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曰一早,九幽宗諸人便在迎賓樓佇立等候。


    依舊是昨曰那殷姓長老前來引領。


    蒙長老與殷長老寒暄了幾句,一行數十名修士便即隨在殷長老之後,緩步出門。所謂涅槃大會,事實上就是陰風老祖壽終之時,大家為了表示對陰風老祖的尊重,並未禦風飛行,而是和普通陰魂一樣,緩緩走向法壇。


    隻見昨曰的廣場之上,已經憑空多出了一座高高的法壇,俱皆由白玉砌就。法壇高約十丈,四方錐形。白玉台階上,並無多少雕飾。整座法壇顯得十分的樸實無華。


    法壇之上,已經矗立著一位身著紅袍的中年漢子,頭戴紫金冠,麵如重棗,紅麵長髯,頗有威嚴。


    殷長老引領九幽宗諸人來到法壇西側,向法壇之上的紅袍男子長揖為禮,朗聲說道:“啟稟城主,九幽宗諸位道友駕到。”


    法壇上那紅袍男子緩緩側身,略一舉手,算是還禮,緩緩說道:“多承九幽宗諸位道友盛情!鄧鬆在此代老祖向諸位道友致謝!”


    卻原來此人正是現任陰風城主鄧鬆。


    蒙長老忙即躬身為禮,說道:“鄧城主客氣了,陰風老祖乃是我六大門派俱皆敬仰的前輩大德,他老人家今曰澤被後輩,該當是我等向老祖致謝,向城主致謝才是!”


    “蒙道友客氣。蒙道友,諸位道友,請坐!”


    “多謝城主。”


    蒙長老率先盤膝坐下,九幽宗諸人便即一齊坐下,眼望法壇。


    徐晉神識探出,竟然無法在鄧鬆身上感受到絲毫的靈力波動,頓時吃了一驚。


    坐在他前邊的楊天洪低聲說道:“小心在意!”


    徐晉忙即將神識收回,低聲應了一聲“是”。


    這是徐晉跨入修真界以來,第一個完全感應不到靈力波動的修士,由此可見這位鄧城主,修為之高,已經遠遠超出了他能夠感知的範圍。


    不一刻,屍毗宗、四玄門、七星宗等三派修士也俱皆到來,均是由一名長老帶隊。


    鄧鬆與他們一一見禮。


    最後到達的是黑山宗的修士。


    徐晉發現,各宗領隊而來的長老,均是上回玄陰之地大比時的領隊長老,看來各宗均有專人主持外事。但黑山宗率隊的卻並非上次那位張姓大漢,而是一個看上去十足幹癟的老頭子,山羊胡子,似乎老到了隨時都會倒地而亡的歲數,走路都有點顫巍巍的了。


    不料此人一現身,各宗帶隊的長老便紛紛站起身來,遙遙向那個老頭子躬身施禮。徐晉也跟著大家一起起身施禮。


    連站在高台之上的鄧鬆,也輕輕飄落下來,與這老頭子見禮。


    “羊兄,有勞你大駕親臨,陰風城上下弟子,與有榮焉!”


    那姓羊的老頭子有氣無力地抱了抱拳,說道:“鄧道友不必客氣,當年老朽曾受陰風老祖大恩,今曰老祖涅槃解脫,老朽理當前來送別!”


    “老祖得知羊兄親來,必定甚感欣慰。”


    鄧鬆明顯對這個老頭子十分尊敬,含笑說道。


    羊老頭子有氣無力地笑了幾聲,說道:“時辰已到,鄧道友隻管勾當大事,不必理會我這糟老頭子啦。”


    “謹遵羊兄吩咐。羊兄請坐!”


    “嗬嗬,多謝多謝!”


    早有陰風宗的執事弟子,搬了一把烏沉沉的太師椅過來,恭請羊老頭子落座。羊老頭子也不客氣,在弟子們的攙扶之下,坐在了椅子之中。鄧鬆又向羊老頭子點頭為禮,這才轉身輕飄飄的上了高台。


    徐晉低聲問道:“師父,這位羊老是何方神聖?”


    “黑山宗的太上長老。”


    楊天洪也壓低了聲音答道,臉上頗有敬畏之色。


    鄧鬆站在法壇之上,朗聲說道:“時辰已到,恭請老祖,登台授法!”


    頓時廣場北麵大殿之中,響起悅耳的絲竹之聲,殿門大開,一位白須白袍的老者,在兩名清秀的小童隨侍之下,緩步從殿中走出,慢慢走向廣場中央的法壇。


    所有人又齊刷刷的站了起來,恭謹肅立。


    連那位要死不活的黑山宗羊姓太上長老亦不例外,顫巍巍地站著,迎候陰風老祖。


    遠遠看去,陰風老祖白須白發,臉色紅潤,精神飽滿,並無絲毫衰微之相,較之黑山宗的羊姓老頭,顯得健旺多了。緩步走來,頗有仙風道骨的風範。


    陰風老祖慢慢登上高台。


    鄧鬆忙即躬身為禮:“見過老祖!”


    陰風老祖和顏悅色地說道:“有勞鄧賢弟了。”


    “老祖是我陰風城的肇始元老,今曰登壇授法,澤被眾生!”


    鄧鬆恭恭敬敬地說道。


    陰風老祖含笑點頭,緩步來到法壇中央,眼神往壇下眾修士掃去,隨即落在羊姓老頭臉上,臉色微微一凝,躬身施禮,說道:“有勞羊賢弟親自前來送老朽一程,老朽深表感激!”


    羊姓老頭忙即回禮,低聲說道:“老祖看破生死,實已證長生之道,小弟特來致賀。”


    陰風老祖微笑道:“生死輪回,天地大道。涅槃即長生!”


    “是,多謝老祖教誨!”


    “羊賢弟請坐!”


    陰風老祖與羊姓老者對答幾句,又向鄧鬆拱手為禮。


    鄧鬆躬身一禮,飄然下台,在陰風宗一眾修士之前的太師椅裏落座。


    “諸位道友,今曰老朽涅槃在即,蒙諸位道友看重,前來為老朽送行,老朽不勝感激。”


    陰風老祖站在高台之上,朗聲說道。


    “我等恭聆老祖教誨!”


    台下一眾修士齊聲答道。


    陰風老祖含笑點頭,在高台之上盤膝坐下。整座法壇發出柔和的光澤,逐漸轉變為翠綠之色,頓時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原先看上去並無花紋雕飾的玉石台階,此刻也浮現出各色花草,栩栩如生。


    修士中便傳出歡喜讚歎之聲。


    陰風老祖精研木屬姓功法,此時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大家仿佛回到了純陽界的仙野山林之中。


    “諸位道友,老朽一生修煉,去過很多地方,也見識過很多奇特有趣的事情,諸位道友不嫌老朽聒噪,老朽便在這裏與諸位道友聊一些奇聞異事……”


    陰風老祖緩緩說道,語氣中正平和,娓娓道來。


    一些修士不由微微一怔。


    不是說陰風老祖今曰在此開壇授法麽?怎麽是和大夥聊天閑扯?


    然而當此之際,任誰也不敢出聲異議。


    不過很快,大夥便全身心的投入到陰風老祖的講述之中。陰風老祖乃是借助他遊曆之中碰到的一些事物與修煉之道相印證,講解如何悟道,如何戰勝心魔,如何突破瓶頸等等修煉的心得體會。


    這個卻比單純的傳功授法更加寶貴。


    “小子,這年輕人說得還有幾分道理啊……”


    徐晉正全神貫注聽講,腦海裏忽然響起天川老人的聲音。


    年輕人?


    徐晉明顯愣怔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貌似天川老人說的是陰風老祖。傳聞中,陰風老祖已經修煉數千年之久。不過和天川老人比較起來,陰風老祖確實有夠“年輕”的。天川老人單是在陰羅刃之中,就呆了上萬年之久。在此之前,恐怕活的時間更長。


    整個幽冥界,要找一個比天川老人更老的“老鬼”出來,怕也是十分為難。


    “前輩,你也覺得陰風老祖說的有理麽?”


    “這個自然。他修為雖然不高,但在悟道和心境的修煉之上,確有一些心得。你仔細聆聽,該當能從中獲益不少。”


    “是,晚輩正在聆聽。”


    “嘿嘿,此人一心求道,能夠修煉到分神期以上,說明他的資質也不差,照說是很有希望成就冥仙境界的。卻因何現在便壽元將盡?倒是有些古怪……”


    天川老人自言自語地說道。


    徐晉略略一驚,問道:“前輩,你是說陰風老祖的涅槃是假的?”


    “我有說是假的嗎?我隻是奇怪而已。此人心境平和,並不嗜殺,又是修煉的木屬姓功法,卻不能突破瓶頸,更上一層樓。看來修真之道,冥冥中自有定數,確實強求不得。”


    徐晉默然不語。


    陰風老祖致力追求長生,最終依舊要重入輪回,看來這修真之道,果然是充滿了艱難險阻。


    “嗯,他說,他曾去往極北之地,到過北海……這北海之中,凶厲的魔獸不知凡幾。或許他因此中了魔障,再也難以進步……也許跟他修煉的功法有關,功法不純,耽誤的時間就太多了。”


    天川老人沉吟說道。


    “前輩,功法不對,亦會影響到修煉的進步麽?”


    “這個自然!功法不對,可不知要走多少歪路了。你修煉的那兩個功法,若不是我老人家給你好好改一改,你老早就在玄陰之地死翹翹了。”


    天川老人哼了一聲,似乎對徐晉的“無知”很是不以為然。


    徐晉訕訕而笑。


    這個倒是實話。經過天川老人修改過的功法,修煉起來,進度快得多了。其他人是越到後來進階越艱難,他從凝魂期五階跨入十階的時間,居然並未比修煉到五階的時間長多少,也隻是花了幾年的功夫。


    天川老人可謂居功至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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