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倫穿過空曠的神殿,來到入口處的大理石台階,外麵夯實的泥道上,隻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在街道慢悠悠的走著。


    神殿兩邊緊挨著就是一片瓦紅色的屋頂,街道對麵零落的幾顆大樹夾在密集的房屋間,深綠色的樹葉在微風的輕撫下微微擺動。


    他摸摸頭,感覺到情況有些詭異。從建築的數量上來說,這裏應該有很多人居住,怎麽會出現這麽荒涼的場景。


    晨曦之主的神殿一般位於東方,這樣能夠在每天的清晨的第一時間沐浴在主的榮光下,對於這點,拜倫向來是嗤之以鼻的。


    抱著盡快抵清自己治療的花費的想法,他朝著北方小跑過去。那些傭兵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雖然他們拿走了自己的背包,但未必不會繼續來找麻煩。


    越往北門走,周圍的條石房屋越少,木板屋漸漸多了起來,縈繞在鼻端的惡臭更加強烈。穿著髒兮兮衣服的孩子嬉笑著從拜倫身邊跑過,紅潤的麵色和壯實的身體無不顯示著本地領主的寬和,他的嘴角不自覺的彎了起來。


    街角的視線讓年輕人下意識的看了過去,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背著手,正好奇的打量著他。


    褐色的頭發並不能掩蓋拜倫蒙古利亞人種沒有立體感的麵孔,任何有見識的人都會詫異於拜倫的異域外貌,幸運的是,係統的力量正在緩慢的改變著一切。


    拜倫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和自然起來,拍了拍灰塵,穿過街道。


    “先生,請問你知道古力歐孤兒院在哪裏嗎?”


    老人身材修長,卻又不顯得瘦削,素淨的白色長袍剛好觸到麻羊毛製作的便鞋,平民是絕對沒有多餘的錢去購買這樣的衣物,而貴族的服色則更加豔麗。


    淡淡的微笑出現在老人圓潤的臉上,他微微點頭:“穿過這邊的小巷,往左走,最大的那一間木屋就是。”


    “謝謝。”拜倫偏頭看了一眼狹窄的小巷,幾隻老鼠正肆無忌憚的在那裏穿梭。他又想起了關於尼拉牧師的傳聞,於是回頭問道:“老先生,你知道最近關於孤兒院的傳聞嗎?”


    老人掃了一眼拜倫手裏提著的藥劑,正色道:“小夥子,你要知道,那些傳聞並不是真的。尼拉牧師是一位好女士,那些孩子的吵鬧聲確實讓人受不了,這或許讓那些不知情的人誤會了。”


    拜倫讚同的點點頭:“當然,我也相信尼拉牧師是被誣陷的。她不求報償的救助無依無靠的孤兒,還要被人扣上這樣的罪名,簡直是……”


    他痛心疾首的搖搖頭,不忍再說下去。


    老人也歎息的搖了搖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尼拉女士不僅僅收留孤兒,還收養了很多流浪貓,它們時常從附近的居民那裏偷東西吃,上次藍寶石(貓)從紮塔家的廚房拖了一條魚,為了這事,他們都鬧到了神殿去了。”


    拜倫微微挑起眉頭,愛貓人士嗎?


    他點點頭,繼續胡說道:“這事我也聽說了,不過那些孩子的吵鬧是怎麽回事?”


    老人重重的哼了一聲:“尼拉女士晚上的時候會讓那些孤兒回到屋子裏,你知道的,小孩子精力旺盛,即使隔幾條街,你都能聽到那些孩子互相吵鬧的聲音。隻有白天的時候,尼拉女士讓他們出來玩,那些孤兒才會消停下來。”


    告別了老人,拜倫很快來到孤兒院門口,這是一所上流社會式的房子,院子裏的青草都被踩的奄奄的,一些破爛的玩具被隨手的扔在草地上。


    考慮到居住者的年齡,這裏還算得上幹淨,整潔。院子裏現在隻有兩個小女孩合著雙手坐在正門的木台階上,她們將合著的手露出一條縫隙,然後伸到同伴眼前,仿佛手裏捧著稀世珍寶一般。


    拜倫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請等一下!”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從裏屋傳出來。


    幾隻花色的大貓從台階上的木質扶梯上一躍而過,追打著跑遠了。


    “托比!還不去門口看看是誰在這個時候跑來打擾我。”一個尖利的聲音在二樓響起。


    拜倫眉頭微皺,難聽尖細的聲音已經在他腦中勾勒出了一個老妖婆的形象,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名叫托比的小男孩一邊用抹布擦著手,一邊把門打開了,暗淡的金色的頭發讓人眼前一亮,貴族血統。


    小男孩抬起碧藍色的雙眼,好奇的打量著拜倫,然後露出一絲不屑,回頭大吼:“是來送藥品的。”


    拜倫感興趣的微微側頭,瞳孔放大,琥珀色的雙眼在昏暗的室內顯得有些閃亮。


    小男孩別扭的動了動身體,惱怒的瞪了一眼拜倫。


    樓上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響過去後,隨著木樓梯的咚咚響聲,瘦削的身影在樓梯口出現,這是一個麵貌和善的老太太,她臉上的褶皺展開來,微笑著接過拜倫手裏的藥品。


    “謝謝你,年輕人。”她喜滋滋的抱著藥品,然後才將注意力放在拜倫身上。黑色的眉毛立即豎了起來,她訓斥起來:“你進門的時候擦腳了嗎?!”


    拜倫回頭一看,地上全是他踩出來的黑印,他微微吐舌,像個小孩子般訕訕的退到了門口。


    尼拉女士轉過友善的麵容,咚咚的踩著樓梯上去了。


    拜倫站在門口,睜大眼眶,瞳孔猛縮。


    吐舌這樣的動作,他隻在人生的前十年做過,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的像一個犯錯的小孩般不知所措?


    小男孩站在門口,微微撇嘴,滿臉不屑的準備將門狠狠的關上。拜倫伸出右手,抵在門口,左手則伸進去,一把抓住托比,將他拉了出來。


    “咚”門被重重的關上了。


    小男孩厭煩的揮爪拍開拜倫的手,然後問道:“你想幹嘛?”


    “噓,別吵。”拜倫側耳聆聽,尼拉牧師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小家夥,你好像知道點什麽,我想,我們可以做個交易。”


    托比一臉不耐,淡金色的眉毛微動:“你有什麽東西?”


    拜倫渾身除了衣褲,其他什麽都沒有。不過,他假意的笑了笑:“你頭發的根部,有些發紅。”


    小男孩全身一顫,露出驚恐的神色,下意識的捂住了頭發:“你想知道什麽?”


    年輕人好笑的伸出手,摸了摸托比頭上幹枯暗淡的金色短發,果然是染出來的。小男孩的頭發的本色是血紅色,在杜魯,這被視為不祥的預兆。甚至有些偏遠的村莊會將血紅發色的剛出生嬰兒直接燒死——不給魔鬼任何禍害村子的機會。


    兩人鬼鬼祟祟的繞到了屋子的側麵,交頭接耳的小聲對話。


    拜倫最後重新站在了門口,狠狠的敲響了木門。


    “托比!去開門。”然而這次卻沒人開門了。


    他繼續敲門。


    “該死的小東西。”樓上叫罵起來,最終門還是被打開了。


    尼拉女士挺直身子,醜陋的臉上還有一些黃褐色的老年斑,她認出了拜倫,微微一愣後,先聲奪人的吼道:“是你,還有什麽事!”


    拜倫淡淡的笑起來,果然,她剛才用了【和善容貌】的巫術來讓自己顯得更加親和。


    毫無疑問,尼拉牧師是一個【奧術皈依者】,數個世紀以前,這樣的稱謂特指那些,獻身於女神伊蓮的虔誠術士、法師。


    而如今的時代,越來越多的施法者投身於他們所信仰的神祇,這些奧術施法者對神術的見解往往讓人感到驚異。以往的神術體係在他們的手中正在慢慢的變化,變得更加複雜,更加實用。


    10號聖水就是產物之一。


    同所有職業一樣,有強就有弱,尼拉牧師的施法天賦源自於她的母親。傳承自血脈中的力量異常薄弱,隻能讓她擁有施放戲法的能力。


    拜倫盯著尼拉牧師不再顯得友善的麵容,猜測她的血脈來自於魅魔。


    “你好,尊敬的女士,德裏安牧師雇傭我調查最近的流言。”


    “什麽時候,神殿內部的事輪得到冒險者公會插手了?滾出去。”尼拉女士鬆了一口氣。


    年輕人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老太太張開嘴,顯出稀鬆發黑的牙齒,卻沒有言語,而是將門狠狠的砸在了門框上。


    拜倫硬著頭皮快速往前走了幾步,將後背暴露給一名施法者是極為不明智的。還好老太太並沒有出手的意思,而是跟著他往裏間走去。


    進到客廳,拜倫就四處張望起來,通往廚房的門是打開的,果然,敞開的壁櫥裏有半瓶生命之水——這是酒鬼對威士忌的愛稱。


    這種用大麥等穀物在橡木桶中陳釀多年的酒水可不便宜,這瓶威士忌精美的瓶身更是透露著上等貨色的奢靡氣息。


    一個老酒鬼。


    “最近有流言質疑你的治療能力,德裏安神官考慮到你的年紀,不得不謹慎些,尼拉女士。”拜倫捏了捏手上的戒子,意味深長的說道。


    “什麽!有人質疑我!索丹城裏,隻要有小孩生病了,誰不是來找我?”老太太立即炸毛了,渾濁的眼睛發出懾人的光彩。


    拜倫縮了縮脖子,好凶悍的老太太。


    “不要急,尼拉女士,德裏安的建議是這樣的,由我,冒險者公會的探員,作為鑒定員,確認你的能力。你看怎麽樣?”


    尼拉牧師雖然老了,但還不傻,立即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拜倫,冒險者公會的探員無一不是內部的精英,這樣的毛頭小子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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