郢都城南三百裏外有著一處風景秀美的山穀,竹林環繞,鬱鬱蔥蔥。


    春秋戰國這年頭,但凡大佬隱居之所必然會種植綠竹,在紙張未曾出現之前,竹簡便是唯一可以記錄所思所想之物,加上其極為容易種植,也無需人打理,甚至每年春季還可以吃竹筍,堪稱一舉多得,因此深受這個時代的人喜愛。


    清風拂過,竹海隨風隨風而動,宛如浪濤一般擺動。


    恍惚間。


    一道身材魁梧的身影出現在了竹林小道之中,黑色大氅隨風而動,零碎的陽光照射在其上,金色的紋路顯得異常的高貴孤傲。


    灰白色的長發隨風舞動,露出棱角分明的麵容,雙目冰冷,令人不敢與其對視。


    一看此人就不好惹,是個硬茬。


    來人自然是衛莊,他依舊是那個孤傲的少年,雖然蒼老了許多,看上去變化很大,實則骨子裏的本質並未改變多少,依舊拽的令人很想揍他,可惜當世揍得了他的沒幾個,大多數都得被他砍。


    換做現代學校裏,衛莊有可能要被人拉倒廁所裏交流交流……


    走了一會,入目的便是一處林間小築,門口位置, 一名書童正站在觀望,待看到衛莊出現之後, 頓時小步上前, 拘謹的打量了一下衛莊, 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聲音清亮:“貴客到來, 師公讓我在此等候。”


    楚南公……衛莊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帶路。。


    “貴客請。”


    書童很客氣的給衛莊領路,隨著竹門緩緩拉開,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小築之內。


    小築內的布局也是頗為雅致,涓涓細流自一旁緩緩流過,配上四周的景觀,似融於山水之間一般, 給人一種天人合一的錯覺。


    當然,衛莊對這些隻是掃了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他已經注意到了一道身影。


    一名躺在躺椅上的老者。


    銀發白須長眉,身材佝僂,身穿錦衣長袍,打理的極為幹淨整潔, 半眯著眼睛緩緩晃悠著,享受著山穀間的微風,似察覺到了來人,眼角垂落的白眉顫了顫, 睜開了眸子,看向了衛莊,打量了一二,不由得點了點頭,聲音有些蒼老無力,低聲的評價道:“鬼穀子倒是教出了一個好徒弟。”


    衛莊並不意外對方認出自己,鬼穀門人的氣息與常人不一樣, 吐納法更是透著幾分縱橫之意, 尋常人察覺不出來, 可對於楚南公之類老不死而言, 卻是一眼便能分辨出來。


    這不是什麽難事,甚至一些感知強的人也能察覺出來, 加上衛莊並未收斂內息。


    “在下衛莊,見過前輩。”


    衛莊拱手行禮, 態度很誠懇, 眼前這老者極為年長,就連他的老師鬼穀子也隻能算是對方的晚輩。


    當世估計沒人活的有他長了。


    東皇太一那個另說,他不是正常人。


    楚南公揮了揮手,示意書童將拐杖取來,隨後拐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起身,一副快老死的模樣,對著衛莊點了點頭,緩緩的說道:“老頭子一把年紀了,早已經不問世事,你來此所謂何事?”


    “前輩如何看待天下的格局。”


    衛莊直接了當的詢問道。


    楚南公有些意外的看著衛莊,嗬嗬一笑,道:“天下的格局?這不是你們鬼穀門人該追逐的事情嗎?又何須來詢問老頭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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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想聽聽前輩的看法。”


    衛莊麵色不變,平靜的說道。


    楚南公輕撫長須,沉吟了片刻,緩緩搖頭,道:“天命在秦,至於日後,老頭子有些看不透徹了……”


    說完,楚南公目光有些深邃的看了一眼天空,眼中有著幾分迷茫和疑惑。


    曾經他能看透一點東西,可自從嬴政親政之後,一切都變了,包括天下的格局,星象更是亂的一塌糊塗,命運的軌跡似被人徹底攪亂了。


    話音落下。


    楚南公看著衛莊,繼續說道:“傳言秦國的櫟陽侯曾經在韓國待過一段時間,你可曾見過?”


    “……見過。”


    衛莊沉吟了片刻,點頭應道,腦海之中頓時浮現出一張令他比較厭惡的麵容。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從第一次見麵,衛莊就不怎麽喜歡洛言,也許是八字不合,更主要的是衛莊很討厭洛言那種生活方式,兩人就不是一路人。


    對此,洛言隻能深表遺憾,其實一開始,他挺想認衛莊為大哥的,奈何衛莊那張臉令人不寒而栗。


    熱臉貼冷屁股,衛莊又不是美女,洛言豈會幹出這種舔狗的行為。


    衛莊不願當他大哥,外麵有的是。


    人在江湖混,豈能不認幾個大哥照著自己。


    “你覺得他如何?老頭子對他很好奇。”


    楚南公不急不緩的說道。


    貪財好色,喜歡女人,嘴皮子很溜,逃命的功夫更是一絕,典型的投機取巧之輩……衛莊腦海之中瞬間浮現出很多評價,可最終嘴巴裏卻隻吐露出一句話:“他的內心極為深沉,似乎無人能真正走入他的內心。”


    這句話,他是以自己的感官說出來的。


    洛言這人看似很隨便,實則內心極冷,看待事物的眼神也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冷漠。


    隻是洛言喜歡用熱情來掩飾。


    洛言卻是不知道衛莊對自己的評價,若是知曉,估計會告他誹謗,他豈是他口中的那種人,心胸開闊才是他的本質,君不見那麽多女子都走入了他的心中,可見他從來不在內心設防,內部更是充滿了愛情的海洋……


    “你似乎對他很了解?”


    楚南公輕撫胡須,好奇的說道。


    衛莊不答,反問道:“前輩身為楚國的第一賢者,如今卻隱居在此,不問世事,莫非楚國被滅,也無動於衷嗎?”


    “人有人的命運,國有國的命數,世間沒有長生不死的人,自然也無永世長存的國家。”


    楚南公嗬嗬一笑,語氣毫無波瀾,仿佛看透了一切,緩緩的說道。


    頓了頓。


    又補充道:“何況老頭子一把年紀了,經不起折騰,這天下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其實老頭子倒是挺好奇,你們這一代的鬼穀傳人誰會勝出,成為新的鬼穀子。”


    曆代鬼穀子都是對手,以天下為棋盤,諸侯國為棋子,合縱連橫,而這一代的鬼穀傳人顯然沒有遇到好時代。


    如今這天下格局,鬼穀傳人的用處已然不大。


    如此一來,決斷下一位鬼穀子就有點意思了。


    楚南公也聽聞了,鬼穀門人中的另一位去了秦國,還成了秦王身邊的貼身劍師,甚至還在江湖上闖下了劍聖的名頭。


    不得不說,這一代鬼穀門人很有意思,與前幾任完全不一樣。


    衛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心中也不知道,與蓋聶的決戰還未開始,不過他並不迷茫,因為手中的劍便是他的底氣,可以支撐他縱橫天下。


    “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前輩。”


    衛莊不答反問。


    楚南公看著眼前這個不尊老愛幼的年輕人,遲疑了片刻,緩緩的說道:“何事?”


    “前輩可曾見過韓非?”


    衛莊詢問道。


    楚南公輕撫胡須,思索了一會,道:“見過,他在追尋一個秘密,老頭子給了他一點提示。”


    “什麽秘密?”


    衛莊眉頭緊鎖,沉聲的詢問道。


    楚南公搖了搖頭,緩緩的說道:“一個許多人都在追尋的秘密,可惜一直都未曾有過結果,老頭子也很好奇,蒼龍七宿的秘密究竟能否解開,亦或者,它會被曆史上的長河所掩埋。”


    “蒼龍七宿……”


    衛莊目光微凝,對於這個名字,他一丁點也不陌生,白亦非等人也曾追尋過這個秘密。


    “命運無常,世事難料,年輕人,送你一句話,不用太執著某件事情,有時候太過執著隻會讓自己失去本心。”


    楚南公看著衛莊,緩緩的說道。


    執著……衛莊沉默不語。


    ……


    衛莊和楚南公的見麵很快結束了,一場閑談也是落下了帷幕,衛莊也並未久留,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他便轉身離去了。


    楚南公目送衛莊離去,片刻之後,看著身側的書童,說道:“去收拾一下吧,我們也該離開這裏了……老頭子還想多活幾年。”


    鬼穀傳人一直都是麻煩的代表,以前如此,現在依舊是如此。


    對方的出現,就代表了楚國不會在安寧。


    一把年紀的楚南公自然不願在此折騰,至於楚國,似他這般年紀,還有什麽是看不透的,多活幾年才是真,他也想看看天下一統之後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其次,蒼龍七宿的秘密也需要有一個答案,就是不知道陰陽家的那一位有沒有找到。


    “陰陽家……”


    楚南公輕撫胡須,微微眨動的眼睛之中閃爍著些許精芒,似乎有些想法。


    衛莊從楚南公那邊出來不久,便是從白鳳那邊得知了洛言的條件,沉吟了片刻,他便是答應了下來,因為他需要查一些東西。


    比如所謂的蒼龍七宿,為什麽這麽多人都在追尋他。


    韓非當年又找尋到了什麽。


    。。。。。。。。。。。


    十一月中旬,駐紮在趙國的秦兵開始動了,向著燕國邊境湧去,一股無形的壓力直接籠罩了燕國,同時秦楚兩國的交戰也是緩緩停歇了,大有幾分調轉槍頭攻燕國的意思。


    魏國也不甘寂寞,在龍陽君的統帥下,大量軍隊開始向著王都大梁的位置聚集,似乎不打算與秦國分開交戰,欲一戰定勝負。


    不得不說,龍陽君的魄力還是有的,他很清楚將軍隊分散開的後果,那樣隻會被秦國蠶食,倒不如舍棄一些不重要的城池,與秦國剛正麵,就算打不贏,也能勉強保持不敗,坐等各國的支援。


    燕丹已經前往了齊國,欲說服齊王合縱,一時間各國暗流湧動。


    與此同時。


    洛言也是乘坐著自己豪華馬車,帶齊了一幫羅網小弟不急不緩的向著燕國地界而去,也就是老規格,馬車內大司命照顧起居,馬車外,墨鴉鞍前馬後,唯一的區別,這一次沒有帶上蓋聶,因為不需要。


    此番洛言不是出使燕國,而是帶著軍隊去砸場子,一萬精銳護體,別說宗師,就算十個大宗師也能給他平推了。


    人力有窮時。


    無論古代還是現代,群毆才是王道,單對單,小孩子過家家嗎?


    少年人才會講這些,成年人隻看成敗。


    何況洛言這種老油條,逞能的事情從來不幹,能動嘴皮子,絕對不上手,能讓手下幹完的活,自己都不帶看一眼的。


    “燕丹這是要合縱連橫嗎?有點意思。”


    洛言看著密信上的內容,嘴角微微上翹,有些玩味,小聲的評價了一聲。


    畢竟洛言和衛莊這位正牌的鬼穀傳人達成協議,讓他前往燕國刺殺燕丹,而如今燕丹這位墨家巨子卻在奔走各國,企圖合縱,當真是有趣至極,怎麽看都有些怪異。


    大司命幫忙整理密信,聞言,輕輕攬過額前的一縷秀發,冷豔的眸子掃了一眼洛言,詢問道:“齊國會答應嗎?”


    “你以為憑燕丹三兩句話就能說服齊國?齊國朝堂上的群臣可是收了我不少禮物,甚至有不少人都是我這邊的,憑他?”


    洛言撇了撇嘴吧,嗤笑了一聲。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那就是齊國是羅網的重災區,掩日在裏麵安排了不少棋子,加上呂不韋在位的時候發展的暗子,說句不好聽的話,洛言現在的話都比齊王有用。


    成年人的世界隻有利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秦國有一統天下的跡象,那些投機取巧之輩豈會不動心。


    至於郭開和韓國的事情,說實話,借口找的好,聰敏人會自己說服自己。


    誰都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實則究竟如何,隻有別人才清楚。


    齊國那些權貴,除了王族的那些人,其餘的重臣一部分都已經都被收買了,甚至有些已經和洛言私下裏達成約定,願為秦國效力。


    忠心?


    權力越大的人想法就越多,隻要拿捏住,勸說起來絕非難事。


    大司命不說話了,她對於洛言的話沒有懷疑,這家夥雖然很多時候不著調,但在大是大非上麵還是很正經,很可靠的,不對,還得加一句。


    這廝在男女方麵極為隨便,大司命深受其害……


    PS:晚上姑父過生日請吃飯,去參加酒宴,看情況,不喝多就還有一章,若沒了,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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