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慎重起見,張老爺夫婦兩個和女兒商議的這件事情,隻有他們三個人知道,連張清岩和綠珠都沒有告訴。沒有告訴張清岩,是擔心他心眼兒實,肯定會阻撓這件事,沒有告訴綠珠,是因為怕她嘴不嚴,早晚走漏了風聲。所以,張清芷沒有帶丫鬟和仆婦,一個人端著那碟水晶玫瑰糕來到了林世傑的書房。


    “誰呀?”林世傑今天慶生,張清岩和世豪兩個十分開心,灌了他很多酒,林老爺夫婦看他們年輕人高興,也沒有阻攔,因此,林世傑這會兒有些頭暈,剛剛回到自己房間裏,喝了一碗醒酒湯,正準備吩咐小廝燒一桶熱水來沐浴一下,就聽見有人敲門。


    張清芷在門外低聲回答:“表哥,是我,芷兒。”


    林世傑的腦子還是有些暈暈乎乎的,聽見是張清芷,本想不理睬,可轉念一想,這樣會叫表叔和嬸嬸難堪,畢竟,人家遠道而來做客,不能冷落了哪一個。於是隔著門說:“哦,是芷兒呀,有事麽?”


    張清芷在門外說:“表哥,我給你做了一些爽口的小點心,解酒再好不過。”


    “我已經喝了醒酒湯了。”林世傑有些不耐煩,倒不是因為不歡迎張清芷,而是因為自己實在是喝的酒太多了,這時候什麽也不想做,隻想等著小廝將熱水提來後洗個澡就睡覺,所以隔著門說,“天已經晚了,你還是回去吧。”


    張清芷在門外暗自咬牙,可依舊用溫柔的語氣說:“表哥,我做的水晶玫瑰糕,是你平日裏最喜歡吃的點心,若是你已經喝了醒酒湯,那也不要緊啊,先收起來,等明天你餓了再吃也行。”


    林世傑想了想,覺得張清芷說的話也有道理,於是打開了門,因為想到這個時候小廝去拿熱水也已經該來了。


    果然,小廝提了一大桶熱水,正往這邊走來。


    張清芷走進屋子裏,將水晶玫瑰糕輕輕擱在桌子上:“表哥,你還是嚐一個吧,這水晶玫瑰糕若是隔上一夜,就不好吃了。”


    林世傑吩咐小廝將水桶提進來,又對張清芷說:“好的,一會兒沐浴完後,我一定品嚐。”


    張清芷卻不走,隻拿了眼睛滴溜溜看著準備寬衣沐浴的林世傑。


    林世傑皺起了眉頭:“芷兒,我要沐浴了,你先回荷香院去吧。等明天就醒了,我親自去荷香院給你道謝。”


    小廝將水桶放下之後,就走了。因為林府的小廝們都知道,大少爺沐浴的時候一定要安靜,不許任何人打攪,所以放下熱水後就趕緊離開了。而林世傑今天也確實頭暈得厲害,反應都慢了許多,等他想起來要叫小廝留下來服侍的時候,人家已經走遠了。


    林世傑頭暈得厲害,可張清芷又不走,不僅不走,反而沒經他邀請,自己坐在了一張椅子上,而且,那張椅子,還是他平時坐的。


    林世傑看著過於大方的張清芷,心中有些不快,再次提醒道:“芷兒,天色不早了,你該回荷香院去了,免得表哥和嬸嬸擔心。”


    張清芷卻站起身來,將桌上的點心拿起來,用芊芊玉指拈起最上麵的一塊,拿到距離林世傑下巴寸許的地方,露出了一個嫵媚而嬌俏的微笑:“表哥,這是我特意為你做的,你就體諒芷兒對你的這片心意,嚐一點吧。”


    林世傑心中愈發不快,向後退了一步:“芷兒,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現在不想吃東西,你放在那裏吧,也許晚上我餓了,就想吃了。”


    張清芷沒有想到,林世傑居然不上鉤,連點心都不肯吃,心裏有些著急。若是林世傑這麽不給麵子,那她的計劃還怎麽實施啊?


    看了看地上的那一大桶熱水,張清芷又將碟子放回了原處,走到林世傑身後:“表哥,讓我服侍你沐浴吧。”


    林世傑嚇得酒醒了一半,急忙轉過身搖著雙手:“不行不行!這怎麽行啊?芷兒,你不要胡說了,今天你也喝了不少酒,趕緊回去吧。”


    張清芷轉了轉眼珠,又走過去將那個碟子拿起來:“那……表哥你用一塊點心,我就走。”


    林世傑不耐煩地說:“我不想用點心。我這時候什麽也吃不下,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先放在這裏,等我餓了就吃。”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挪了幾下腳步,與張清芷拉開了一點距離,因為張清芷身上香脂的味道,讓他有些想嘔吐。他又想起了葉紫靈,葉紫靈是從來不用這些東西的,身上沒有香味兒,隻有一種自然清新的味道,令人神清氣爽。


    一想起葉紫靈,林世傑不覺歎了口氣,因為今天他慶生,最想請來的客人就是她,可偏偏,她是不能來家裏給他慶生的。


    張清芷看著他:“好端端的,表哥為什麽歎氣?”


    林世傑甩了甩頭,回過神來:“哦,沒什麽,我再和你說一遍,你該回荷香院去了。”


    張清芷撅起了櫻桃小口,撒嬌地說:“不嘛。除非……除非你嚐一塊我做的點心。”


    林世傑忽然覺得張清芷有些可疑,至於哪裏可疑,他說不出來,可就是覺得今天的張清芷與往日的溫柔端莊全然不同,而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好吧。”林世傑雖然十分厭惡張清芷現在這個樣子,可也不能將她怎麽樣,畢竟,人家是客人,若是再惹出什麽亂子來,已經老糊塗了的父親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決定來呢。於是,林世傑抬腳跨出房門,“你不走是嗎?那我走!”


    張清芷媚眼如絲,穿的衣服顏色似乎也比往常嬌豔許多,林世傑雖然酒還未全醒,可也不至於失去了理智,他擔心,眼前這個女子,說不定懷著什麽陰謀呢。現在天已經黑了,自己這書房極其附近又沒有別人,萬一她想誣陷自己,那自己真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而且林世傑驀地想起了上一次高素月請了了然和尚陷害葉紫靈的事情,沒來由的,覺得現在自己的處境,竟與當時葉紫靈的處境差不多。當然,林世傑其實並不知道這個平日裏總是溫婉可人、落落大方的表妹敢對自己做什麽,能對自己做什麽,可他還是認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容易引起別人誤會。


    於是,林世傑走出了房門,回頭對張清芷說:“表妹,我還有事情要去辦,我這書房平時沒有人來服侍,你一個女孩子,天又黑了,待在這裏總是不安全,還是趕緊回去吧。”


    張清芷氣得忍不住想罵人。這個林世傑,不僅不上當,而且還要一走了之。他這一走,自己精心策劃的這出好戲還怎麽往下唱啊?


    張口結舌了半天,張清芷咬了咬嘴唇,決定再做一次努力。努力擠出甜美的笑容,柔聲道:“表哥,既然是有事要去辦,那芷兒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隻不過,表哥既然要去忙,那也得先吃點兒東西吧。”


    林世傑越發疑心那水晶玫瑰糕裏麵有文章,於是搖頭道:“不用了。我先走了,芷兒,你也趕緊回去吧。”


    林世傑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就往院子門口走。


    “哎呀!”忽聽得一聲嬌滴滴的尖叫,林世傑本能地一回頭,卻看見張清芷手裏的那一小碟兒點心已散落了一地,而張清芷本人則跌坐在地上,向他露出了求救的神色:“表哥,我不小心摔了一下……”


    張清芷一看,林世傑堅決不吃點心,心想也許是在今天的慶生宴上,他吃的東西已經很多了,這時候吃不下去也不奇怪,於是又生一計,假裝摔倒,讓林世傑來扶她。隻要林世傑來扶她,她就趁機抱住他,不信他一個老婆死了快五個月的男人,對自己這軟玉溫香的身子不動心。當然,即便是真的不動心,張清芷還有最後一招殺手鐧,那就是趁著林世傑來扶自己,脫掉衣衫,弄散頭發,高喊表哥非禮自己。這樣,效果也是一樣的。林家是大戶人家,最在乎的就是名譽,出了這樣的事情,恐怕隻會息事寧人,幹脆讓她和表哥成親。


    打定了主意,張清芷坐在地上,假意裝痛,盼著林世傑過來。


    林世傑另一半的酒也給嚇醒了。


    這個張清芷想做什麽?上一次,她誣陷葉紫靈將她推了一把,才使她摔進了鋸末垛子裏麵,謊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這一次,她在自己的書房裏摔倒,且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現在書房裏隻有自己和她兩個人,萬一她再嚷起來,自己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於是,林世傑並沒有回去扶她,而隻是站在原地說:“你摔倒了?摔到什麽地方沒有?你可別亂動啊,我這就去請大夫來給看看。”停了一下,又問道,“你出門怎麽也不帶個丫鬟婆子呢?一個人就來了?”


    然後不等張清芷回答,自顧自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叮囑她不要亂動,因為,萬一她摔斷了骨頭,自己亂動,隻會使傷痛加重。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個時候,張清芷忽然想起了這麽一句俗話,不由得憤恨不已。又不敢動,因為林世傑肯定是去叫人請大夫了,若是一群丫鬟婆子和大夫來到這裏,發現自己哪裏也沒有摔傷,會怎麽說?或者,幹脆這就脫掉衣衫,躺在表哥的**,等大家來的時候,就哭哭啼啼說表哥已經將她如何如何了。


    可又一想,這個辦法肯定不行。因為沒有證據。林世傑不可能強行與她做了那種事兒之後,還主動去叫人來他的書房參觀,弄得人盡皆知。


    想來想去,張清芷隻得咬牙承認自己失敗,站起身來,走到院子裏,打算回荷香院去。


    “咦!表妹,你怎麽自己站起來了?你剛才不是摔到了嗎?”剛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見了林世傑驚訝而關切的聲音,“我已經請了大夫過來給你看看。綠珠,趕緊去服侍你家小姐!”語氣又嚴厲起來,“你是怎麽做丫鬟的?居然讓自家小姐晚上一個人出門,竟然不知道跟著伺候嗎?表叔,嬸嬸,這丫鬟,你們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才是,這都無法無天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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