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是怎麽當哥哥的,大晚上的不回家,帶妹妹去酒吧?”還沒踏進書房,就聽見顧先生的聲音,他似乎很生氣,扯著嗓子在衝顧遲發火。


    “你昨天淩晨才回來啊!那麽遲多危險知道嗎?你才多大,就知道夜不歸宿了?酒吧什麽地方,平時看你們去排練排練歌就算了,你三更半夜的兩個小孩子在那種地方鬼混,出事了怎麽辦?”


    我站在書房門口,鼓足了勇氣敲了敲房門,“顧先生,我是凉瑾。”


    裏麵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然後我聽見一陣腳步聲漸漸靠近,房門被打開。顧先生站在門口,和我想象中不一樣的是,他並沒有一張暴怒的臉,相反,他衝著我溫和的笑著。


    “凉瑾醒了啊,先進來,叔叔有事情跟你說。”他說著率先朝房間內走去。


    我小心的關上房門後,也跟著走了進去,看見顧遲站在書桌前,麵無表情的站著。看樣子顧先生的怒火對他似乎不太起作用。但是,看到我進來,他馬上抬頭戒備的看著顧先生:“是我帶凉瑾去的,不關她的事。”


    顧先生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而是向我招了招手:“凉瑾,過來。”


    我看著此時溫和的顧先生,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反而像是有話想要跟我說,我突然間有什麽不好的預感,看著他有些猶豫的向上走了兩步。


    “叔叔跟你說件事,你先做個心理準備。”顧先生伸手拉過我的手,將我朝他的方向又拉近了一分。


    第一次,對於顧先生的觸碰,我沒有感到反感。或許是因為顧遲在的原因,或許更多的是因為此刻我內心強烈的不安,和他此舉動僅帶有的安撫並無其他惡意。


    “何瑤,我想你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很不幸……”顧先生看著我的眼睛,溫聲的慢慢的跟我說著。


    我突然開始害怕,恐懼在從我的心底,開始蔓延開來。像是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雙腳,死命的將我往深淵裏拽去。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要聽!我不想知道!”我突然掙脫了顧先生的手,一邊向後退去,一邊瘋狂的搖著腦袋。


    好像這樣事情就不會發生,不知道就沒事了似的。


    “凉瑾!”顧遲突然從身後抱住了我,阻止我繼續向後退步,又伸出一隻手來安撫我的腦袋:“別怕,聽爸說完。”


    許久,我抬頭看著顧遲,看見他一雙漆黑的冷靜的眸子。


    他不停的告訴我要冷靜。


    我深呼吸之後扭頭看向顧先生,我看見他一張一閉的嘴,在對我說:“之前你在睡覺的時候,何瑤家裏打來電,說何瑤去世了。是她爸爸打的電話,說你是她在這邊唯一的朋友,希望你能去送送她。”


    你們可曾感受過世界在某一刻,失去了色彩?


    就好像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一般。


    顧先生,顧遲,他們的說話聲,這個冬天的溫度,這個房間白熾燈的亮度,腳上的力量,眼前的色彩,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


    我隻能感受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慢慢的跳動,然後抽痛,一陣一陣的,連呼吸也痛。


    我想起最後一次見她,是在我家,那時候她的眼睛空空的,裏麵什麽都沒有。


    是因為心裏沒有任何東西,所以眼裏也裝不下任何東西嗎?


    她手上那嶄新的傷疤,我甚至能想象到前幾個小時是不是還在滴血?


    而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在酒吧的時候,那會在跟顧遲他們玩鬧。


    她在幹嗎?


    那個時候,她是不是已經站在了死亡的邊緣?


    再跟這個世界告別?


    我突然想起她給我發的那條消息。


    “想你。”簡單簡單的兩個字。


    卻是包含著她生命的重量。


    她在用她的生命想念。


    莫大的後悔從我內心散發開來,遍及我的全身。


    如果那時候我能回她一條消息多好。


    如果回她一條消息,我們會不會說上一句話?


    我會不會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我,我那個時候在幹什麽?


    那個時候,我為什麽沒有想到她?


    顧遲緊緊的抱著我,我看著他,感覺胸口好痛,連帶著呼吸也變得吃力起來:“你不是說讓我別擔心,過幾天還要帶我去她家拜訪她的嗎?”


    “凉瑾,我們現在去看她。你不要這樣子,何瑤要是知道,一定不希望你這樣子。”顧遲扶著我的背,柔聲安慰道。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推開顧遲,自顧自的朝房間走去。


    我將自己放到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就剛剛,我還覺得新年的新氣象,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我還給她發了新年賀詞,祝她在新的一年裏開心快樂每一天。現在,看來似乎都有點可笑了。


    我又想起第一次見到何瑤的時候,她問我:“聽說你媽媽是小三?”


    那時候我可生氣了,直接不想理她。


    後來我們坐在草坪上聊天。再後來我扭傷了腳,她緊張的跑去幫我叫同學。


    之後就是在學校裏,她替我出頭,卻依舊高傲冷漠的不理我。


    她默默的跟我說“加油”來鼓勵我就走了。她邀請我去她家參加生日派對。她來我家,神情空洞木訥。


    我突然發現我們的交集其實並不多,但是我在學校裏的朋友也少的可憐,除了何瑤,隻有和作為同桌的沈何鈺熟一點。


    我想,是不是對於何瑤來說我也是這樣的存在,偌大的班級裏,唯一有著一點少的可憐的交集的同學。


    我想見見她,想看看她,跟她說說話。


    我從床上起來,在衣櫃裏翻出一件純黑色的裙子換上。出門找到顧遲,他就在樓下的客廳裏,跟顧先生一起,兩人都穿著黑色的西裝,看樣子似乎在等我。


    “顧先生,顧遲。”我出聲喊道。


    他倆同時回頭緊張的看著我。


    “沒事了吧?”


    “好點了嗎?”


    他倆幾乎同時問道。然後尷尬的看了看對方。我點了點頭,朝他們走去:“走吧,我們去看看何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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