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建雖然變壞了,但是,他畢竟是黎小紅的親哥哥。


    骨肉情深,血濃於水。


    妹子哪有不疼哥哥的?


    黎建之壞,暫時無非也就是吃喝玩樂,又非殺人放火,也並無欺負黎小紅。偶爾,他醉酒之時,雖有牢騷,言語不恭,會剌傷黎小紅的心。


    但是,那畢竟是他在醉酒之後,黎小紅還是會原諒他的。


    何況黎小紅為了供黎建上大學,不惜在十七歲之時,嫁與周剝皮作小妾,以換取錢糧,供黎建念書。


    十七歲,花一樣的年齡。


    她被迫與一頭“老肥豬”成親同房,對她而言,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但是,她心裏卻有一種精神在支撐著她,那便是她的親哥哥黎建在上大學。


    那時,她總想:等哥哥大學畢業,找到好工作,或是有了一官半職,自己就逃離周家。


    她除了妹妹對哥哥的道義之外,還有一份盼望與疼愛。


    隻可惜,她的付出,沒有所獲。


    她的盼望,到頭來成為失望。


    失望會使人產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好在,她遇上了淩南天,又殺了周剝皮。


    她的人生還是有春天。


    在那份若隱若現的愛情的支撐下,她的心思多牽掛於淩南天的身上,無暇顧及黎建的生活作風。


    此時此刻,黎小紅見黎建傷勢不輕,不由嚇得惶恐不安地大喊:“哥,你怎麽啦?誰打傷你的?警衛員們呢?”


    黎建渾身疼痛,有氣無力,顫聲道:“就是那幫兔嵬子警衛員打傷的。他娘的,他們跑了。往後老子找到他們,一定親手宰了他們。哎呀,快送我去醫院!”


    黎小紅長歎一聲,驟然淚下,但見黎建仍是如此爆粗口,且漫罵警衛員,便無語應對。


    她忙和兩名傭仆,護送黎建去醫院療傷。


    郵輪揚帆,碧海揚波。


    且說田中櫻子踏上歸國郵輪之時,在甲板上高聲歡呼,又蹦又跳,快樂無比,全身輕鬆。


    她俏麗的身影,燦爛的笑容,快樂的樣子,惹來諸多異樣的眼神。


    川島雄起出艙迎接田中櫻子,晃身站於她的跟前。


    他身子一弓,然後低聲匯報淩南天的情況,說道:“櫻子小姐,你還是先到船艙裏看看淩南天吧?這小子有點不對勁,兩個多月了,他出奇的平靜。這反而顯得他不正常。卑職擔心,會否有人來救他?或者,他在耍什麽陰謀詭計。他這個人,在支那軍界,曾被譽為軍神,頗有智勇,咱們得小心應付才是。”


    原來,那夜淩南天下山深入鄉村籌糧籌款,動員鄉民支持抗戰,在回山之時,走出高梁地之時,遭到一夥持槍蒙麵人的劫持,此等行徑,真是田中櫻子派人幹的。


    她派出的那隊日本武士,忽然襲擊淩南天的衛隊,將淩南天抓走的。由蓮青山下抓走淩南天後,川島雄起等人一直將淩南天藏在這艘郵輪裏。


    所以,任是淩南天的親信部將再多,派出的偵察人員再多,也難以在陸地上找到他的藏身之處。


    而此時的“9。18”事件,又讓人們把注意力集中在東北抗戰的問題上。


    除了淩南天的幾個老對手之外,沒什麽人關注淩南天被劫持並失蹤事件。


    田中櫻子一怔,沒想到聽到關於淩南天的消息,竟是這樣子的。她原以為淩南天遭劫後,會大吵大鬧,要生要死,或是以絕食相挾,或是反抗至死。


    豈料,川島雄起卻說淩南天一直都是出奇的平靜。


    這令田中櫻子始料不及。


    於是,她又低聲地問:“從迎春樓買來的幾名漂亮支女,淩南天也不要嗎?他知道那些人是支女?”


    川島雄了點頭,說道:“淩南天自然不知道那些女人是支女。據調查,淩南天在青島期間,從未去過迎春樓,不認識迎春樓的任何女人。但是,奇怪就奇怪在這小子,現在,他竟然變得不喜女色了。櫻子小姐,可喜可賀啊!”


    他回答田中櫻子問話的時候,又取笑她一番。


    田中櫻子聞言,心頭大喜,甜蜜一笑,卻仍是不放心地說道:“那,他有什麽表現?”


    川島雄起又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他每天都在船艙裏打坐念經誦佛。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每天早起,先是練功,爾後是打坐,閉目誦經,接著是午睡,醒來又打坐誦經,然後再練中國功夫。晚飯後,他誦經一遍,很早睡覺。他,這段日子,變胖了。櫻子小姐,你進去看看他吧?卑職心想,他見到你的刹那間,肯定很震撼。他絕對意料不到,綁架他的人,竟然是他最疼愛的美人。”


    田中櫻子聞言,俏臉一紅,眼眶也忽然泛紅。


    她忽感一陣心酸。


    刹那間,她碧波流動,盈盈欲滴。


    走到綁架淩南天這一步,原非她人生所願。


    誰心甘情願去綁架自己的心上人?


    但是,此時的中國人與日本人,是水火不容,相互指責,時有武鬥,“9。18”事變更是再度燃起戰火。


    異國之戀,可能無果。


    甚有可能,走上革命道路後的淩南天,會率部與日軍交鋒。如若待到疆場撕殺時,那便再無退路。


    田中櫻子在日本的時候,有長達一年的時間裏,與淩南天甜蜜廝守,知道他的為人。


    平常時,他嘻嘻哈哈,見異思遷,喜近女色。


    而每談國事,他則是嚴肅正經,富有愛國熱情。


    多次在街頭與日本學生或是日本武士的打鬥或比武,皆是因為他在捍護他的中國。


    田中櫻子瞬間心思如潮,爾後又顫聲說道:“中國有句俗話,叫作強扭的瓜不甜,捆綁不成夫妻。我不想綁架他的。可是,他說,他要率部到東北抗戰。那就等於與我大哥開戰了。兩軍交鋒,互有死傷。不是我大哥殺了他,便是他殺了我大哥。我大哥死了,我會傷心。淩南天死了,我更會傷心。唉,我也是迫不得已的。算了,我先不去見他。免得他看到我,又知道是我暗中派人綁架他的,他會情緒激動起來,若是歸國途中,他出了什麽事情,那我一生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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