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德麻衣說的不錯,東京的餐廳貴是因為那裏的地皮貴,餐廳賣的是檔次是服務是環境,畢竟從材料的運費到人工再到房租就是一筆龐大的支出,如果賣和伊豆這樣的小地方一樣價格那每家店都開不過半年就得虧本倒閉。


    相比之下這家店委實稱得上物美價廉經濟實惠,在下車的時候路明非他們就看到了,這家餐廳店外滿牆都是日本文藝、體育明星來店裏打卡簽名的照片,從誌村健到平原綾香,掛滿了整整一麵牆,明星們都願意免費為這家店宣傳,足以證明餐廳的食材和味道真正俘獲了他們。


    “聽你的語氣,好像之前來過這家店?”路明非好奇地對酒德麻衣問。


    “是國中的時候了,和酒德亞紀一起來過。”酒德麻衣隨口漫不經心地講起了過去的事,“那時候這裏的老板還是個女人,現在中年發福的大叔是他的弟弟,酒德亞紀和原本的老板蠻熟的,吃飯還會給我們打折。”


    酒德亞紀,這個熟悉的名字讓路明非心裏一動,卡塞爾學院的師姐,當初和葉勝一起陪著古德裏安教授一起來中國麵試他,夢境的故事裏那個白色頭發的女孩死在了長江三峽的青銅城,現實裏路明非和楚子航取代了她和葉勝的任務,酒德亞紀活了下來,從卡塞爾學院畢業加入執行部後就沒怎麽見過了,大概在天南海北的執行任務。


    記得酒德麻衣和酒德亞紀還是姐妹吧,酒德麻衣是姐姐,但再路明非的印象裏,這姐妹倆似乎一直沒什麽接觸,其實不隻是外表冷酷,酒德麻衣性格深處也是個冷漠的女孩,她從不暴露自己的情緒也不對別人展露內心柔軟的一麵,就像是這樣做了就能藏好所有的弱點,至少路明非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隻知道她在大學讀的國立東京大學,當過職業的模特兒,背地裏一直接受殺手忍者的訓練。


    “這麽說你高中在靜岡縣讀的麽?”路明非不露聲色地問,“話說亞紀師姐還好吧,很久沒見麵了,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出任務。”


    “咱們都沒點酒,就想著打聽我過去的事啊?還真是沒長大,知道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的過去意味著什麽嗎?你未婚妻還坐在旁邊呢。”酒德麻衣拿著菜單幾句話把路明非的試探給堵了回去,“酒德亞紀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平常我不會和她聯係,隻是聽說她最近也快結婚了。”


    為什麽用也,因為路明非最近也要結婚,隻是看樣子酒德麻衣對酒德亞紀結婚的上心程度遠遠比不上路明非的婚禮,即便那個女孩是她的親妹妹。


    “什麽鬼?亞紀師姐要結婚了?”路明非瞪大眼睛,“我怎麽沒聽說過?”


    “你們學校沒人知道,除了校長和幾個教授以外。”酒德麻衣說,“酒德亞紀還在執行一項任務,任務結束了你們學院的諾瑪才會正式通過結婚申請的審核,她又不是你這樣的‘s’級,沒有免審的特權,我記得她入學的時候血統評級隻有‘b’吧,我說其實她根本就不應該加入什麽執行部,去信息部更合適,她這家夥從小就沒什麽才能,班裏的同學還給她取過‘醜小鴨’的外號。”


    路明非意外地看了酒德麻衣一眼,他的印象裏酒德亞紀雖然算不上多麽好看,但絕對也是清純嫻靜的那一掛,至少能和陳雯雯拚個半斤八兩吧?不至於淪落到“醜小鴨”的地步吧……不過路明非意外不是因為酒德亞紀的外號,而是因為酒德麻衣的話忽然變多了點,也許她自己都沒有發覺,這個外表冷漠的女孩也並非像她的外表一樣,對自己的妹妹半點不關心。


    “那你怎麽知道的?”路明非問,“暗地裏調查出來的麽?”


    “我調查這麽個醜小鴨幹嘛?”酒德麻衣的語氣滿不在乎,“她的短信發到了我的郵箱裏,我瞥了一眼沒有回複。”


    “那亞紀師姐有說日期麽?既然諾瑪還沒批準,那我們婚期應該不會撞……”路明非脫口而出又立馬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小心的瞥了眼繪梨衣和野田壽他們,發現幾人似乎也沒意識到他的失言,於是路明非立馬岔開話題,“新郎呢,新郎一定是葉勝師兄吧?我想也不會有其他人選了,話說你見過葉勝師兄麽,印象怎麽樣?”


    恰逢此刻,白色製服的服務生端著飯菜上桌,用熱情飽滿的日語吆喝,“兩份漁師金槍魚魚籽蓋飯和蛤蜊湯!一份海藻裙帶菜一份海鮮地獄拉麵,海裏的鮮味趁熱品嚐!”


    “你今天問題似乎有點多,我都給你們當保姆了,還要我給你當穀歌啊?”酒德麻衣狠狠剮了路明非一眼,“菜都開始上了,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路明非縮了縮脖子,沒再觸酒德麻衣的黴頭,把一碗魚籽蓋飯推給繪梨衣,一碗推給真,地獄拉麵則推給酒德麻衣,自己則捧起一碗蛤蜊湯喝,野田壽也被分了一份……該說不說,這湯的味道的確是鮮,暖湯祛寒的效果很棒,湯裏佐料給的也很足,算上房租水電和服務費,一份夠兩人喝的湯僅僅賣幾百日元路明非覺得老板根本不賺錢。


    沒打聽酒德亞紀結婚的消息,也沒再挖酒德麻衣的過去,路明非老老實實的點菜,桌上第一批的飯菜是真和野田壽點的,因為是別人請客,並且在路上他們聽到路明非的經濟狀況最近似乎不太景氣,所以當路明非把菜單推到他們麵前時,兩人眼神一對,點起菜都有些拘謹。


    路明非拿過菜單就完全不一樣了,看到廉價實惠的金額,他大手一揮,洋洋灑灑地點起菜來,招牌的、推薦的和生僻的海鮮各來一份……哪怕他破產了不也還有源稚生資助的旅遊經費麽,雖然路明非之後打算把這筆錢一毛不動還給源稚生,但這家店菜也不貴,這裏又不是五星級酒店又不是米其林星級餐廳,難不成吃頓飯還能把他吃窮了麽……況且這麽點東西壓根不夠繪梨衣塞牙縫的。


    路明非目光往側麵一瞥,看到繪梨衣的碗裏已經空空如也,連米渣子都不剩,看起來還沒吃飽,分明僅僅隻是他點幾個菜的功夫,前後三分鍾都不到,剛才上菜的時候金槍魚的魚籽可是壘出碗沿那麽高,反觀真的那碗飯都才隻吃出一個小坑,一副小嘴吃飯的淑女模樣……倒不是說繪梨衣不夠淑女,她在保持淑女的同時還能保持極高的進食速度,簡直絕了,真看了看自己吃不到四分之一的飯,又看了看吃空了碗找路明非要蛤蜊湯喝的繪梨衣,一時間有點懷疑人生。


    鰻魚、生蠔、老虎蟹、夜光貝……路明非點了幾個狠狠的硬菜,當然飯和麵這些主食也加了不少,甜品和飲品也沒忘,上完第二波菜的時候,真和野田壽就已經差不多到極限了,上到第三波酒德麻衣放下一杯布丁也宣告結束,雖說今天是她的放縱日,但忍者的身材管理很嚴格,最後隻剩下繪梨衣還在飯桌上孤軍奮戰。


    這一幕可把野田壽和真看的麵麵相覷,就連酒德麻衣也嘖嘖稱奇,感歎繪梨衣的體質真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原本路明非點菜的時候真還好心提醒路明非是不是點的太多,他們隻有五個人,但路明非卻足足點了近乎十個人的量,可路明非卻一臉淡定地表示他已經點的很保守了,畢竟等下大家還要參加啤酒節,總要留點肚子,不能把胃塞得太滿滿當當。


    最後這家店單獨為這一桌指派了一位服務生,其他桌的客人們也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因為服務生幾乎剛把什麽菜端上桌,那個漂亮的女孩子都能風卷殘雲似的瞬間消滅掉,不論是主食甜品或者飲料,桌上的兩個凡人更是看得瞠目結舌,科學家還沒觀測到的黑洞可能就藏在繪梨衣的胃裏。


    “這飯量也太非人類了吧……”野田壽不由自主地發出這樣的驚歎。


    “繪梨衣小姐食欲這麽好,還能保持這麽好的身材,真令人羨慕。”真的說辭就委婉得多。


    “繪梨衣身體不適一直不好麽,前段時間病治好了,可能這些年一直缺營養吧,飯量是變得大了點。”路明非含糊地解釋,不過他說的也沒錯,他不知道師兄有沒有這樣的症狀,但繪梨衣的血統問題解決後飯量的確顯著的劇增。


    路明非嚐試詢問路鳴澤,但路鳴澤自從解決完楚子航和繪梨衣血統問題後就沒露過麵了,蘇恩曦給出的分析是繪梨衣這些年因為血統問題而長期攝入高額的能量,能量的缺失就代表隱患的放大,以前是死侍的血清,現在則是食物,雖然血統問題解決了但身體養成的習慣一時間還改不過來……路明非不知道蘇恩曦的分析是否正確,但當時蘇恩曦調侃他以後養媳婦都是難題也許要一語成讖了。


    “久等了,味道很棒,我吃好了。”繪梨衣扒完碗裏最後一根裙帶菜後把筷子平整地擱置在碗上,衝同桌的人和一直上菜累的夠嗆的服務生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動作中帶著古意,一看就是大家族出來的女孩。


    不得不說這個女孩雖然不懂的東西很多但家教至少很好,至少她從不浪費糧食,而且每次吃完飯都嚴格遵守源稚生教她的禮節。


    “吃飽了麽?”路明非問。


    “七分飽。”繪梨衣小聲地回答。


    “我想也差不多,七分飽就夠了,等會兒我們還要參加啤酒節,留點肚子說不定篝火的地方還有烤雞烤魚烤扇貝什麽的。”路明非點點頭。


    此地不宜久留,繪梨衣再這麽吃下去他怕餐廳老板找來報社和記者……花季美少女參加大胃王比賽什麽的,一聽就很有噱頭。


    “結賬。”路明非從口袋裏摸錢,源稚生給的支票一部分被他換成了現金。


    “我們來結吧。”野田壽主動站了出來,“沒有大哥你們,我和真現在還被困在山裏,大哥和朋友還幫我們定了酒店,這頓飯不貴,我完全負擔的起。”


    “誰請也輪不到你。”路明非橫了野田壽一眼,當初在仕蘭中學的時候他就很羨慕趙孟華動不動大宴小弟的氣派,哪怕如今他破產了,請客這種事也不可能落到自己小弟頭上。


    “兩個大男人結個賬搶來搶去,又不是搶女人。”酒德麻衣起身朝門口走去,“錢早就付過了。”


    路明非愣了愣,衝酒德麻衣背影問:“你請客?”


    “你請,錢會記在賬上,反正也不差這麽點,等欠到一定數字薯片會連本帶利找你要。”酒德麻衣頭也不回地說。


    奔馳商務車行駛在曲折的海岸線,大海覆蓋在夜幕之下,晚風習習,繪梨衣透過車窗看著靜謐的海平線,路明非看著女孩被隱沒在陰影中的一半側臉發呆,他忽然想到了白天野田壽的話。


    現在的兩百多公裏外的東京大概在準備他們的婚禮吧,到現在還充斥著濃濃的不真實感,也許是一場慘烈的大戰後忽然回歸的生活太過寧靜,也許是一個月前連戀愛都沒談過的他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過程太快了,愷撒和楚子航都被他甩在身後,路明非也期盼著婚禮,隻是有些忐忑,其實他還幻想過當愷撒和楚子航的伴郎在他們的婚禮上取取經,沒想到自己是最先結婚的一個……不過讓學生會主席和獅心會會長都為自己當伴郎,也蠻拉風的吧?


    也許這種不真實感……是因為太過幸福吧?


    衰小孩的幸福其實很簡單,因為衰夠了,得到一點點的幸福就會很滿足。


    收了小弟,朋友和愛人都在身邊,一群人為自己操辦一切,從沒想過有這樣一個女孩全心全意的愛著自己,和她經曆的一切都令人印象深刻,不論是驚險的逃亡還是平淡的旅行,點點滴滴都想記錄下來……路明非忽然想起了那本日記,在遇到繪梨衣之前記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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