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北方夜晚,天氣已是轉涼,一片山林匍匐在冀州大地之上,很是壯闊,進入林中不深,有一顆參天古樹,樹上有一處天然凹陷,猶如巢籠一般,籠內竟有一人,肩覆繃帶,鼻息平緩,時而還有輕緩的鼾聲傳來,這人竟在此處酣睡。


    這人臉上蓋著一副金屬麵具,猶如鬼怪羅刹一般,此人正是裴陵,正午的陽光透過密林,正巧照在裴陵眼眶,將沉睡中的他照的一陣恍惚。


    裴陵攸然醒來,不知身在何處,他顫動著站起身來,看向樹下,一具馬的死屍赫然堆在樹下,已摔成一灘肉泥,裴陵暗歎一聲,自樹上躍下,卻碰到了腰腿上的箭傷。


    他將兩支斷箭拔出,幸好隻是傷到了皮肉,略微包紮一番,便已無大礙。


    但包紮好傷口的同時,裴陵也發現一個問題,他在這深山中迷路了。


    之前斬首燒城之計成功,此時廣宗城怕是已成廢墟,皇甫嵩必然已尾隨逃跑的張寶而去。


    若是裴陵所憶不差,在不久之後,張寶會在常山曲陽陣亡於左中郎將皇甫嵩與钜鹿太守郭典的圍攻之下,他必須趕在皇甫嵩回京述職之前感到曲陽,否則,他這次隻能算是白忙活!


    想通這點,裴陵也有了目的地,便找準方向,一路向北而去!


    都說山中無歲月,路上匆匆,轉眼又是兩日,裴陵風餐露宿,費勁功夫才尋到一處山路,不敢耽擱順著路一直往北方趕,


    這一路,裴陵也不無聊,以前他總在血與火之間徘徊,哪有時間寄情於山水,此番機會實在難得,一路遊山玩水好不快哉,心情自然也愉快了不少!


    裴陵在明朝時,多在南方征戰,沒少進過濕熱的雨林,但是與這巍山巨樹,幹爽冷峻的北方山林卻不是一種滋味。


    隻見那山林中球根碩碩,綠葉成蔭,樹木茂密的連陽光都進不來,空氣也是清爽裏帶著一點潮濕腐朽的味道。


    “噌!”


    一陣微小的聲音,將正酌情於翠山綠水之間的裴陵驚醒,一股血腥的氣息撲麵而來,裴陵猛一側撲,一支帶血的箭矢自側麵密林裏疾飛而來,擦著鼻梁,正釘在剛才裴陵站立的地方!


    有埋伏!


    裴陵寒毛直豎,不敢耽擱,飛身躲入一處枯木石洞裏,隱起了身形!


    半晌,他神灌雙耳,竭力傾聽林中的聲響,無聲無息…


    裴陵試探著將草鞋探出一點,繃!一隻羽箭電射而來,正中鞋背!


    對方是個用弓高手!裴陵被困在這出石洞裏,無法動彈,不由得背冒冷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石洞外竟然毫無聲響,此處是出山唯一要道,裴陵越發煩悶,虎目微眯,冷聲道:“既然如此,看我金蟬脫殼!”


    隻見他撕破頭巾,要破手指,在上邊抹化許久,之後手掐法訣,似模似樣,


    “天道清明,地道安寧,混合乾坤,百神歸命,萬將隨行,永退魔冥,守護吾旁,奉我之令,急急如律令!符兵,現!”


    裴陵手中道符散出,冷霧襲過,一名身披竹輕甲士憑空而現!


    那甲士相貌平常卻神情堅毅,聽的裴陵命令,彎腰驟然從石洞後閃身而出!


    噌!


    一道亮光乍然閃過,射空!


    噌!噌!噌!


    緊接著三連發,兩箭射空,一箭正中符兵背心!


    裴陵暗中看得真切,他縱身飛馳,一腳踏於一塊巨石,手順勢自靴裏將得自張梁的匕首掏出,照準方才亮光一閃的地方投擲過去!


    隻聽‘呃’一聲慘呼自小坡上的樹林裏傳了出來!隨即,一道人影嗖地竄了出去!


    裴陵知那人已中刀,雙腿用力一蹬,身子離地而起!雙手連甩‘呼呼’又擲出兩枚石塊!


    石塊去勢迅疾!不偏不倚正敲在那人的腳踝!


    撲棱棱一個趔趄,人影自坡上滾了下來!


    暴喝一聲:“鼠輩滾出來!”裴陵不待對方反應,隨手抓了根枯枝,上前一腳戳踹於對方肋下穴道,泄其勁氣!


    與此同時,符兵癱軟餘地,亮光一閃而逝,化作一截黃布!


    那人被踢岔了氣,剛想叫出聲來,卻被裴陵一腳踏胸,手拄枯樹枝搗於他的嘴中!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莫咋呼,你是何人!為何半路襲殺我!”裴陵將紮在對方肩部的匕首拔下來,擦了擦插入靴裏。


    那人用眼神示意不再呼喊,待裴陵放開樹枝後,那人氣喘籲籲道:“小哥兒,不要誤會,我乃附近獵戶,方才追趕一頭野豺,不小心誤射了!”


    “誤射?連人和豺都分不出來的獵戶?你糊弄誰呢!”


    裴陵從那人背上撚出一隻箭矢,不由得一愣,驚哼道:“這箭矢上的血跡全部是人血,還想誆我?若是再含糊其辭,那我便不客氣了!”說著裴陵腳下加了幾分力。


    “呃啊!好漢饒命!我當真是此地獵戶,就在山北的村中過活,我叫李大目,好漢你去探問一番不就真相大白了!”那人側臉求饒,眼珠卻咕嚕亂轉!


    “李大目?”裴陵俯身細看此人相貌,中等身高,打扮也普通,眼倒是真個不小,右臉上有顆痣,痣上還有一簇黑毛,配上一雙無神大眼很是不協調。


    “李大目…李大目…此名怎地有些耳熟?”


    裴陵忽的想起,閑暇時曾讀三國誌,書內有句話很有意思,因此他略有些印象,那是出自《魏書》張燕傳裏的一番注引:黃巾黑山諸帥,自相號字,騎白馬者張白騎,輕捷者張飛燕,聲大者張雷公,繞須者於羝根,而最後一句便是…其眼大者自稱,李!大!目!


    “李大目?嗬嗬嗬…“裴陵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李大目,寒聲道:”倒是不知,堂堂黃巾軍頭目,怎會潦倒至進山來打野畜過活!恩?”


    “啊!你…你……!?”李大目心跳一窒,在黃巾起義前期,他其實名聲不彰,是後期黑山軍中才露出頭角,沒想到裴陵竟隻聽名字就識破了他的身份。


    “你是同道中人?”李大目驚懼道。


    “誰和你同道中人!“裴陵說著,腳上又加了幾分力道:”說!為何在此設伏!附近是否還有同夥!”,


    “啊!我…我…”李大目顯然正在竭力構思理由!


    “嗯?”裴陵鼻頭忽地一動,聞到了一絲微弱的血腥氣息,卻非是李大目的帶血箭鏃傳來!而是來自於對麵的土丘上!


    裴陵一把拽起李大目,將其的雙手別至後邊,自身旁小樹上扯下來一截藤蔓,綁住李大目的兩個大拇指,然後一拉扯,沉聲道:“隨我來!”


    不一會,二人站上土丘,坡後有個淺坑,坑裏赫然躺著是幾具屍體!屍身上潦草的覆蓋了一些枝枝葉葉,看樣子隻是些趕路的商人和販夫。


    裴陵站於土丘之上,斜眼陰沉逼視李大目,李大目明顯有些緊張,不敢與他對視。


    “李獵戶,可否解釋一下!”裴陵平靜的看著李大目,眼裏蘊含怒火,雖然明知黃巾軍是些地痞流氓,但是於光天化日之下殘害無辜之人,連掩埋都懶得做,簡直是明目張膽,窮凶極惡!


    “呃…我…我…我不…”李大目很想說與他並無幹係,但看到裴陵一副要生吃活人的驚悚表情,一時結巴著說不出話來!


    裴陵目視屍體,平靜道:別騙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說!”


    “大爺饒命啊,我說,我說!我們是從廣宗城潰敗出來的黃巾軍,已在此山中躲藏多日,順便襲殺過路之人,掠些財貨…”李大目縮首看向遠方化成黃布的符兵,不敢言語。


    裴陵看李大目的神色,知道他已認出自己,他看向李大目的弓箭,心中一動,冷哼一聲:”那日在廣宗城頭射箭的人,也是你吧!“


    “大爺饒命啊!”李大目看到符兵,也已經猜出裴陵身上有張角的領將於符,不由心中大恐,驚叫道:“命令是渠帥左髭丈八下的,我隻是聽命行事!你隻要放過我!我便當甚麽都未見過!啊…!”


    “左髭丈八!”裴陵虎目微眯,露出寒光,他一腳戳在其腿窩,讓其跪倒於地,怒叱道:““濫殺無辜,豈能留你!”


    李大目見裴陵怒目圓瞪,顫聲道:“大爺,我隻是聽命行事,我隻是聽命行事啊……”


    裴陵不再理會,一把勒住李大目咽喉,剛想發力,屍堆裏忽傳出一個微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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