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見到胡楚元,胡月喬就順口問道:“楚元,商行的事情置辦妥當了嗎?”


    胡楚元道:“江蘇那裏的行鋪都已經開始營業了,浙江和安徽的行鋪再過幾天也能運轉。”


    胡月喬將他拉到一邊,悄悄問道:“錢上麵周轉還靈活嗎,你們這一分家,我估計你手裏已經沒有流動資金了吧,這做生意總要留著活錢買貨進貨,別把賬麵給撐死了!”


    胡楚元笑道:“還能周轉著,湘軍欠我的債務也是給利息的,每月支付一次,我將債都壓在錢莊,所有的利息都給錢莊,再從錢莊借錢周轉。”


    胡月喬道:“那就好,可錢莊不就不能借貸了嗎,這筆債,我聽說可是有上千萬呢!”


    胡楚元道:“暫時就不能借貸了,可錢莊的毛利多,賺錢的方法也多,不一定非要放貸,眼下隻要撐住就行。熬過這半年,我的資金就活套了!”


    胡月喬聽的很滿意,笑道:“就知道你小子頑劣歸頑劣,做生意的能耐卻不會差的。今個怎麽想起來到藥鋪走動,是不是家裏有人要抓藥?”


    胡楚元笑道:“不是,我在家裏讀書,無意中讀到一味藥草名為龍骨,書上說的神乎其神,就過來看看。”


    胡月喬心裏納悶,心想,這小子還有心思看書?


    他道:“龍骨就是古骨,有細紋似甲者為雌,無紋似石者為雄,我讓抓藥的師傅拿給你看看!”


    胡楚元點了點頭。


    很快,胡月喬就將藥行鋪裏的龍骨藥拿了出來。


    這種藥用的很少,主要是用來收斂神氣鎮驚,藥行裏也隻有幾十片完整的龍骨。


    胡楚元一看,卻發現不是刻著甲骨文的龜腹殼,還是一些化石,而且是很明顯的腿骨,說不定還是恐龍的呢。


    恐龍化石暫時不急著琢磨。


    胡楚元問道:“有沒有像是龜殼的,上麵有細紋的?”


    胡月喬道:“哦,那是雌龍骨,恐怕也是有的,主治體虛力乏之症。”


    等了一會,抓藥的師傅就重新找了幾片龍骨,這一回,胡楚元才滿意了,確實是刻著甲骨文的龜殼。


    拿著龜殼玩了玩,他和抓藥的師傅問道:“這樣的雌龍骨在哪裏出產?”


    抓藥的師傅道:“稟少東家,這東西隻有河南安陽一帶有,都是農民在自家田地裏挖出來的,時有時無,產量很少,用的更少!”


    胡楚元繼續把玩了片刻,和胡月喬道:“四叔,我倒覺得這個東西不是書上說的蛟龍遺骨,就是龜殼,隻不過是年代久遠。玩一玩倒是很有意思,您替我打聽一下,具體是安陽什麽地方出產,派人去那裏多收購一些,有多少要多少。另外,江浙一帶各家藥行都看一看,但凡是有這種的,一律都給我盤下來。尤其是要看細紋,這上麵的細紋越有意思,我就越要留著玩!”


    胡月喬心裏更納悶,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麽可收藏的價值,又不是文物古玩,可既然胡楚元開了“金口”,那他就照辦吧。


    什麽叫“金口”,嘴一張,吐出來都是真金白銀,這就是“金口”。


    在杭州老百姓的心中,胡楚元就算是吐口唾沫,那也是白花花的銀子做的。


    拿了幾十片“雌龍骨”,胡楚元隨即就返回胡家大院,可等他回到東書房,卻看見顏士璋還對著那張紅木書桌上摸下摸,摸得不亦樂乎。


    呃哼。


    胡楚元輕咳一聲。


    “啊呀!”抬頭看見胡楚元進來了,顏士璋一臉驚訝的問道:“東家,這麽快就回來了啊?”


    胡楚元問道:“推薦信寫好了沒有?”


    顏士璋神色尷尬,道:“正在醞釀……現在就寫!”


    胡楚元讓家丁將那些龍骨放在另一邊的桌案上,和顏士璋道:“暫時別寫了,顏先生,您不放來看看這些東西,我是覺得很有趣呢!”


    “哦!”顏士璋匆忙的走過來,拿起幾片龜腹板觀摩片刻,道:“這是醫書中說的雌龍骨,產於河南。”


    胡楚元默默點頭,指著龜板上麵的那些刻紋問顏士璋道:“你覺不覺得這更像是一些文字?”


    顏士璋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點頭道:“確實是像小篆,但又有很大的差別。”


    胡楚元很努力的在裏麵找著幾個相對容易辨認的字形,和顏士璋指了指,道:“我覺得這個就是水字,這個是雨字。你看,這個像是麥字,這個更像是土字。”


    “嗯……!”顏士璋不敢立刻回答。


    他想了想,就回胡家的藏書閣裏找到一本《古篆注解》,對照著書籍翻查,慢慢也能找出一些痕跡。


    越發覺得這像是一種文字,顏士璋更加不敢大意。


    這樣的文人士大夫對金石學都有些研究,顏士璋雖然不算是其中的高手,可也小有造詣。


    他仔仔細細的將幾十麵龜板都琢磨一番,和胡楚元道:“東家,我還不敢肯定這些刻紋也是文字,但恐怕是八九不離十,您容我將這些龍骨帶回去再細細琢磨幾天。如果藥行裏還有其他類似的龍骨,那也都先拿過來,材料越多,研究起來也越容易。”


    胡楚元微微點頭,道:“行,可你別隻顧著這些事,先把推薦信寫好!”


    顏士璋笑道:“腹稿已經打好,提筆即刻寫完!”


    話音未落……。


    大管家王寶田匆匆忙忙的快步走進來,見到胡楚元就請好道:“東家,杭州知府曹景文曹大人來拜訪您!”


    胡楚元問道:“哦,人呢?”


    王寶田道:“已經進來了,您快點出去迎接吧!”


    胡楚元點著頭,這就走出中廳,他剛到中廳門口,一位身形高胖,約有四十餘歲,身穿正五品官服的官老爺就很有氣度的走上前,和他拱手道:“胡騎尉,近來可好啊?”


    來人就是杭州知府曹景文,胡雪岩舉喪的時候,他曾來過。


    按照清朝廷的禮度,就算胡楚元再有錢,見到這樣的人也得長跪拜見,可如今不同了,胡楚元有正五品的雲騎尉世職。


    胡楚元也隻是一拱手,道:“托曹大人的洪福,我過的還不錯,不知道曹大人前來鄙府有何貴幹?”


    曹景文哈哈一笑,道:“胡騎尉,您就不請我進去坐著說說!”


    嗎的。


    什麽意思?


    上來就給下馬威?


    雖然曹景文笑臉璀璨,可說的那句話卻不客套,按理,他該說“並無大事,隻是前來敘舊”,胡楚元這才可以說“那曹大人請屋裏坐”,曹景文偏偏搶先一句,分明是責怪胡楚元不請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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