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芒匝地,鷙鳥嘯天。


    那黑點急速放大,直奔崇化寺群僧而來。待離地七八丈時、眾人方才看清,竟是一隻爪如鐮、喙如鉤、翎羽高張的鶻鷹!


    小蠻驚喜非常,衝那鶻鷹招手道:“踏雪!踏雪!公子在這裏!”


    群僧這才紛紛恍然,原來這鶻鷹竟是那吹塤小子招來的救兵。惠定方丈不屑一顧道:“一頭扁毛畜生罷了!作什麽大驚小怪,打開便是!”


    登時便有數名寺僧將長棍一揭、迎著著俯衝而至的踏雪,便是橫掃上撩。不待小蠻一聲“當心”呼出,踏雪雙翅微隆、鳥身偏轉,卻滑向一旁不及防備的寺僧們。借著俯衝之力,爪鉤果斷一抓,登時將一顆光潔溜溜的腦袋、抓得血肉模糊。


    那寺僧一聲慘叫,手中長棍當啷落地。人也軟倒下來,鮮血混著濃稠的“白粥”、從腦側汩汩湧出,眼見是不活了。


    其他寺僧見狀,俱是心中一寒。


    “孽畜!敢爾!!”


    惠定方丈目眥盡裂,放聲咆哮。忽將熟銅棍向身側一杵、力透磚縫,騰開手來。旋即將脖頸上念珠摘下,一拽一捋、登時便是數枚滴溜滾圓的木珠落在手中。旋即運氣釋門罡氣,照準踏雪撲躍而起的方向,揚手擲出,使得卻是釋門暗器手法“漫天花雨”。


    楊朝夕隻聽得“簌簌簌”數聲破空聲起,便知這暗器手法亦別具一格。竟是以罡氣外放之法、催得這些木珠飛旋起來,極大降低了風的幹擾,確保了準頭。如此看來,踏雪隻怕難躲!


    果不其然!


    踏雪感知身後有異,當即便鼓翅而起,將大部分木珠拍落,可仍有少量木珠擊中腹爪,褐羽紛飛,好不疼痛!


    崇化寺眾僧看到惠定方丈發出暗器、正中那鶻鷹,又是心頭一喜。便在這一寒一喜間,大半注意力倒放在了這鶻鷹身上,手中禪杖、棍棒不免遲滯了幾分。


    楊朝夕眼見踏雪身形踉蹌、折上高空,雖然脫險,卻隻敢在數丈之外盤旋,心中早便惱怒異常。此時發覺崇化寺僧陣法微亂,當即挺劍刺出。


    承影劍在日光下、隻帶出一道淺淺的劍芒,便穿過禪杖、棍棒的交攻,刺中三人腋下。


    三朵血花,絢爛綻放,開出鮮紅透亮的花瓣來。血花即開即逝、交睫一現,旋即便落在僧袍、青磚上,勾勒出慘烈的輪廓。


    三僧吃痛,劍交另一手,不約而同驚道:“公孫劍法?!”


    楊朝夕長劍微轉、順勢回撩,頃刻將最近一僧的長棍削作兩截。口中卻笑道:“很稀奇麽?洛陽城中但凡習武之人,哪個不會一招半式?”


    其餘兩僧齊齊上前,將那斷了兵器的寺僧護在身後,手中長棍再度攻出。一僧麵色微沉:“劍法不稀奇,隻是你這劍意與內息有幾分古怪罷了……不過一入‘優曇花陣’,再好的劍法、也是白饒!”


    “是麽?”


    楊朝夕已覺四周棍影又紛紛湧來。知道這些僧人要繼續借助大陣合擊之法、將他打壓回去,當即冷笑道,“那再試試別的劍法!”


    說話間抖劍作花,點、刺、崩、壓,使出“落雨驚秋劍”的繁複招式,堪堪將一波棍影攔下。瞧見方才中劍三僧動作稍亂,又是幾劍削出,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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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噌噌”幾聲連響,又有幾名寺僧棍棒被削斷,隻得退回陣中,換作其他僧人圍攻楊朝夕。


    小蠻瞧見踏雪中招,也是心頭一緊,深眸登時射出冷意。一副雙龍棍在她周身遊走,亦如“優曇花陣”之前密不透風的棍影一般、將她牢牢罩住。


    一些長棍如雨點般砸落,竟都被她硬接下來。不時還能攻出幾招,打在寺僧的肩、頭、膝、肘,等處。痛得寺僧齜牙咧嘴,愈激起凶性來,長棍攻勢愈發猛烈……


    就在一名寺僧覷著小蠻不妨,探出長棍、惡狠狠朝她腳踝掃來時,卻覺頭上涼風忽至。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覺腦後一陣劇痛、如山崩海嘯般襲來,接著眼前一黑,便直挺挺撲倒下去。


    其他寺僧心中惡寒,手中卻也不慢,長棍抽回、一齊向偷襲的鶻鷹踏雪打來。


    踏雪則吃一塹長一智,鉤爪剛一落實、便死命蹬出。隨即雙翅一鼓、禦風而起,頃刻便飛起幾丈,令那許多棍影悉數落空。不待那惠定方丈木珠射來,便扶搖直上、衝霄而去。


    小蠻則趁著眾僧揮棍打鳥之際,雙龍棍上下齊出,結結實實打在幾人肘後、膝蓋、枕骨等處,頓時惹得一片鬼叫連連。


    卻說乞兒幫雖弟子眾多,好手卻是稀缺,勉強聚在一處後,便全仗幫主龍在田、掌缽牛豐年等人勉力護持。


    龍在田等人手中竹棍、木棍,隻是隨手撿來的樹枝、竹竿削成,聊作防身之用。哪裏比得過崇化寺中的棍棒?皆以樺木、柘木、牛筋木甚至熟銅、镔鐵打造。木棍皆以桐油浸泡,陰幹後塗以生漆,防蟲防潮;兩端或裹纏上葛布、繩索,或包上銅皮,既防開裂,又不懼尋常刀劍斧鉞劈砸。握在手中,可謂是稱心如意!


    兩相較量之下,乞兒幫手中竹棍、木棍,很快便被打得竹斷木折,不得不徒手抵擋。


    好在龍在田從無門戶之見,一套“捕風捉影手”不但教過楊朝夕,更曾教過幫中一眾掌缽、弟子。不過各人天資有好壞,稟賦有高低,大多數乞兒也隻學得兩三成皮毛,能得真傳者、也唯有牛豐年等寥寥數人而已。


    饒是如此,一番徒手相搏後,牛豐年等幫中掌缽、弟子,十指和雙臂皆布滿青紫、已然腫脹起來,端的是火燒火燎,劇痛難忍。


    幸而瀟湘門弟子恰在左近,而蛇姬亦深明唇亡齒寒之理。是以特令三名巫覡、攔在乞兒幫戰力薄弱之處,將層層湧來的杖芒棍影盡數接下。


    瀟湘門從前一直被中原武林傳為“邪魔外道”,人人避之不及、談之色變。然而此時,被幫主、掌缽與三名巫覡護在中間的乞兒幫弟子,卻無不對瀟湘門另眼相看。


    密雲如鱗,燥日懸天。


    鶻鷹踏雪衝霄直上後,竟沒了蹤影。似已遠遁而去,不願再蹚這趟渾水。


    楊朝夕等人趁著崇化寺僧、被踏雪襲擾之機,各逞其能、奮力相搏,本以為可以趁機破了陣法。


    豈料崇化寺僧在短暫慌亂後,竟迅速穩住陣腳。陣形變幻間,已將拚鬥負傷、無力再戰的寺僧移出陣外,靠在法堂的寬簷下歇息。


    其他寺僧、則在惠定方丈帶引調動下,愈戰愈勇,不知疲倦,繼續向楊朝夕等人迫近。


    楊朝夕也逐漸發現,這“優曇花陣”竟開始湧出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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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磅礴的氣勢,說不清、道不明,卻令他愈發棘手起來。


    便連削鐵如泥的承影劍,想要如方才那般、斬斷寺僧手中長棍,也已千難萬難。似乎那股氣勢、加持在層層疊的棍影上,形成一道無形的壁障。承影劍一觸壁障、登時便被彈回,險些將自己左臂斬下。


    側目瞧去,卻見那蛇姬不知何時、又從何處尋了一杆镔鐵長槍來。槍纓血紅、好似蛇信,槍身柔韌、仿佛蛟龍,衝點撲纏之際,竟有幾分似曾相識之感!


    隻見她長槍遊走、宛如活物,那棍影屏障壓過來時,竟被槍尖刺出數蓬火星。許多虛實不定的棍梢搗來,皆被這攻守隨意、曲直由心的長槍攔下,竟無法寸進分毫。


    楊朝夕忽地一拍腦門,暗道“該死”,才想起這槍法的來曆:竟是前夜與柳曉暮池上切磋時,她使出的那套如光似電的“夔龍術”!


    既有“夔龍術”,想必還有“棲鳳術”……正這般想著,果然瞥見一名瀟湘門弟子、揮著鳳翅雙刀,正與綿綿不絕的棍影鬥得不可開交。雙刀飛斬揮剁、大開大闔,以攻為守、連連不休,比之柳曉暮演示的寥寥幾招,更加繁複了許多。


    此外,另一位與蛇姬身量相當的瀟湘門女子,手臂上卻纏著條通體雪白的小蛇。隻見她右手一支尺許長的判官筆、色如爛銀,隻顧向那突起的棍梢點去。然而點中哪裏,哪裏便會綻開一朵嬌豔的紅梅。


    紅梅稍聚便散、化為粉霧,結陣的寺僧有不慎吸入口鼻者,很快便顯出醉態來。雙目迷蒙、腳步虛浮,不過十息工夫便倒在陣中,呼呼睡去。


    楊朝夕心頭一警,登時猜到這便是柳曉暮提過的“生花術”。那左臂白蛇、右手銀筆的女子,便是用判官筆作為掩護,將藏於筆頭中的毒粉、以內息逼出,綻成花團之狀,是名“生花”。至於那毒粉是何物製成,便不得而知了。


    楊朝夕一麵奮力相抗,一麵注視著各方情況。心知瀟湘門雖手段百出,若再苦鬥下去、隻怕也敵不過崇化寺僧多陣廣。


    一念及此,麵上焦急之色更勝方才。


    這時,忽有一小團烏雲隨風飄來,遮蔽了烈陽、擋住了天光。令院落中的樹蔭,都淺淡了很多。


    有神經緊繃的乞兒幫弟子仰頭看去,竟是數之不盡的鳥雀在盤旋相逐、嘯聚當空!


    鳥群迅速落下,更多的人才也注意到頭頂異變。才知這團“烏雲”並不是尋常鳥雀,而是一大群鉤喙鐮爪的鷙鳥!


    僅眾人識得的,便有鶻鷹、蒼鷹、金雕、遊隼、兀鷲、鵂鶹、倉鴞等十餘種鷙鳥,旋於上空,大呼小叫。更有展翼過人的巨鳥,身無片羽、翅有皮膜,喙如錐刺,形若巨蝠,眾人從未曾見過,卻不知從何處飛來。


    “唳——”


    又是一道尖銳啼叫響起,竟有幾分熟悉,聽得楊朝夕心頭一熱。


    然而排陣揮棍的崇化寺僧,卻聽得個個心頭發毛,一股難以抑製的恐懼,由雙腿而起、迅速竄遍全身。


    似是為回應這許多份恐懼,鷙鳥群中、開始響起各種淒厲叫聲。一道高過一道,一聲蓋過一聲,音浪滾滾,震耳欲聾,聽得眾僧頭皮都要炸開。


    便在此時,鶻鷹踏雪從天而降,領著鋪天蓋地的鷙鳥群、徑直向眾僧壓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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