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初春的京城,柳芽兒初綻枝頭,滿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新綠讓人心曠神怡。


    每年的這個季節,本該是王公貴族出城踏青的最好時機,然而今年朝廷上下,皇城內外,人人都失去了興致!皇帝成日價鐵青著一張臉,文武百官戰戰兢兢還來不及,那個還有心思告假去踏青?宮外美景如斯,宮內卻是一片愁雲慘淡!就在二皇子中毒夭折和賢妃撞棺自盡後,又接連著傳出宮人患病的消息,每個宮裏都有人病倒,而且症狀都是胸悶,氣喘,痰裏還夾雜著血絲,雖說還沒鬧出人命,但已是人心浮動。


    連太醫都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已經得病的人自不用說,沒有得病的也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下一個輪上的就是自己。


    “皇上,您氣色似乎不太好。”


    殷佑然這段日子都忙著整頓軍務,操練部隊,鐵鷹國長期以來都是蠢蠢欲動,他一刻也不敢鬆懈。


    今日上朝時,發現龍承霄臉色極其蒼白,心裏著實擔心,便在散朝之後留了下來。


    “佑然,朕也隻是跟你說說,朕是擔心……莫非朕自己也中了那種毒……”龍承霄想起幾天前自己咳出的血痰,也是一陣心悸。


    他身為皇帝,有著重重顧慮,對此事他不願也不能聲張,隻是想不透自己究竟是氣急攻心,還是也著了那毒的道兒!“若是真的,那就麻煩了……”殷佑然擔憂之情溢於言表,“昨日小憐進宮給太後請安,回來與臣說,太後的臉色也不好,還有些氣喘!”“什麽?”龍承霄大驚,“太後為何不派人告訴朕一聲!”“這……”皇帝與太後母子間的事,哪裏輪到他來置喙。


    見殷佑然默然不語,龍承霄已是心中雪亮,前幾日他與太後爭執的那般厲害,兩人心裏怕是都結了怨氣,太後不派人來告訴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雖覺得與心有愧,但一想到有關過去的種種猜疑,便仍舊覺得猶如芒刺在背,骨鯁在喉!“這個先不說了,反正也沒什麽大礙。


    佑然,你派去盯著大皇兄的人,可有回報?”“啟稟皇上,睿王接到聖旨後立即動身,預計三日後抵達京城!”“那麽……她呢?”原本想著絕對不問的,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殷佑然心中了然,低頭回道:“她被睿王安排在鹿鳴山的山穀密林裏,周圍設陣,暗衛們進不去,但是可以確定她沒有跟隨進京。”


    “沒有啊……”龍承霄似乎是在歎息,隨即又似自言自語的,“沒來也好……”“皇上……”殷佑然心中的憂慮,終於還是溢於言表。


    “可有安樂侯隨行?”龍承霄眸中精光一閃,卻是話鋒陡轉!殷佑然鬆了口氣,“安樂侯倒是沒有一起,據暗衛回報,安樂侯似乎去了川中一帶!”“川中?他去那裏做什麽!”龍承霄不解的道,但他也清楚蕭見離這人,比子墨更要討厭朝政三分,是真正瀟灑不羈的大閑人,他想做些什麽,估計殷佑然也查不出來,這般想著,也隻得微微懊惱道:“他也老大不小了,就襲了個虛銜,也不肯好好做事,趕明兒給他個實缺,讓他乖乖留在京裏才好!”“睿王爺這次回京,皇上可有什麽打算?”那段過去不久的往事,殷佑然從頭至尾都十分清楚,想到要再次麵對子墨,連他自己都替龍承霄感覺尷尬。


    “朕的苦衷,你明白的……”身為帝王,要去麵對一個任何方麵都比自己完美的男人,相信換了誰也不會愉快。


    更何況他二人之間還有那許多的愛恨糾葛!凝華宮裏,朱顏坐在殿內,正看著魏四德指揮著一眾宮人用楊枝蘸了醋和鹽水,撒到宮裏的各個角落。


    宮裏傳聞,說這樣能夠驅邪,她自然不信,但總也要裝裝樣子。


    各個宮裏都有人患病,她的凝華宮裏倘人人健健康康那反倒顯得太假了,倒是也病倒了幾個無關緊要的,橫豎那該去的也已經去了,子墨調整了配藥的比例,才令得患病之人絕無性命之憂。


    天氣漸漸的暖和起來了,這藥很快就會沒有發揮的餘地!所以子墨才抓緊時間動身,否則熏籠一撤,他就是想當神醫也是不可能了。


    正看得百無聊賴,含煙悄悄的走到她身邊,附耳輕言了幾句,說著說著嘴角還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


    朱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吩咐了一聲“你替本宮看著點”便就獨自進了寢宮。


    反手將門關上,便看見椅子上坐著一身玄色長袍的子墨,他今日將長發用一枚銀環扣在腦後,更顯得挺鼻薄唇,五官如刀削斧鑿般清晰動人。


    深邃冰寒的雙眸中似有淩光閃動,隻淡淡的看了朱顏一眼,就仿佛能將她整個人看穿一般。


    此刻的他,手中輕輕握著一管玉簫,朱顏一見,頓時想起那夜兩人在玉骨峰上琴簫合奏的情景來,不由嘴角上揚,徐徐綻放一朵嬌美無比的笑容。


    子墨似是看的怔住,跟著卻是雙手輕抬,緩緩的將那玉簫送至唇邊,朱顏隻當他要吹奏,嚇得連忙衝過去摁住他的手臂,“你這是做什麽?瘋了嗎?”“不過是一時興起,你又何至於嚇成這樣?”子墨眉頭微皺。


    朱顏輕笑,纖手撫上子墨的額頭,將他眉間的糾結抹平,“你三日後便要進京,是不是明日就該折返回那進京的車隊了?”“嗯,殷佑然派了暗衛,一直遠遠的吊著,好在我那替身跟隨我多年,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就算近了身也看不出來,”子墨不以為意的道:“我進京後,皇上理應會立即要求我入宮診治,就怕這三天內天氣驟暖,立時撤了熏籠,到時候卻也麻煩!”“這個你放心吧,我命含煙在最後一批銀屑炭中加重了兩成的‘黑泠環’,這批炭現在已經送至各宮,估計隻需要使上兩個時辰,那藥力在三天之內是決計不會消退的!”“你這一計,著實厲害!隻是……”子墨眼中閃過一抹激賞,卻又夾雜著些許擔心。


    朱顏嘴角含笑,當初子墨提出在供應後宮飲水的玉泉內下毒,但她覺得此計太過狠毒,覆蓋麵也太廣,又容易留下痕跡被人發覺。


    當年她在南陽,樓裏許多姑娘們的房間裏都用薰香,而常用的幾味香料便都有催情的作用,有些甚至還含有春毒!這原本就是青樓慣計,香料裏既然可以下春毒,自然也能下真正致命的毒藥!不過後宮所用的薰香,大都由各宮娘娘的貼身宮女或太監掌管,且每個月去內務府領取的時間也多有不同。


    最後朱顏想到那各個宮室都要用熏籠取暖,而沒有人會去檢查那些上貢的銀屑炭的!炭燒成了灰,便是天衣無縫!要在這些炭裏做手腳又更是容易的多。


    唯一的容易露出的破綻,便是與“黑泠環”相配的“別離香”,倘若將“黑泠環”用到十分,則聞者皆會不治!可惜其它藥草都與“黑泠環”相克,唯有這“別離香”,兩種藥草從來都是結伴而生的,一為毒藥、一為解藥,用來調和藥性是最好不多。


    然而“別離香”顧名思義,有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不過宮中之人時常也會在熏籠裏放上幾塊類似“龍涎”之類的濃香,或許就可以遮蓋了過去。


    就算遮掩不住,問題也不大!能聞出“別離香”味道的,必定是精通藥草醫術之人!子墨與朱顏正迫切的要找出當日在酒中下藥的真正凶手,若能借這個機會找出那個隱藏在深宮內的高人,那就再好不過!這個計策,根本就是萬無一失的!“子墨,你不用為我擔心了,你看,我也懂得如何自保的,我甚至還懂算計別人了,不是嗎?”朱顏走到子墨身後,一雙纖手擱在他的肩上,微微俯下嬌軀,“終有一天,你我就去那太極殿頂上合奏一曲,可好?”聲音嬌柔婉轉,如耳鬢廝磨,如無心吟哦,卻叫那聽話之人,心中頓時掀起萬頃波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隻是朱顏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羅勒葉一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羅勒葉一世並收藏隻是朱顏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