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之後的吾?


    路一鳴皺眉。


    這是什麽意思?


    他隱隱有不安的預感。


    青衣牧童卻沒有再說話。


    隨著時間的拉長,又有一些人從春景城中走來,來到了這一處許家大院。


    凡是想要從夢中醒來的人,就會無意識的被此地所吸引。


    不過還是有許多人依然甘願沉溺於自己的美夢,即使黃粱夢已經瀕臨崩潰,但就是不願醒來。


    這些來到這裏的人,都是已經差不多醒來,明白了自己存在的玩家們。


    還有潛藏在玩家裏的,兩個本縣管理局分局的執法者。


    在先前的環節中,路一鳴與他們沒有產生交集,在這個浮生一夢幾十年的一枕黃粱夢中,同樣沒有任何的交集。


    此時,幾人稍稍對視了一下,沒有什麽交談,相互之間便有了共識。


    在這裏遇到的事情,即使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玩家,都已經察覺到了不對之處,何況執法者們。


    共有16人到場。


    “就這麽幾個人了嗎?”


    牧童的神情有些失落,美夢雖然好,可也不能貪啊。


    正如那個孩子所說。


    這場繁華美夢,也到了該醒的時候了。


    【叮!因達成隱藏成就‘夢醒’,你的裝備欄解鎖】


    【叮!因達成隱藏成就‘一枕黃粱,杏花樹下’,你暫時獲得了全屬性提升500%的加成】


    所有在場的人,遊戲麵板突然跳出了這麽幾段提示。


    【叮!第三階段正式解鎖,集合你們所有的力量,向芒神發出挑戰!】


    道人猛然站起,問道:“您這是在做什麽?”


    經過先前的幾個遊戲後,他甚至以為這位頑童一般的神明,真的對人類毫無惡意,隻是單純的想看人類表演‘猴戲’而已。


    如果隻是這樣,他不介意再多表演幾場。


    已經漸漸模糊的記憶中,那是他過的最為舒心的幾十年。


    “你真的很不錯。”


    牧童轉頭看向道人,祂身旁的牛兒在一陣春風中化成了彌散的煙氣,唯有手中的柳鞭依舊,一根根黑色的脈絡從袖中延伸到了柳鞭上,震蕩的力量將飄落過來的粉白色杏花變成了黑色的碎末。


    牧童持鞭指向道人,“枯木逢春之術,其實你做的倒是沒錯,吾的蘇醒,對現在的你們來說,確實是一個難以抵擋的危害,將吾的靈性與瀕死的人類嫁接在一起,更是起到了削弱的作用。”


    “隻不過事物都有正反兩麵,枯木抽走了吾的靈性,剩下的這部分靈性,已經抵擋不住另一麵的侵蝕,畢竟就連尊上的另一麵,也是充滿了毀滅與邪異,火精不足以照亮黑夜,作為替代,那就隻能讓黑暗暫時的遍布整個世界。”


    “而且,人類終究隻是人類,當承載的容器破裂的時候,你可知後果會如何?”


    道人的瞳孔驟然收縮:“您的意思是,覆水難收?”


    “正是。”


    得到確定的答複後,道人不禁苦笑。


    所以說,還是因為他的那些大膽的舉動,才導致了今天的後果嗎?


    因果因果,真是捉摸不透,如果自己不去參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牧童的臉龐上有黑氣漸起,“吾已經盡可能的消耗了當前掌控的力量,那些看似荒誕不經的遊戲,你們所獲取的一切東西,都代表了吾力量的分流。”


    “接下來你們隻有兩個選擇,殺死吾,或者被吾殺死!給你們一個時辰的準備時間。”


    一陣夾雜著雪花的冷風吹過,這位賜予了他們一場繁華美夢的牧童便消失不見了。


    唯留在場的眾人相互之間麵麵相覷。


    【叮!禁止戰鬥規則已取消,所有限製已解鎖】


    係統的提示音,將眾人從呆滯中拉了回來。


    有位玩家大喊道:“我知道了!這個拓展夢境副本的最終BOSS戰要開啟了!”


    另一位玩家喃喃道:“你還以為這真的隻是個遊戲嗎?我感覺我做了至少二十多年的夢,我夢到了我成為了官二代,娶了三個貌美如花的妻子,還有十幾個孩子,你告訴我這還隻是個遊戲?”


    往昔的夢境已經淡化,可那種失去的空虛感卻長久的不會消散。


    “各位聽我說。”


    有兩個一直沉默的玩家走了出來,看了一圈還在許家大院裏的人們。


    “我們是C市分局的區域執法者,負責管理這個地方出現的異常事件,我們希望接下來大家可以合力......”


    “走了走了。”


    一個男性玩家搖著頭走出許家大院,“我要去向我老婆去做個告別,也不知道她還在不,等會我會準時過來的。”


    又有一人走出,“我也要去向我的妻子告別。”


    於是,有五六個人離開了許家大院,他們對這個夢都還留有懷念。


    兩位執法者相視一眼。


    畢竟是普通玩家,看來還是隻能靠他們自己了。


    路一鳴拉起小狐狸的手。


    “璃璃,要回去一趟嗎?”


    小狐狸微笑道:“公子,你呢?”


    “還是不去了。”


    路一鳴搖了搖頭,把少女抱在懷裏,感受著少女透過來的體溫。


    爺爺已經不在這裏了,八九十歲的老人,無論什麽時候去世,其實都是很正常的。


    比起可以拋開事實不談的現實,夢裏竟然也是講邏輯的。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然後又是春天。


    四季輪轉,唯有她一直在陪著他。


    從未遠離過一步。


    無比的珍重。


    雖說那些相互陪伴與悱惻纏綿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感覺十分的血虧,可是他也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記住那些事情。


    “那就休息一個時辰吧。”


    ......


    一個時辰之後。


    那幾個離開的玩家並沒有準時的歸來。


    忽然間,春雷炸響,雷鳴呼嘯。


    幾聲慘叫從春景城中響起。


    眾人驚愕。


    怎麽回事?


    天色一瞬間就變得暗沉無比。


    落於天地間的春雪發生了倒轉一般,整個世界停止了運轉。


    稚嫩的牧童騎著黑色的牛兒,從天上而來,隨手降下一道漆黑的雷霆,劈碎了那些企圖反抗祂的愚蠢的人類。


    然後又是幾道驚天動地的黑色驚雷。


    這一次,劈向的卻是許家大院。


    瑪德!怎麽一點提示都沒有的,而且你堂堂尊神,搞偷襲是不是有些不講武德了?!


    “你們快躲開!”


    C市的兩位執法者大喊一聲,衝上前去,他們試圖擋住襲來的黑雷。


    “別礙事!”


    趙邱已經一躍而起,沐浴著黑色的雷光,從地上抽出一把幾百米長的暗影巨斧,直接從底部開始,將黑雷給往上頂去。


    —影子暗術,斧!


    此時的趙邱,已經不再被遊戲限製能力值,恢複了巔峰狀態。


    何況那500%的加成,似乎也加到了他的身上。


    這個狀態下的他,有信心一個人幹碎幾十隻會館的血蛟。


    兩個來自C市的執法者看傻了,本來有些絕望的心中升起了希望,竟然有這麽強的人進入了這個夢境領域裏。


    呼!—


    無窮盡的春風開始吹拂起趙邱的身體,春風剝裂開他的皮膚以及血肉,極速的削弱著他所有的力量。


    牧童終於騎著黑色的牛緩緩踏空,來到了他們的麵前,臉上已經布滿了黑色的詭異脈絡,不複先前的莊嚴與神聖。


    “那個吾竟然做這種削弱自己的蠢事,奢侈的把力量用在這種地方,有什麽意義?吾還不是能夠隨心所欲的收回?”


    “這是,艸!既然這加成能收走,那還不如不給我!坑爹呢!”


    趙邱一時脫力,從天上徑直的落下,被下方的道人伸手抵在背上,打了幾個圈消去力道,然後平穩的放在地上。


    “多謝。”趙邱說道。


    道人搖頭道:“不用,貧道當時的預感,真的要成真了,絕對不能讓這個祂脫離出去,否則後果會不堪設想!”


    趙邱冷哼,“知道!一起上!路一鳴你們躲好就行!”


    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


    自己和這道人加起來,也許勉強還能頂個一段時間。


    “趙邱先生您是讓我們逃嗎?你們要是嗝屁了,不管我們逃到哪裏,最後不還是要完?”


    路一鳴神色淡然的伸出手,千痕從手中逐漸的顯現,先前這把刀不知去了什麽地方,也許藏在夢境的某個角落,可是當自己伸出手召喚的時候,這把刀總會出來。


    幽藍色的火苗跳動在刀尖上,似乎由於沉寂了太久,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


    “英雄可不能臨陣逃脫啊!”


    “艸!都這時候了,你玩什麽梗呢!”


    趙邱忽然想起一個贏的可能。


    如果自己和道人能夠把這個牧童給控製住,然後憑路一鳴的能力,或許有機會......


    不,路一鳴的能力特性雖強,可是量太少,而且這位存在可是傳說中的‘神明’,他的能力是否能夠對這神明產生效果,也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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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最主要的是需要路一鳴距離這個神明至少在10米內才行,在這個距離之外的話,路一鳴的能力就是個擺設而已。


    騎著黑牛的牧童渾身洋溢著點點黑色的暗屑,在這一刻,祂仿佛已經完全失去了先前的神性,墮神成魔。


    祂攜風帶雨而來。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春風、春雷、春雪同時呼嘯轟鳴而來,帶著摧毀一切的氣勢,仿若世界末日降臨一般,要將前方阻擋的一切給徹底的毀滅。


    絕望到令人難以呼吸的景象。


    路一鳴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出手。


    衝上去拿刀砍祂?


    螳臂當車?飛蛾撲火?


    這牧童黑化後,可比上次那頭血蛟帶來的壓迫感更甚無數倍。


    這真的是他這個才覺醒不久的靈質能力者該麵對的怪物嗎?


    這時,一道純白色的身影從院落內忽然跑了出來,趁著眾人不注意,直接一頭撞入了杏花樹中。


    璀璨的光芒亮起。


    耀眼的輝光與綠色的星點伴隨著杏花樹,一同茁壯的成長了起來,一道綠色的壁障向著四周擴散,將那要毀滅所有的攻擊給阻攔了下來。


    黑化的牧童神色猙獰的看向下方的杏花樹,身上湧動的力量同樣也在急劇的削弱。


    粉白色的杏花飄落,護住了還在院落裏的眾人。


    恍惚之間,眾人似乎看到了有一條白色的蟒蛇,盤著杏樹的樹幹,下一秒蟒蛇消失,又變成了一位身著白衣的女子。


    “嫂子......”


    路一鳴的鼻子有些酸楚。


    白芊芊的寂寞笑顏幹淨剔透,又驕傲的像是一朵旁若無人怒放盛開的花朵,絢爛美麗的讓人感到心疼。


    黑化的牧童發問道:


    “狂妄的家夥,你把自己的靈魂全部獻了出去,已經死到臨頭,為何還要發笑?”


    “我在笑您明明安排好了一切,可是變成這個樣子後,卻還是有些可愛啊。”


    那是先前的牧童,進入黃粱夢後,就跟白芊芊說過的事情。


    “現實裏的十年來,你是一直飼喂枯木的那個人,想讓枯木徹底的蘇醒,那麽需要你獻上自己的一切乃至靈魂,這樣的話,吾的靈性估計有大半會被強製轉移到這枯木裏麵。”


    “那之後,子檀會怎麽樣?”


    “人類無法承載吾的靈性,吾也不知結果會怎麽樣。”


    “子檀有可能活下來嗎?”


    “或許。”


    “幾成?”


    “一成,這一成還是名為‘人類’這個詞,本身所代表的讓不可能成為可能的奇跡。”


    “那就夠了。”


    以我命換他命。


    再換您的命。


    不虧。


    白芊芊虛幻的身影望向路一鳴他們,蛇瞳中帶著笑意:


    “加油啊,你們,要好好的活下去啊,還有,如果能夠贏得話,以後不要向子檀提起我的事情。”


    路一鳴握緊拳頭,低聲道:


    “嫂子......也許還有其他的方法。”


    白芊芊搖了搖頭,身形徹底的消散進了杏花樹裏。


    “芊芊!”


    又有一個人從許府宅邸裏衝出,他瘋狂的找尋著自己的妻子,卻是已經淚流滿麵。


    最後,他朝向天上那個不斷虛弱的牧童。


    “如今的這一切,我所看到的,這偌大的府邸,人們,全都是假的吧。”


    許子檀悲涼的說道:“就連我的兒女們也都是假的吧,都是你一手塑造出來,用來欺騙我的吧?”


    他每說一個字,這個世界的天空便變得更黯淡了一分,發出了嘶嘶嘶的破裂聲,像是玻璃製品在被人用力慢慢的捏碎一樣。


    這半生的癡戀,走到最後,卻是一個徹頭徹底的謊言。


    不,不是謊言,芊芊她是真實的!


    許子檀歇斯底裏的吼道:“把我的妻子還給我!”


    似乎是因為不斷的虛弱,牧童的臉龐上黑氣漸消,祂的手指指向許子檀的胸膛:


    “想要拿回她嗎?她的命有一半在你這裏。”


    “另一半呢?”


    牧童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自然在我這裏,想要的話,過來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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