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天城,異界之中與華夏主城被共稱“人族雙擎”,今日,城主回歸,天城之君·嬴政得到消息,帶著四分野心、六分惶恐而來,欲探東方凡近況——


    嬴政不敢帶太多兵力,隻帶一名心腹侍衛,此人乃是這段時間裏受降八荒天城的將領之一,名喚“玉龍”,是異界本土人員,一開始進入八荒天城時,隻是一個無名小卒,後來被嬴政相中,一番試煉之下,發現其竟有大將之風,便將之推上軍位,甚至是親自賜名“玉龍”,足以彰顯嬴政對其看重之程度。


    “吾君求見城主東方凡!”玉龍在城主府之外躬身拜侯,態度恭謹卻不卑賤,歲入壯年的他雖是容貌平凡,但一身武骨不屈,令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不凡之處。


    嬴政負手而立,一派君王霸道之氣派,此時的他雖坐擁天城,但隻要有一人存在,他便永遠不可能真正成為天城之主。


    許久,城主府內依舊沒有動靜,玉龍因為是自己的聲音不夠大,就提高嗓音又喊了兩次,結果依舊是石沉大海,玉龍自身倒是沒有脾氣,隻是嬴政這方麵就顯得有幾分按耐不住了,就在玉龍打算第四次呐喊之際,嬴政上前一步攔住了他。


    “東方城主在外征討,想來是在休憩,孤親身進入探望便是。”嬴政: 說完便踏步走進城主府,而東方凡從未在府中設置任何戒備,故而嬴政長驅直入,毫無阻礙。


    東方凡的個人房間之外,嬴政、玉龍一前一後而立,君者皺眉沉思,步履躊躇、言辭吞吐,一時寂靜……


    忽地,一陣寒風吹過,旋即天降漫漫白雪,轉瞬蒼茫、天地肅穆,緊閉的房門也在此時開啟,吹進了風雪,卻不見內中之人現身。


    【你的來意……我心裏有數……】


    一句話傳出,嬴政心頭一顫,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玉龍一看,兩步上前擋在嬴政身前,雙手按在腰間寶劍劍柄之上,頓成劍拔弩張之勢!


    “玉龍,退下!”嬴政威嚴一喝,玉龍愣了愣,旋即躬身而退。


    “東方城主,寡人已許久未曾與汝會麵,今日聽聞汝負傷而歸,特來關心……”嬴政的語氣沒有關心的意思,倒是有幾分言不由衷。


    【八荒天城……最初的創建想法……隻是想給身邊人一個安穩的住所……我也從未在天城建設上出過什麽心力……若說天城是你一手撐起來的……倒也不假……】


    【東方凡從未有心權勢……卻也不願將天城交於一名空有野心之人……這些日子以來,你的表現已經證明了你有資格擁有這座城池……】


    嬴政一愣,細細思索東方凡的話中是否暗藏玄機。


    【我……昨日昏睡之中……茫茫然窺得一絲天機……心知天命將至……但……我心中尚有缺憾……我已辜負許多人……之後或許還會辜負更多人……我已經承受不了那麽多的責任……所以……】


    此時,一方白玉印璽緩緩飛出房門,並最終落在了嬴政身前,嬴政連忙伸手,讓印璽落在其雙手之上,那厚實的觸感宛若他心中的一顆高懸的時候,終於落定。


    “這……東方……”嬴政還想說什麽的時候,東方凡繼續說了下去。


    【你接下這枚印璽……並不是從我手裏取走了權勢……而是肩負起了一份我已無法承擔的責任……也許今日是你我的最後一次交談……但如果你行不仁不義之事……東方凡便是身在九泉……亦會再返奈何……終結生前過錯……你……明白嗎?】


    嬴政此時自然是聽清楚了東方凡的意思,雖然對東方凡的話不盡然全信,但印璽已然在手,八荒天城自此時起,便是他一人所有,心中喜悅自然是勝過了暫時的猜疑。


    “東方先生!寡人定不負所托!先生身體若是抱恙,寡人可遣醫者前來。”嬴政臉上有了一絲喜悅,說話也多了幾分真誠,畢竟東方凡的確從一開始就未曾幹涉過天城的事務。


    【天命劫數……安能遵從醫理……將你的這一份仁慈授予黎民眾生吧……我倦了……你離去吧……】


    東方凡那虛弱的聲音平息下去,便在沒有回應,嬴政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原地思索了許久,最後所有所思地離開了……


    【人心……】


    【為何從不知滿足……】


    一聲歎息,空對飄雪,卻也不知是自嘲,還是……


    三刻鍾之後,玉龍帶著三百精兵闖入城主府,並一路直奔東方凡所在房間,先是一輪弓箭手的遠程飛射,然後放火燒毀房屋,在火海中,士兵闖入欲秉承嬴政之命令下殺手,卻沒有料到,此地早已人去樓空,但花崗石的地麵上留下了一句用劍氣刻上去的話:


    枯榮生滅終成空。


    ……


    東之仙界,太初城的唯一居住區內,東方凡醒來,然而,現世軀體的損傷加上在仙界受到的精神創傷疊加在一起,竟是險些昏厥過去,好在一旁有柳澹台眾女服侍,這才勉強堅持了下來。


    【妘妘和楓兒在哪裏?我想見他們……】


    開口第一句,便是對兒女的期盼,柳澹台趕忙從門外叫來東方楓、東方妘,兩人坐在床邊,看到東方凡時,皆笑得很開心,一口一聲爹叫得十分甜蜜。


    “爹!你在外麵奮戰的時候,我和妘妘都有很努力地練功!娘說,隻要我能打敗芯兒阿姨,就可以和爹一起戰鬥了!雖然劍仙師父教給我的太始道蓮一直沒有什麽新的進步,不過,我已經可以用劍魔一脈的劍魔禦天之招!芯兒阿姨也說我以後會比爹更強!”東方楓很興奮,他的記憶中已經很久沒有和東方凡這樣交談了。


    “妘妘也會用劍宗一脈的劍招了……不過,還是打不過芯兒師父……”東方妘有些失落,性子柔弱的她不知為何對東方凡這個爹有異常的依賴感,所以,心裏一直希望可以跟著東方凡征戰,就像之前一起對戰魔帝那樣。


    【你們做得很好……都是我的好孩子……過來,讓爹抱抱你們……】東方凡開懷地笑著,東方楓、東方妘皆撲上去昵了好一會兒,但是,兩人都察覺到了:此時的東方凡十分虛弱。


    “爹,你怎麽了?為什麽發抖?是不是受傷了?如果受傷了就要好好修養!暫時就不要出去了!”東方楓關心地問道。


    “爹生病……得吃藥……妘妘去找巧玉阿姨拿藥……”東方妘臉色一變,眉宇之間已有幾分哭意。


    【哈……沒關係,隻是小傷……我可是劍君……怎會倒下?妘妘、楓兒,爹稍候便要去處理一些事情……這段時間,你們要保護好你們娘和阿姨們……如果爹去的時間太長,下一次回來時……再帶一些好玩意給你們當作補償……哈哈……】


    就在此時,一身白褂的陳巧玉走進來,在場眾女心中明了,便紛紛退出房間,柳澹台也拉著兩個不情願的孩子離開……


    半個多小時的檢查之後,陳巧玉吐了一口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眉頭難得地皺了起來。


    “我聽你說很糟糕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肯定是極度糟糕的情況才會讓你說出糟糕這兩個字……但是,真正檢查下來,我才知道我預料中的糟糕簡直是再好不過的狀況……”


    【七天……可以嗎……】


    “七天?你太樂觀了。”


    【那……三天……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三天是我的極限……我知道全天下唯有你能達成我的期望……】


    “真抱歉,你的極限和我的極限沒有任何關係……”陳巧玉起身往門口走去。


    一隻手按在房門上,還未推開時,陳巧玉道:“五天,我會讓你知道你始終小看了我。”


    【謝謝……】


    陳巧玉不應而離開……


    此時此刻,太初城之下,無數從現世轉移過來的人聚成堆,聲討天裁與東方凡——


    “天裁為禍現世,逼我們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罪魁禍首東方凡與其他世界的鬼神衝突,致使我們背棄家園!我們要一個說法!”


    “東方凡以為將我們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就能夠對我們進行獨裁統治嗎?這是惡魔才會做的事情!”


    “不要以為強權就能服人!我們萬眾一心,隻要堅持不臣服,就一定能推翻東方凡!”


    ……


    言論如利刃,足以抹殺任何人。


    往往一開始隻是小道消息、流言蜚語,但是,一傳百、百傳千、千傳萬,最終傳聞變成被眾人當作真相,世人雖然不一定都是愚笨的,但他們往往不願去求證真相,所以將人們廣為流傳的消息接納為真相,這是最省力的做法,至於對錯,其實無論對錯對單個人來說都是無所謂的,對了可以和人說自己的睿智,錯了就當作從來沒發生過,畢竟錯的後果不需要由他們去承擔。


    太初城之上,東方凡一走出房門就聽到了太初城下方的吵鬧,本想直接接受陳巧玉的特殊治療,但他在聽到眾人的呼喊之後,便站上了太初城的瞭望台——


    【東方凡……在此……你們,要什麽樣的說法?】


    一聲輕聲詢問,聲音卻傳遍天地,城池之下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你就是那個之前綁架了玩家,最後把那些玩家滅口的東方凡吧!你現在把全世界都人都拐到這裏,是想統治我們嗎?是不是不服從你就會被滅口!”


    終於有人壯膽喊了出來,站在跟隨在東方凡身旁的龍芯兒、劍無悔心中一陣惱怒,正要發言之際,卻被東方凡攔下。


    【是……我的確是這麽想的……你們還需要什麽說法?】


    這一聲勿容置疑的回應讓眾人頓時訝異了:哪裏有這種毫不辯解的惡人?


    “東方凡!!你該死!!”


    “該死!!千刀萬剮!!”


    “我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


    謾罵聲取代沉寂,東方凡俯視城下那一張張嫉惡如仇的臉孔,心中有幾分動搖:我是為了保護怎樣的一群人而戰至現今?真的值得嗎?


    東方凡回身,在看到龍芯兒、劍無悔時,想到了那些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心中便再無質疑:哪怕是為了守護這些人,也絕對不能怯弱!


    接受陳巧玉治療半日,東方凡的氣色開始好轉,之後不到兩小時就恢複如初,一身劍意充沛,精氣神之飽滿遠勝先前,眾女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然而,東方凡沒有打算多做停留,而是馬上就要離開東之仙界:現世的戰鬥還在繼續,他必須前去。


    東方凡沒有把自己要離開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一下午和東方楓、東方妘在一起,然後分別單獨與眾女相處了片刻,眾人的歡樂一直持續到深夜……


    孤月高掛,東方凡負手而立,仰望夜空,這一刻心如止水,卻始終難以決斷……


    此時,一道倩影走到東方凡身後,凝望著其背影,久久沒有開口。


    “你今天很反常……平時都不會可以把其他姐妹支開而單獨地進行交談……我知道,你又要離開了……”


    【雪兒還在等我去救她……】


    “不……就算就會雪兒妹妹,你也不會就此收手……你的性格就是這樣……一直想讓一切保持最初的樣子……你與仙族交易,不就是想保證現世能夠不再受威脅嗎?你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其實……現在這樣就挺好了……這裏雖然和現世有所差距……但仙族也沒辦法闖入,那些言論隻要經過時間的證明,我相信……”


    【我不在乎其他人怎麽看待我……隻為了你們……我必須去……】


    “……你……還會回來……是嗎?”


    【我會一直守著你們……】


    一聲守護,一身飄然而去;


    這一夜,不知落了多少淚,也不知傷了多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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