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峰乍現天雪除邪之神跡,此番景象讓林月回想起東方凡被言雅婷帶到望仙峰的那一夜:那夜也是這般漫天白雪、天地蒼白,風雪中夾雜著一股淡淡的悲哀和無言的仁慈……


    “這場雪……莫不是東方兄顯靈了?為何我覺得雪中蘊含著一股熟悉的劍意?”昊天一時愕然,他是第一次經曆這場雪,自然聯想不到其中關聯,但曾經被譽為劍道奇才的他卻能感受到雪中的無形劍意,讓他的思緒回到了當初無名劍塚中的東方凡初得仁劍湛盧的風采。


    “或許,真的是他也不一定……”林月喃喃道,心中幾番猜想,竟是越來越相信東方凡尚有複生之機。


    “不管如何,邪氣之災已經消退,石恩光身亡之後,這口勝邪劍之惡性已顯現,必不可留存於世,我欲尋方法將之毀去或封印,但針對東方兄之人隻怕不會就此罷手,故此,我會先前往華夏城尋義父照應望仙峰,相信以義父實力,定能保障東方兄遺體不受損害。”昊天言罷便要拾起地上勝邪劍,就在此時,東方凡之像雙手所拄之太初劍發出一聲細小的劍鳴聲,因為劍鋒受無雙劍鞘阻隔而無法完全嶄露劍芒,但光是聽那一聲劍鳴便能夠知曉劍鞘中的摧殘光輝。


    同時,東方凡之像頭頂浮現兩行銀白色的字:


    [


    “邪本良善歎奈何,一劍往生卸慈悲。”


    十四字讖詩隻浮現片刻,隨後便消失在風雪中,留下現場兩人陷入苦思。


    “東方凡對劍有著近乎通靈的感知天賦,如果這句詩是他在勝邪劍之上所得,那麽詩中所言或許牽連邪氣本源由來,知其源便不難斷之……嗯?劍上有變!”林月思忖之際,地上勝邪劍再生變化:


    倒臥在地的勝邪突兀立起,劍尖立地三寸、劍鋒溢血不止、劍身黯然而顫,就在林月、昊天警惕之際,卻見風雪拂鋒而過,隨後便見劍上泣血凝化出一尊已逝的劍者之身,那劍者身影飄忽恍若鬼魅,懸在劍上掩麵抽泣,聲聲淒苦,令人聞之心生惻隱。


    “嗚嗚嗚……”


    哭聲如風、落淚如雪,癡者無語、劍者失心,本已消逝在時間洪流的人夾帶生前最後一口怨念,再現塵寰——


    “這……”昊天茫然不知如何應對,眼前之人雖然一身邪氣縈繞,但內中劍意純粹無雜,令人無法將其與方才的逆天邪氛相互聯係在一起。


    “已逝之人,為何留戀濁世?”林月倒是沒有多餘的惻隱,當即厲聲質問劍上悲影。


    “嗚嗚嗚嗚……”劍上影依舊哭泣,對林月質問毫無反應。


    突聞一聲毫無情感的來音伴隨磅礴劍威而來——


    “此人非是冤魂,乃至逝者所留一絲意識之元,此意識往往夾帶逝者生前的一段缺憾,若能彌補逝者缺憾,則意識自散、邪氣不存……”


    來者一身黑衣,麵若玉石雕琢,身雖無劍、劍意盎然,腰間佩戴一對風鈴,迎風作響、鈴聲輕靈。


    “你是……劍無魂……你來此作甚?”林月與劍無魂倒有數麵之緣,對其卻也不陌生。


    “當初神劍山莊頒布曠世劍譜,同開無名劍塚,勝邪劍便出自劍塚……無名劍塚之由來牽涉各族在久遠前的征戰,勝邪劍之缺憾或許可以在無名劍塚當中尋得端倪……現今各族尚有耳目覬覦劍塚之秘,你二人同行較為妥當……我會在望仙峰停留半月,你們隻要在半月之內回來便可……”劍無魂說完便在東方凡之像旁邊盤膝坐下,身上飛射出一道劍氣打入勝邪劍中,頓時劍上影消失,劍亦落地。


    昊天上前圍著勝邪劍打探一番,最終確定劍上再無威脅,便將劍拔起。


    “劍鬼姑娘,此劍內中邪力乃是一大隱憂,若不盡早處置,隻怕夜長夢多,這位劍無魂兄弟一身武魄不凡,由他看守東方兄之遺體想來不會有誤,你我不若行這一遭如何?”昊天以劍觀人,心中已經對劍無魂之品行有了絕對的信任。


    “可以,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們在此分別,三個時辰之後在困仙閣地境回合,告辭!”林月說完,抽身離開……


    ……


    困仙閣,百層樓閣、高聳入雲,昔日的繁華聖地,奈何不了歲月變遷,空餘此時一片蕭瑟寂寥……


    約定時間已至,兩道身影先後來到,正是林月、昊天兩人。


    “早在半刻鍾前,勝邪劍已經隱隱有所反應,進入無名劍塚後,勞煩劍鬼姑娘出力了,因我之劍招屬性可能助漲勝邪劍中邪氣,必要隻怕時刻無法出招。”昊天提醒道,並轉而將微微顫動的勝邪劍轉交給林月,此時的勝邪劍被一條白布捆住全部劍身,似是有封印在其中。


    “為防止其他有心人介入,你也需警惕,走吧……”林月接過劍之後,率先衝入葬仙荒丘,並直奔無名劍塚所在……


    無名劍塚,遍布死亡劍意的劍之墓塚,是劍者邂逅名劍的天堂,也是名劍隕落的地獄。


    “噌——!!”


    一進入劍塚,林月便鬆開勝邪劍,頓時劍影騰空而起,朝著某一方向飛馳而去,兩名劍者緊隨其後,一步步靠近秘辛所在——


    勝邪劍一路徑直飛去,中途毫無轉折,極速中,劍中衍生血淚,浸透了劍上白布,轉瞬如血鮮豔、如火耀眼。


    行進數裏,最終劍止,滯空九轉、落地震嶽,劍上血布登時碎裂開來,劍上再現那道劍者的悲哀之影。


    “赤心肝膽正氣腸,斬仁斷義慈悲枉……”


    “無咎一劍醉笑癡,遺恨千載紅塵浪……”


    劍者之影不再垂泣,口念慨歎之詞,字句展露前塵過往,觀者不知一段辛酸遺恨史,卻感劍上悲魂泣心聲。


    “那一日,你我刀劍證道,刀劍之狂結下金蘭義氣、同生共死……”


    “那一戰,狂刀在前、劍狂在後,三日血戰,力竭一刻,你說若此戰為今生最後之狂,心亦無怨無悔……”


    “那一年,劍狂初敗,斷左臂、毀武脈,狂刀斬恨三千,最終封刀用劍,你說劍狂猶在……”


    “那一別,狂刀四海尋醫,劍狂得陰陽石,鑄下此劍,悟得藏鋒之道……”


    “那一回,狂刀重握刀柄,向我問狂之道,我答狂在心中、藏鋒不露,你不悅而去……”


    “那一次,你向我再問狂刀之道,我答刀劍之狂、皆在藏鋒,你狂笑而去……”


    “那一夜,把酒言歡、酒醉人醒,你最後一次握劍,我最後一次握刀……”


    “那一劍,你的眼中沒有猶豫,我的刀卻重若千鈞,口中的話再也來不及說出……”


    “那一句話,我想說:兄弟,我不恨你……”


    劍上悲影一開始用十分淩亂的言詞講述著往昔歲月,後來意識逐漸清明,終於道出那沒來得及說出的話語:原來恨不在人,而在己。


    雖然說出的話並沒辦法讓那人聽見,但缺憾也算是彌補,那身影逐漸散作七彩輪回之光,光輝中可以看到他一生所牽掛之事物,讓圍觀的兩人終於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叮……”


    勝邪劍最終發出一聲無力的顫鳴,劍上邪力也盡數散去,劍體恢複到最初的純粹劍胚狀態,“勝邪劍”從此不複存在。


    “一念執著附在劍上,成就了一口至惡勝邪劍,卻不曾想到此劍還有這般過往,那名狂刀卻也可恨,隻因刀劍理念之不同而罔顧昔日仁義交情,若他聽聞這位劍者最後的遺言,也不知道會不會心中悔恨當初之決定……”昊天無奈歎息道,隨即上前欲取劍胚,卻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得逆天的刀勢壓迫而來——


    “狂,一往無前、勢無回頭;狂,正邪不存、善惡無界;狂,無我無物,無生無死……刀劍相悟,以狂入道……藏了鋒,便等於棄了狂,劍狂可以死,卻不可以背叛我們共同悟出的狂之道……”


    字句鏗鏘,不知悔恨,無名劍塚上空驟現“狂刀”身影,其真實身份竟是:戰神易天!


    “你便是狂刀?”昊天仰首一望,雖然與易天首次見麵,但在剛剛從劍狂最後留下的回憶畫麵中不難分辨出眼前人與那回憶中的狂刀有著相似的氣魄身影。


    “當初,我為你建下無名劍塚,隻為埋葬劍狂……現今看來,劍狂早已經不複存在……這劍塚便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易天不應昊天之言,一抬手,匯聚毀天滅地之能,欲一掌摧毀無名劍塚——


    “劍塚雖出自閣下,現今卻已成萬劍卸鋒之隱居,若閣下心中的故人當真已經不複存在,又何必強行抹去劍塚來掩蓋故人曾經的蹤跡?”


    一聲突來的天音,隨即,一劍者腰掛青蓮、腳踏風雲而來,一身超凡脫俗之姿,正是異界九大傳說之一的劍仙到來了!


    “嗯?”易天一皺眉,掌勢收斂三分,卻沒有完全放棄的意思。


    “閣下與故人之恩仇過往,不才身為外人自是不宜過問,但事關劍塚存亡,不才曾經與久遠前的劍道同僚有過約定,希望能保下劍塚安然,閣下可否成全?”李太白神情淡然,雖是詢問,卻總是透露出一股無所謂的先天風範,這倒不是他裝出來的,隻是到了他這個境界,世上幾乎沒有什麽事物能夠影響到他,就算劍塚真的毀滅,他也有能力重建。


    “可以!但作為交易,我要你和我聯手殺一人!”易天掌勢再收斂三分。


    “誰?”李太白自不是答應,至少要知道目標是誰。


    “仙族·仙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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