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有些訝異的看著眼前兩個玉人兒一般的男孩:一個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雖是年紀小小卻已經生就一雙厲眼,那眼中好似有一座萬年冰山,隨便看一眼就能讓人打個寒戰;而另一個恰恰相反,同樣的英俊靈秀,但嘴角卻總是微微上翹的帶著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眉眼間一副懶洋洋的萬事無所謂的樣子,讓人一看就心生喜歡。


    這兩個男孩並肩站立時那形於外的對比就更加明顯了,很難想象這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怎麽會天天呆在一起,但有意思的是他倆看起來卻很和諧默契。


    不過還是有些相似之處的——都是超乎年齡的成熟,無論是冷漠還是熱情,其背後皆隱藏了非同一般的聰慧。


    看出了這一點,朱顏抿嘴一笑:“兩位小少爺怎麽有空來蓮苑?碧環,給少爺泡茶。”


    碧環原本光顧著看這兩個鍾靈毓秀的男孩,被朱顏一叫這才回過神來,卻多嘴的說道:“咱們這還有剛做的牛乳蜂蜜糖糕,兩位小少爺也吃點兒吧。”


    她話音剛落,就見白鋒寒的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殷震霆倒是笑嘻嘻的麵不改色道:“有勞姐姐了。”


    他果然是童叟無欺的萬人迷,一聲“姐姐”就已讓碧環笑彎了眼。


    “朱顏,我們不是說好了今天去逛街的嗎?”殷震霆大聲的說道,可惜他的稱呼有些惹惱了正在整理書架的錦心,“小少爺,您可不能直呼小姐的名字!”錦心雙眉微挑,卻能讓人感覺出她洶湧澎湃的怒氣——自從龍承霄來過後,錦心已經生氣到現在了!這也難怪錦心生氣,園子裏的老嬤嬤們哪個不是私底下大皺眉頭——殷將軍領了個好有威嚴的男人來見小姐,然後不但自己避開,還命令所有的下人回避!這都叫什麽事兒啊!誰都能看出這是在給那男人製造機會呢,可是這樣一來又將小姐的名節置於何地?難不成將軍根本不打算納了小姐!僅僅是一夜之間就已經有了好些讓錦心氣得眼冒金星的流言蜚語了,無非是將軍把朱顏帶回來就是用來送人的,甚至是招待客人的,她不是名妓出身麽?錦心聽到了這些話後恨的咬碎一口銀牙——她雖然沒有和朱顏相處幾天,但是已經將朱顏認作自己唯一的主子了,不管小姐出身如何,她不管是容貌還是性情那都是獨一無二的!主子的臉麵就是自己的臉麵,怎容得別人隨意詆毀!現在倒好,連小孩子都對小姐直呼其名了,小少爺叫碧環“姐姐”,卻直接喚了小姐的閨名,這不是存心侮辱是什麽?“錦心!沒關係的,”朱顏笑著搖頭,這丫頭倒是忠心耿耿,竟要為她打抱不平,“少爺是打算來交朋友的,叫名字又有什麽打緊。”


    殷震霆一聽這話就立即笑逐顏開,倒是白鋒寒卻忍不住瞄了朱顏一眼,這個女人果然膽子很大啊,自己第一天就要殺她,她現在倒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軟椅上說什麽他們是來交朋友的!“那你準備好了嗎?”殷震霆兩隻精靈一般的大眼在朱顏身上上三路下三路的看了個遍,見朱顏坦然自若,不由像個大人似的歎了一聲,“漂亮是漂亮,逛街可就要惹麻煩了!”他又看了白鋒寒一眼,道:“看來我們今天很可能要動武啊,嘖嘖!”“為什麽要動武?”碧環不解的問道,表少爺可千萬別再拿把匕首出來了!殷震霆搖頭晃腦的道:“你家小姐這樣好看,等下看她的人就會把平安大街給塞的水泄不通,若不動武怎麽能走得出去啊!”他人小鬼大,這話惹得連朱顏也忍俊不禁,倒是白鋒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少爺說的有理,”朱顏從善如流,“請稍等。”


    遂走到裏間,將長發綁成男人式樣的發髻,用銀冠扣住,再換上了一身寶藍色長袍和一雙白底皂靴——她以前在南陽時就經常會扮成書生拋頭露麵,如今到了京城,這些行頭也都統統隨身帶過來了。


    她其實是很欣賞男裝的,簡單清爽又利索。


    世上的女人都被那些飄帶長裙給活活困住了。


    臨出門前朱顏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碟牛乳蜂蜜糖糕。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兩個小孩連碰都沒有碰過。


    這兩個孩子人小鬼大,碧環拿他們當小孩子看,哄他們吃糖糕,這自然就犯了兩位少爺的禁忌。


    心裏一笑,忍不住拈起一塊糖糕送到嘴邊,有意無意的說道:“這糖糕奶香撲鼻,甜而不膩,味道是真的不錯!換來四道有些晦澀的目光。


    ——————————————————分界線—————————————————很快在京城熙熙攘攘的平安大街上就出現了一大兩小的三人組合,卻是無比的惹人注目!那個書生看起來清俊儒雅,舉手投足間如行雲流水般優雅美麗,更帶有一絲淡淡的陰柔之氣,那種介乎男女之間的感覺讓所有見到他的人都移不開眼睛;而跟在這書生旁邊的兩個小男孩也都是俊美無比,白玉似的小臉讓人恨不得上去擰一把,那個一直笑眯眯的男孩倒還罷了,一接觸到另外一個小男孩寒氣逼人的表情就讓人無限遺憾——這是哪家的孩子,怎麽這麽小就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倒底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


    平安大街上的過往行人無不氣派十足,不像在南陽,雖然許多人都家境殷實,卻都一個個裝的小心謹慎,說話行事皆不爽利至極。


    “我們去哪裏?”朱顏問道,她已將決定權完全交給了兩個小孩,弄得殷震霆無比的興奮起來。


    “秋月閣!”殷震霆回答的意氣風發,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大人肯與他們在一起,這麽好的機會,當然不能浪費,定要去那向往很久的地方看看了!秋月閣?朱顏暗暗思忖,這一聽就不是什麽好地方,怎麽剛剛有她腰那麽高的男孩就想逛青樓了麽?可見這男人的劣根性是與生俱來啊。


    “你們確定要去那個秋月閣?”朱顏實在是意外,想證明自己是大人好像也不用采取這種方法吧,而那個白鋒寒居然也不阻止,難道這冰山一般的小人兒也對青樓有興趣?“要去,要去,”殷震霆使勁點頭,家裏的長工張順每月領了工錢就要去秋月閣,可見是個極有意思的地方了,“聽說是個很好的地方。”


    “怎麽個好法?”朱顏問道。


    “有酒有肉,還有漂亮姑娘啊!”殷震霆大言不慚,倒是聽的朱顏眼皮一跳,是啊,有酒有肉有美人,真是一點也沒有說錯。


    “好吧,那就去吧!”朱顏一展長袍,自己雖說在青樓待了十八年,卻還從未在這種情況下進過青樓,既然已經女扮男裝,不如就陪他們去玩上這一趟。


    秋月閣是京城有名的煙花之地,樓裏有好幾位當紅阿姑,規模大,消費也高。


    不過現在是下午時分,離晚上的熱鬧還有好些時間,不僅那閣裏安安靜靜的,連門口站崗的龜奴都靠在牆上打瞌睡。


    殷震霆一馬當先,大步流星的就往秋月閣的大門裏闖,那龜奴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見是兩個小毛孩子,立刻耷拉下臉來,“哪裏來的小孩,這可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快回家找你爹媽去!”“為什麽不能進!”殷震霆挑高眉毛,“你們這裏有這樣的規矩麽?本小爺今天說什麽也要進去看看!”龜奴臉一沉,若不是看在這小孩穿戴不俗的份兒上,早就一把揪住扔出去了,“這裏是大老爺兒們尋樂子的地方,小少爺您過兩年再來吧!”殷震霆冷冷一哼,說時遲那時快,龜奴隻覺得眼前一花,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就已經橫在了脖頸之上——白鋒寒一向喜歡用行動發言,倒把那龜奴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有辦法,本來站的有些距離的朱顏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取出一錠銀子塞進那正不知所措的龜奴手裏,謙和的道:“我家少爺不過是想來見見世麵,你有銀子賺,何樂而不為呢?”她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白鋒寒,“少爺,他不過是個跑腿的人,您何必跟他計較?”那龜奴如聞綸音,忙小心翼翼的點頭道:“當然當然,小人有眼無珠,三位少爺隻管往裏請……”白鋒寒見目的達到,又“嗖”的一聲收回了匕首。


    那龜奴如逢大赦,忙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將這三人迎進樓內,心裏還在埋怨自己愚蠢。


    到這秋月閣來玩隻要有錢就行了,管他大人還是小孩,哪怕是女的,喜歡玩點假鳳虛凰的,隻要肯付錢,統統都是貴客!朱顏細細的打量這秋月閣的規模,發現跟暗香樓雖然是差不多大,但是在布置和家具的選擇上明顯是俗氣了許多。


    她從小沒有父母,暗香樓好比是她的娘家,一想起來,心中還是會蕩漾出一股暖意。


    殷震霆和白鋒寒一進到樓內便大剌剌的往當中的太師椅上一坐,殷震霆跟著就拍桌子,嘴裏嚷嚷著:“把這裏最漂亮的姑娘統統叫出來伺候小爺!”他氣派雖大,卻實在隻是個五歲左右的小娃娃,身量短小,坐在那寬大無比的黃花梨木椅子上連腿都垂不下來,卻是張牙舞爪的一副不學好的紈絝子弟模樣,倒是叫人忍俊不禁。


    好些剛剛起床的姑娘婆子往來經過時都忍不住停下來看熱鬧,有幾個還笑彎了腰,被白鋒寒冷眸一掃後頓時又乖乖住了嘴。


    而好些人卻是直愣愣的看著那個比女人還美的書生唏噓不已。


    “為什麽沒有人來招待小爺!”殷震霆屬於典型的人來瘋,見看的人多了越發興奮起來,把那張上好的八仙桌拍的震山價響。


    跟著便是一陣哄笑,然後那哄笑再突然停滯……朱顏好笑的搖頭,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到了京城所逛的第一個地方居然是青樓。


    她從袖中又拿出兩個銀錠輕輕擱到桌子上,朱唇微啟道:“這個秋月樓不懂規矩的麽?”話音未落,就覺得一股香風攜著雷霆萬鈞之勢直撞了過來,殷震霆突然跳下椅子將朱顏撥到了一邊,朱顏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見原來是個花枝招展的老鴇,估計她也是在樓上看了許久,見他們拿出銀子了這才衝了出來。


    這老鴇容貌倒也罷了,可實在是太胖,剛才若是真的撞上朱顏的話她非得骨折不可。


    老鴇雙眼笑成一條線,一把抓起那錠元寶塞進袖子,“這位公子帶兩位小爺來見世麵,奴家肯定會讓最好的女兒來招待的。”


    她眼珠亂轉,顯然是在盤算著怎麽惡狠狠的宰眼前三個冤大頭。


    這個書生真是美,若是女兒身的話那美貌足足能將京城第一名妓飄雲給比下去。


    “公子啊,您這點錢可不夠,是第一次來青樓吧?”老鴇一身肥肉笑的亂抖,“要見咱們最好的姑娘至少也要再加五十兩銀子呢!”朱顏輕笑,心裏雖然明白卻不說話,隻轉頭看向殷震霆,就見這小子胸脯一拍,一抬手又扔出兩個銀錠,“一定要是最好看的,不然小爺把你這秋月樓給拆了!”“好好好!”老鴇眉開眼笑,嚷道:“金玲、銀鈴!快些下來見客了!”兩個笑的滿頭珠翠亂晃的妓女一扭一扭的走了過來,卻是隻盯著朱顏猛瞧,若能陪這樣的俊少年,不收錢也願意啊!“哼,你敢耍小爺!”殷震霆拿了一個茶碗就往地上砸,一聲脆響把所有人都驚住了,感情他們不是來找樂子的而是來找茬的?“誰不知道這裏的頭牌是海棠姑娘,你把這兩個庸脂俗粉弄來糊弄小爺麽?”他又掏出一個金錠往桌上一拍。


    老鴇沒想到這小孩倒還知道些行情,看到金錠已是眼前一亮,可是卻仍舊麵露難色,支支吾吾道:“海棠女兒三天前就被人包下了,一個月之內不見外客。”


    白鋒寒從頭到尾沒有說過話,卻也往桌上擱了一樣東西,竟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老鴇臉色一黑,也有些想發作。


    “這會兒那位包了海棠姑娘的老爺應該不在樓裏吧?”朱顏說道,“我家少爺也就是想聽海棠姑娘唱個曲兒坐坐就走的,不用多大功夫。”


    她深知青樓裏的那些套路,就算姑娘被包下來了,在主人不在的時候也是會出來彈彈琴,唱唱曲的。


    果然,那老鴇眉毛一挑,道:“要見海棠,還需再加些銀兩。”


    殷震霆見她鬆口了不由大樂,又從荷包裏摸了張銀票出來。


    隻看得旁觀的人一陣議論,都想著不知哪個倒黴的人家竟生出這樣一個敗家子兒!老鴇拿過銀票,估計那上麵的數目足夠讓她心花怒放了,嬌聲道:“海棠女兒在樓上,三位公子請隨奴家來。”


    看來這海棠果然是秋月閣的頭牌,居然一人占了二樓的整個西廂。


    三人跟著老鴇在一扇精致無比的紅漆雕花門前站定,老鴇揚聲道:“海棠,快開開門,有客人來了。”


    門後沒有人搭腔,那老鴇剛要推門,就聽到裏麵“喀喇”一聲悶響。


    朱顏還未反應過來,就聽殷震霆道:“不好,追!”隻見兩道小小的人影快似閃電,竟從那西牆上的窗戶直接躥了出去。


    將老鴇和朱顏留在原地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這是……這是……”老鴇有些結巴,顯是被這突**況嚇住了。


    朱顏心裏苦笑,想必這兩個孩子不是單純的要來見世麵了,剛想出言告辭,卻聽房間內有人道:“公子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坐坐?”那聲音嬌媚中略帶沙啞,聽上去竟是說不出的蕩人心魄。


    朱顏剛要婉言謝絕,房門忽然被打開,一隻手臂伸了出來竟一把抓住朱顏,將她直直的拉了進去,跟著又重重的關上了門。


    那老鴇雖也詫異,卻也自言自語道,“這樣俊俏的公子,也難管海棠這傲氣的小蹄子也會忍不住呢!”她一邊搖頭一邊離開,想想今天的進項,心裏已是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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