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也同她一樣,受到了不必要的創傷,至此,他才相信,沒有愛情的結合,終究是要離異的,那杯苦酒還是不要喝的好。


    原諒我們,哥,我們都是活生生的普通人,不是神仙,不是聖賢。產生神仙和聖賢的傳奇時代,已經過去了。


    船撐走了,一去再也不回來,趙亮命令大家快撤,他負責掩護。那些日子,遊擊隊一連串的失利,總是他,從江西蘇區出來的紅軍戰士,像護衛天使似的,使人們一次又一次地平安脫離險境,他衝在最前,撤在最後,好像已經成了習慣,大家也不爭執地順從地退走。


    於二龍和蘆花一溜煙地跑著,她不時回過頭去,擔心地看望,他催促著:“快,鬼子要掐住湖邊,我們就跑不掉啦”


    “下湖”


    “隻有那一條路。”


    她擔心她的水性:“我怕遊不到閘口鎮。”


    “隻要我有一口氣,你就能活”


    在石湖裏長大的於二龍,漫說幾裏水路,即使再寬闊些,也不會望而生畏。但是兩支步槍,一些子彈,可是真正的累贅。槍是來之不易的,子彈也像吝嗇人手裏的銅板,不捏出四兩汗來,舍不得按入槍膛,怎麽能舍得拋掉呢遠路無輕載,這一帶湖水入海處浪急漩深,確實是沉重的負擔了。


    蘆花起先還有點勁頭,遊得比那有名的魚鷹要矯健些,將江海那支二十響,頂在頭上,奮力地劃著。


    他提醒她:“勻著點勁,路還長著呢”


    她溫順地點點頭,那神態充滿了信任,把全身心都寄托在他身上,她相信他會保護自己,渡過那漫長的波濤起伏的險惡航程。離開沼澤地越來越遠了,槍聲逐漸稀疏,而石湖的浪濤也越來越洶湧了。


    現在,目力所及的天底下,隻有他們倆奮力遊著,不管是風,不管是雨,全靠自己搏鬥,誰也指不上了。而且也不知背後沼澤地上的同誌還活著沒有前麵閘口鎮有無敵情但必須泅渡過去,搞一條船,半夜來接應同誌們。


    “行嗎蘆花”於二龍扭回頭去看她,因為她的速度開始變慢了。“到底是隻旱鴨子哦”


    她咬咬牙,努力追趕上來。


    他伸過手去:“抓住我,省點力氣。”


    “不,你也夠累的。”她那明亮的眼睛,在水麵上,顯得更加晶瑩。“不知大龍哥跑得出來不”她又扭回頭去看望,但沼澤地已經在視線之外,什麽都看不見了,由於耳邊聽到的全是波濤和風雨聲,沼澤地敵人打掃戰場的斷續槍聲,也隻是依稀可聞了。


    於二龍給她鼓勁:“加油,蘆花,跟緊哪”


    她 了 那充滿水光波影的眼睛,奮勇地撲水前進。雨下得密了起來,風把浪頭掀得更高了,涼颼颼的風,冷絲絲的雨,和噎得人透不過氣來的浪濤一起推阻著他們,每向前一步,就得退回一半,閘口鎮的教堂尖頂,早出現在水平線上,但是,要想到達那裏,還需要豁出性命去苦掙苦熬呢


    於而龍從來不相信老天的慈悲,如果有的話,那也肯定是個反複無常,不懷什麽好心的家夥。他多次體會到,在生活途程中,每當不幸、災難、禍祟降臨在頭頂上,這個老天總是推波助瀾地,來些愁雲慘霧、淒風苦雨,和那彌漫的、永遠消散不掉的迷霧,雪上加霜地增加些苦痛,現在,又在折磨作弄這兩個從敵人包圍圈裏衝出來的人。


    “把江海那支槍給我,你總頂著,遊起來費勁。”


    “你不輕巧,二龍”


    “還在乎多那半斤八兩嗎給我,要不,你遊不到閘口的,越往前漩渦越多,你得加倍小心哦別把你裹走”


    她剛想說些什麽,一個浪頭把她打退了回去,但她又從浪花裏湧了出來,那股不屈不撓的勁頭,於二龍知道,寧肯拚出最後的力氣,也不舍得給他增加負擔了。


    “抓住我,喘口氣吧”


    她靠攏過來,分明是力氣不多了,湧來的浪濤把她淹沒下去,而且一股漩渦的力量在死命地吸住她,要不是眼疾手快的於二龍,一猛子下去把她拖上來,肯定是掙紮不出的。她無力地甩去頭發裏的水,大聲地喘息:“我喝了一口,嗬,漩渦差點要了我的命”


    “歇會兒,靠著我”他覺得那軟軟的身體緊緊貼了過來,隻見她一手攬著,一手劃水,憐惜地說:“哥,會把你也拖垮的。”盡管那樣說,那個深情的女戰士再也舍不得分開。


    於二龍盡力抱住她,使她能夠盡可能減輕一些體力消耗。她雖然在石湖生活了許多年,但還從來不曾遊過長路,何況是在風浪裏,在激流中,在危險的漩渦區。因此,於二龍除兩支長槍和子彈外,不得不挾帶著她往前遊。


    “你先去吧,哥,我慢慢遊。”她把臉貼過去說。


    “會淹死你的。”


    “不能。”


    “別胡說”於二龍不容她掙脫,拉著她,起先,她還抗拒,定要自己遊,後來,見於二龍毫不讓步,也就隻好順從地,追逐著波濤,飛越過激流,一英寸一英寸地朝閘口靠近。


    啊終於能看清楚教堂尖頂上那個十字架了。


    “哥”她哭了,滾熱的淚水滴在了他的胳膊上,那是她從心底裏湧上來對他的憐愛和她不能為他減輕負擔,反而增加壓力的痛心。是的,要回避開這一片湖水間的無數漩渦,是相當相當困難的,而且一旦被湖裏的陷阱拖住,已經沒有什麽精力的人,要想擺脫,幾乎是絕無可能的。他真害怕他也許一下子像吹折了篷帆的船,覆滅在巨浪裏麵,似乎筋肉間的燃料,快要消耗殆盡,指針已經指向零,再找不到什麽可以憑借的力量了。


    “讓我自個兒再遊一會兒。”她央告著。


    但他卻握住不放,因為隻要一撒手,在這毫不留情吞噬人的渦流裏,也許會永遠失去她了,這兩個人都奄奄一息了。


    讚美愛情吧要不是它,於二龍休想把蘆花從那隨時都可死亡的浪濤裏解脫出來,同樣,一九四七年,蘆花也不會從黑斑鳩島上把他找到,而且還在結有冰淩的湖水裏,”了那麽遠,用自己的體溫使得於二龍從凍僵中蘇醒過來,至於為了那幾瓶盤尼西林的奔波,更該是萬分艱難的曆程了。


    離閘口鎮不遠了,雨才漸漸地停了,多少日子隱在雲靄雨霧裏的太陽,在日落西山的傍晚時光,在鵲山老爹的身後露了一點臉,湖麵上登時明亮了許多。這時,他們發現了一條船的影子,雖然隻剩下不多的路程,但精疲力竭的兩個人,還是朝著船的方向遊去。然而,那不是救星,而是一條形跡可疑的陌生船。


    蘆花連把頭昂起的力氣都沒了,也許有了獲救的可能,她頓時軟癱了;要不,就是堅信那雙托住她的手,是絕對可靠的,是萬無一失的。自從她像決堤似的,在沼澤地吐出了那麽多熱情的語言以後,至少在她思想裏,已經不複存什麽顧慮,任何力量也不能把她從那手臂裏拆散了。她緊緊地靠著,而他側著身子帶著她,再加上那些武器,說不上是遊,是掙紮,還是拚命,多麽希望一步跨上船。那條船向他們搖了過來。


    他馬上辨別出那不是漁村的船,是農村裏用來罱泥的平底船,在生命危急的時刻,也就顧不得考問它的來曆了,馬上舉起手來搖晃,向船上打招呼。那個不大像打魚的,也不大像莊稼人的漢子,把船在距離他倆幾丈以外的湖麵上橫過來,問道:“幹什麽的”


    “石湖支隊”


    “站住,不要遊過來。”


    “幫幫忙,老鄉”


    於二龍看出他是個幹什麽的,毫無疑義,是麻皮阿六一夥,那個慣匪是喜歡趁火打劫的。自從他那年撕票,殺了小石頭以後,一直躲著石湖支隊。於二龍琢磨:莫非今天他也想來吃些剩茶殘飯嗎


    趁著卷過來的浪頭,於二龍悄悄告訴懷抱裏的蘆花,閉眼裝死。


    那個匪徒劃起槳,要走了:“對不起啦”


    於二龍叫起來:“你眼瞎了嗎人都快死了嘛”


    他貪婪地盯著蘆花,眼光始終離不開她那被濕衣服緊緊裹住的身子,咽下了饞涎欲滴的口水,止住了槳,衡量了一下,一個精疲力竭的遊擊隊,一個半死不活的女人,不可能是他的對手。而且蘆花那充滿青春魅力的豐美體態,優柔線條,使得匪徒動了邪念,便劃了過來,先拔出腰裏的手槍,對準著,然後才說:“ 把武器扔到船上”


    感謝那折磨得他們要死的浪濤,把船直推到他們身邊,時機來得太巧太快了,於二龍想起漁村年輕人好搞的惡作劇,連忙給閉著眼睛的蘆花一個信號,用手指頭捅她一下,那還是孩提時代淘氣的把戲,生怕她早忘了呢但蘆花從來是個心細精靈的夥伴,雖然渾身疲軟得快成一攤泥了,還是一躍而起,幫著於二龍,按住船幫,拚命往下壓,要一直把船扳翻過來為止。


    “他媽的,他媽的,我,我要開”那匪徒站立不穩地嚷叫威脅著。


    倘是漁村的船,早就該扣在湖裏了,這條罱泥船,任憑怎麽使勁,已經像簸箕似翹起,也翻不過來。虧得那匪徒不是長年在水上生活過的,不知該怎樣在風浪的顛簸裏站穩腳跟。正說要開槍,那“槍”字還未出口,先就一頭栽進浪濤滾滾的石湖裏去了。


    船沒翻扣過來,倒便宜了他們倆,趕緊爬上船去,人的潛力也真是無法捉摸,到得船上,似乎又活了。於二龍劃槳,蘆花把江海那支手槍壓好子彈,端在手裏等待著。


    果然,匪徒從湖底鑽出水麵,罵罵咧咧地遊著靠攏過來,但是一眼瞅見蘆花手裏黑洞洞的槍口,才想起自己的槍,早沉落在湖底淤泥裏了。


    他責備著:“太不講江湖義氣了”


    蘆花問於二龍:“給他一槍算了。”自從小石頭犧牲以後,蘆花一直尋求機會,要懲罰社會上這股最瘋狂的破壞力量,和麻皮阿六算賬。


    那個匪徒聽見了,連忙恐怖地叫喊:“別,別”


    她舉槍的胳臂抬了起來,也許井台邊的哭聲在她耳邊響著,食指鉤住了扳機。


    “我和你們無冤無仇”他沒命地大喊起來。


    蘆花自言自語:“誰說的”眼睛瞄著匪徒的天靈蓋。


    “哦饒,饒命”他服輸地央告著,舉起一隻手投降。


    於二龍止住了她,問那匪徒:“幹什麽來啦”


    “六爺到閘口辦事。”


    “閘口是個窮地方,除了破落戶,搶誰去”


    “給那老秀才一點教訓。”


    啊於二龍明白了,王經宇的借刀殺人計,高門樓慣用的伎倆。老秀才怎麽會得罪麻皮阿六呢土匪頭子決不會去求他給自己老子做祭文的。於是,他劃動船槳,離開那個喪魂失魄的匪徒。


    蘆花多少有點遺憾:“饒了他”


    “拉倒吧,他舉手投降了。”


    “幹嗎去”


    “會會那個麻皮阿六”於二龍以為這個有**力的題目,給小石頭報仇,蘆花一定會舉雙手讚成的。


    但蘆花卻攔住他的槳:“ 二龍,咱們回隊一趟看看還來得及,橫豎我們搞到了船。”因為約定黑夜才去接應趙亮。


    “不”於二龍還是把船朝閘口鎮劃去。


    “聽著,二龍,我恨不能一槍把麻皮阿六撂倒,把他的眼珠也剜出來,可”


    “可什麽”


    她說:“咱們兩個人太少了”


    於二龍揭穿她:“ 蘆花,這不是你的話,你是怕隊裏出事,對不”


    其實她最不放心的,是趙亮和他們倆都離隊的情況下,隻剩下老林哥和幾名同誌,會不會敵得過王緯宇這個她永遠也不信任的人,尤其那場噩夢以後,她相信,他是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的。但是,她知道於二龍準會認為自己胡亂猜疑,並未明確說出來,隻是講了句:“我擔心放了公鴨嗓,會招來什麽歪門邪道”


    “瞎說什麽”於二龍知道她的心事,便說:“你可以不相信他,可應該相信同誌們。放心,你長著眼睛,別人也不瞎,他要真搞些什麽名堂”


    “你以為他不能嗎”她想起那個在漆黑的夜裏,繞著屋子的腳步聲。是的,他打過她的主意,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挑逗過:


    “幹脆別讓他們弟兄倆爭吧蘆花,歸我吧”


    她給了他一個嘴巴,然而又沒法對那哥兒倆講。現在也不能對於二龍說,隻好歎氣:“七月十五,日子不吉利啊”


    “得了得了,又來你這一套了”


    蘆花望著他:“二龍,二龍,你這個人的心啊”


    是的,就是這顆實實在在的心,吸引住坐在對麵的那個女戰士的整個靈魂。


    按照這顆心的邏輯:高尚的人不會從事卑鄙的勾當,文明的人不做下作的事,正人君子總是和道德文章聯係在一起,決不能男盜女娼。於而龍固然不會單純到這種地步,會一點不懂得人世間的複雜性,然而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嚐到按這種邏輯推理而帶來的苦頭。


    “細想想,真叫人寒心呢”這位失敗的英雄拊掌自歎,似乎在冥冥中,那個女指導員又是疼愛,又是憐惜,可更多的卻是責備的口氣,在遙遠的年代裏,向他呼喚:“ 二龍,二龍,你這個人的心哪”


    “唉蘆花直到十年前才算懂得人是多麽複雜的生物”


    當那場急風暴雨剛在天際出現的時候,王緯宇的痔瘡犯了。“媽的,有的人就是會生病,生得那麽不早不晚,恰到時機;我要是早梗死幾天,不就免得背氧氣袋上台挨批了嗎”於而龍憤憤不平地罵著。王緯宇回到石湖養病,直到接二連三的社論發表以後,於而龍瀕臨著垮台的邊緣,他才出現在老房子的書房裏沒隔幾天,於而龍就被禮請出這座四合院了。


    王緯宇吹著杯裏飄起的香片,歎息著:“由此往後,老於,咱倆就是涸轍之魚,隻好相濡以沫了。”他從石湖回來後,好些日子不曾露麵。那時候最活躍的莫過於夏嵐,她整天馬不停蹄地跑來跑去。據說也許是小人誹謗,王緯宇每晚都要給走累了的太太,用熱水燙燙腳解乏。就在一個深夜,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他悄悄地來訪了。


    熱水瓶的水,已經不大沏得開茶葉了,偏偏謝大夫去上夜班,不在家;保姆也被勒令辭退,因為那是一種剝削,雖然馬克思的家裏,也有那麽一位恩格斯都非常尊敬的保姆。所以無法弄到開水,隻好將就了。


    “二龍,這大概真是一場革命不過是野蠻的,原始的。”


    “瘋狂,歇斯底裏”於而龍憤憤地說:“應該頂住。”


    “抵抗不住咱們認識的所有老同誌,幾乎全部垮的垮,倒的倒,一敗塗地。”他像敲著喪音的鍾,不停地數落著。


    “石湖的風浪大麽”於而龍不願談那些,換了個話題。


    “冬天開始降臨了,結冰了。”


    “銀杏樹還活得挺結實嗎”


    “在風雪裏依然故我。”


    “哦,說明石湖支隊還在堅持戰鬥。”


    “你總是樂觀。”


    “我看不那麽絕望,黨不會死。”


    “早晚會把咱們押上審判台的。”王緯宇憂心忡忡地說。


    “我不會屈膝投降的。”


    “他們待你怎樣紅角的年輕人。”


    “就像四九年進城,對待國民黨政權的留用人員一樣。”


    “真有點改朝換代的氣象”


    “真龍天子都出現了,就是那些連屁股都染紅了的毛猴”


    “連最高領導層都那麽器重這些小將咧”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於而龍自然清楚他和“紅角”的關係。


    “我不想把我寫進貳臣傳裏。”


    於而龍淡淡一笑:“其實那又何妨,都活一輩子。”


    “咱倆幹嗎內訌呢你生我的氣,我理解,把你一個人扔下抵擋四麵八方的圍攻,我去養病,說不過去。好啦,從今天起,咱倆有難同當。”


    “你用不著海誓山盟,這種愛情式的表白,隻能騙騙頭腦簡單,天真爛漫的女孩子。”


    王緯宇一聽這話,嚇得放下茶杯,驚恐地望著,臉皮刷的白了。


    可惜燈光暗淡,於而龍注意不到他臉部表情的變化,接著說下去:“如果你真心實意的話,你明天就去跟高歌他們談,誰也不許染指實驗場,讓那裏的研究人員得以繼續工作下去,把廖總放出來,使他有可能把試驗做完,要不然多年的心血就付之東流了。


    再說:革命的人道主義也該有的,廖總的老伴都被三番五次的查抄嚇出病來了。”


    王緯宇這才鬆了一口氣,知道那不過是於而龍信口說出的話,並無深意,那個罪惡的謎園之夜,此刻他本人都不敢去回想了。


    他站起來,握了握於而龍的手:“ 我去套套交情看,想辦法施加一點影響,使實驗場不受到衝擊。”


    在院子裏分手時,於而龍說:“ 咱們不是小偷,用不著如此害怕,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不要心虛膽怯,放心,決不會改朝換代”


    葡萄架已是一片積雪,白花花的了,他說:“至少,我看到是到了更新設備的期限,大部分老掉牙的機器,該淘汰了吧”


    “我不認為我超過了使用年限。”


    “可是,我們被上頭嫌棄了,飛鳥盡,良弓藏,我是學過曆史的,曆史上有過類似的事例。”


    “曆史會重演,這一點誰也不懷疑,可還有一個真理在,因為我們是**。”


    他拍掉落在於而龍身上的雪花:“ 你的天真無邪,一向使我敬佩。”


    “你不相信真理最終會取勝”於而龍不能設想,一個**員怎麽能失去真理必勝的基本觀點:“ 雪花遮住了大地,但是,雪花會化,春天會來,大地長存”


    “我們也許看不見了”


    “王緯宇,你錯啦我以為你不該這樣。”他望著高門樓的二先生,在飄舞的雪花裏,仿佛看到了那種再熟悉不過的驚怖絕望的神色,那好像是一九四七年,當延安丟給了胡宗南的時候,他拿著那張申報,就是這個德行。


    “也許我們應該識時務些,三千年為一劫,我佛如是說。”他喃喃自語地,踏著小胡同裏的積雪,消失在黑暗裏,一路留下了彳亍的足印,但不大一會兒,雪花遮掩住這個世界上那些肮髒的一切,所有痕跡都覆蓋住了。


    於而龍沿著河浜,走得夠遠的了,而他的思路,更延伸到從未涉獵過的腹地裏去。江海在後邊喊他:“ 二龍,有什麽新的發現嗎”


    他站住,回過頭來,似乎對江海;似乎對那九泉下一對特別明亮的眸子;似乎對有著媽媽眼睛的畫家;似乎對特地讓他回到故鄉來的“將軍”;似乎對石湖;似乎對那些子弟兵的英靈;也是對最早在石湖播下火種的趙亮和**,大聲地說:“ 會有的,而且一定會有的。”


    他仰望著那須發蒼蒼的鵲山,心裏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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