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一次,利亞·瓦齊違抗了他的老板,克羅斯·德·萊納的命令。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選擇。吉姆·洛西探員來到獵場,再次詢問他有關斯堪尼特的問題。利亞否認自己認識斯堪尼特,並稱自己那時候隻是碰巧才會出現在酒店大廳。洛西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又輕拍他的臉頰。“好,你這意大利小雜碎,”他說,“我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利亞在心裏已經為洛西簽了一張死刑執行令。不管發生什麽事,隻要他知道自己的未來有危險,就一定要洛西死。但他得非常小心。克萊裏庫齊奧家族有著嚴格的規矩,絕對不能傷害警察。


    利亞回憶起駕車送克羅斯去見菲爾·沙爾基的事,那是洛西已經退休的搭檔。他從來不信沙爾基會為了將來的五萬美元就恪守承諾保持沉默。現在他確信了,沙爾基肯定把那場會見告訴了洛西,而且可能把看見瓦齊坐在車裏的事也說了。這要是真的,克羅斯和他就很危險了。說實話,他不信克羅斯的判斷,警察就和黑手黨一樣,非常團結。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緘默規則。


    利亞征募了兩個手下,開車把他從獵場送去聖莫尼卡市,那是菲爾·沙爾基的住處。他有自信,隻要和沙爾基聊上兩句,就能知道這家夥有沒有把克羅斯拜訪的事情告訴洛西。


    沙爾基的住處附近人跡罕至,草坪空空蕩蕩,隻剩下一台廢棄的刈草機。但是車庫門開著,裏麵停著一輛車,利亞沿著水泥道路走到門口,按響門鈴,卻無人應答,他繼續按鈴,然後試了試門把,發現門沒鎖。現在得做個選擇,是進屋還是直接離開呢?他用領帶下擺擦淨把手和門鈴上自己的指紋,然後進門,在短短的門廊裏喊沙爾基的名字,卻沒有人應答。


    利亞穿過屋子:兩間臥室裏什麽也沒有,他還看了看衣櫃裏和床底下。他穿過起居室,檢查了沙發底下和窗簾後。然後他走進廚房,露台桌上有一盒牛奶和一個紙盤子,盤子上盛著吃過幾口的奶酪三明治,三明治的白麵包皮子邊上蘸著脫水的黃色蛋黃醬。廚房裏有一扇褐色的板條門,利亞打開門,發現門後的房間地勢略低,走下兩個木板台階就到底了,算是一個沒窗戶的半下沉房間。


    利亞·瓦齊走下兩步台階,房間裏有一堆用過的自行車,利亞瞅了瞅這堆自行車後麵。他打開一隻衣櫃巨大的櫃門,裏麵隻掛著一套警察製服,地上擺著一雙厚實的黑皮鞋,鞋子上擱著一頂鑲著穗帶的街警帽。此外無他。


    利亞走到地上一個箱子跟前,掀開箱蓋,竟出人意料地輕。箱子裏堆滿了疊得整整齊齊的灰色毯子。


    利亞走回廚房,站在露台上


    盯著大海。把屍體埋進沙灘裏是件蠢事,於是他放棄了這個想法。也許誰來把沙爾基帶走了呢?但是這樣的話可能被人看見,刺殺就有風險。而且沙爾基也不是容易殺的人。所以利亞推理出,如果有人死了,屍體肯定在屋子裏。他立即回到半下沉房間,把箱子裏的毛毯統統丟開。果然,箱子底部先是一顆碩大的頭顱,下麵連著瘦削的身子。沙爾基的右眼上有一個洞眼,上麵蓋著一層薄薄的血痂,像是一枚紅色硬幣。因為死亡時間長,屍體臉色蒼白,臉上還布滿了黑點。利亞作為一個中選者,清楚地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某個沙爾基深信不疑的人在離沙爾基非常近的地方開槍射擊,打中他的眼睛;那些黑點都是火藥粉痕。


    利亞小心翼翼地把毯子重新碼好,蓋住屍體,然後退出屋子。他在現場沒留下一點指紋,但他知道毯子上的毛肯定沾到自己身上了。他必須徹底銷毀這些衣服,還有他的鞋子。他讓手下開車送他去機場,打算乘坐班機飛往維加斯,候機的時候,他在機場商場的一家店裏買下一套替換衣物,包括鞋子。之後他還買了一個可以隨身攜帶的包裹,把舊衣服丟了進去。


    到了拉斯維加斯以後,他入住桃源酒店,並給克羅斯留了信。然後他徹底地把自己刷洗了一遍,再次穿上新衣服,等著克羅斯的電話。


    電話來的時候,他告訴克羅斯要見他。他帶上裝著舊衣服的包,見到克羅斯第一句話就是:“你剛省下五萬元。”


    克羅斯看著他,嘴角泛起了微笑。利亞一向衣著得體,但這次他穿著花裏胡哨的襯衫,藍色帆布褲,還有同樣是藍色的薄外套,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不上場麵的賭場老千。


    利亞對他說了沙爾基的事。他試著給自己的行為找借口,但克羅斯不聽。“你和我是一起的,得保護好自己。不過話說回來,這他媽的算什麽?”


    “說來也簡單,”利亞說,“唯一能證明洛西勾結丹特的,就是沙爾基。沒有他的話,那就是空口無憑。所以丹特讓洛西殺了他的搭檔。”


    克羅斯說:“沙爾基怎麽能他媽的那麽蠢?”


    利亞聳肩。“他覺得自己可以從洛西手上拿到錢,然後不管怎樣,還能再從你這兒拿五萬。他知道你能給出那麽多錢,畢竟他也當了二十年的探員,能夠把這些都想明白。而且他做夢也想不到,洛西會殺他,他可是他的老搭檔啊。但他算漏了丹特。”


    “他們做得很徹底。”克羅斯說。


    “這種情況,容不下額外的人,”利亞說,“我還挺驚訝,丹特竟然能想到沙爾基是個威脅。洛西肯定不願殺自己的老搭檔,我們都有善感的時候,


    但是丹特還是說服了他。”


    “那就是說,丹特控製著洛西,”克羅斯說,“我覺得洛西沒那麽軟弱。”


    “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人,”利亞說,“洛西是強大,丹特則是瘋狂。”


    “所以說,丹特知道我已經知道是他殺了皮皮。”克羅斯說。


    “我得盡快展開行動了。”利亞說,


    克羅斯點點頭。“那就得用‘聖餐禮’,”他說,“讓他們消失。”


    利亞笑道:“你覺得那騙得過唐·克萊裏庫齊奧嗎?”


    “要是計劃得當的話,沒人能把這事兒算到咱們頭上。”克羅斯說。


    之後的三天,利亞都在和克羅斯商議計劃。那期間他用酒店的焚燒爐親手把自己的舊衣服燒了。克羅斯練習打十八洞的高爾夫球,利亞則開著高爾夫球車陪他。利亞想不通,高爾夫球是怎麽流行在各大家族之間的。在他看來,這種運動就是旁門左道。


    第三天夜裏,他們坐在閣樓套房的陽台上,克羅斯拿出白蘭地和哈瓦那雪茄。然後他們看著拉斯維加斯大道上的人流。


    “不管他們有多麽聰明,我父親死後沒多久,我也死了,唐肯定會懷疑丹特的,”克羅斯開口,“我覺得我們可以等等。”


    利亞吸了一口雪茄。“但不能等太久,現在他們知道你和沙爾基聊過了。”


    “我們得把他們同時幹掉,”克羅斯說,“別忘了,一定給他們吃‘聖餐’,一定要讓他們的屍體消失得無影無蹤。”


    利亞說:“你不應該先擔心這個,我們該先確認能殺得了他們。”


    克羅斯歎氣道:“肯定很難,洛西是個危險又小心的家夥,而丹特英勇善戰。我們必須把他倆孤立在一處,能在洛杉磯動手嗎?”


    “不行,”利亞說,“那是洛西的地盤,他在那兒勢力太大,我們隻能在維加斯下手。”


    “這會壞了規矩。”克羅斯說。


    “要是‘聖餐禮’,沒人會知道他們死在哪兒,”利亞說,“而且要殺警官,已經算壞了規矩。”


    “我想我有辦法讓他們同時去維加斯。”克羅斯說道。他把計劃告訴利亞。


    “我們得多放點餌,”利亞對克羅斯說,“我們得保證洛西和丹特在我們要他們來的時候來。”


    克羅斯又喝下一杯白蘭地。“好,這裏還有誘餌,”他對利亞說,利亞點頭表示同意,“他們要是消失了,可算是拯救了我們,”克羅斯說,“而且誰也不會知道是我們下的手。”


    “除了唐·克萊裏庫齊奧,”利亞說,“他是我們唯一要害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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