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月以為,張清芷一定還會來找她的,於是找了個理由,又去了歸塵寺一趟,希望能再次遇見張清芷,好好問問她,哥哥高天翔在落霞鎮的具體地址,自己也好去看望看望,即便不能去看望,那也能托人捎封書信,報個平安。


    一念及此,高素月總是忍不住要落淚。自從他們兄妹二人在慶盛昌和林家的所作所為敗露之後,自己被貶為洗衣的婢子,哥哥被攆出寧州,這一切,她都不敢告訴父母。高家二老也托人送來書信,詢問他們兄妹二人的情況,高素月隻得假稱自己和哥哥一切平安,讓他們不要記掛。


    而這一次,終於可以找到哥哥了,高素月十分高興,因為聽張清芷說,哥哥總算過得還不錯,這叫她心裏還是有些安慰的。


    可是一連等了四天,張清芷都沒有再來找她,也沒有再去過歸塵寺,這叫高素月整日坐臥不寧,因為她拿不定主意,一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一趟落霞鎮尋找哥哥,二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為了自保而再次出手對付葉紫靈。


    高素月在自己的房間裏走來走去,心中煩悶不已。


    她很想親眼看著葉紫靈身敗名裂,最好是萬劫不複,這樣,才能讓她出了胸中壓抑已久的這口濁氣,還能替哥哥報了那被打斷腿的一箭之仇。


    可是,她又怕和上次一樣,功虧一簣,沒有傷到葉紫靈一分一毫,反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一次,若是再失敗,那葉紫靈就是殺了自己,也沒人替自己叫屈了。人家都會說,高素月純屬活該,幾次三番陷害別人,死有餘辜。


    可是,若是自己不出手,那以後葉紫靈做了林家大少奶奶,自己還會和現在一樣,在這洗衣房繼續過著悠閑自在的生活嗎?葉紫靈可不是一個善良的女人,更何況自己還得罪過她,萬一她做了大少奶奶之後,在夫人和大少爺麵前嘀咕幾句,那麽,他們就不好再繼續護著自己了。退一萬步講,就算大少爺還能念著舊情護自己周全,可葉紫靈若是暗地裏對付自己呢?自己豈不是一樣無處可逃?


    要不,幹脆一走了之,去落霞鎮尋找哥哥。可高素月又不願意,在她看來,如今在林府的日子還算不錯,即便是為奴為婢,那也比跟著那不成器的哥哥吃糠咽菜的強,更何況,哪個女孩子能跟著娘家哥哥過一輩子呢?哥哥日後若是娶了妻子,自己就會變得多餘了。


    又過了三天,張清芷依舊沒有再來找她。


    高素月沉不住氣了,而且越想越害怕,因為有一天她去雲熙堂送衣服,親耳聽見林老爺和林夫人說,打算將葉紫靈娶進門來做大少奶奶,而且林夫人還說,自己身體也不如以前了,等葉紫靈進門之後,就讓林世傑一個人打理生意,請幾位人品可靠的管事和賬房,然後讓葉紫靈專心做當家主母。


    當時高素月就覺得天要塌下來了。葉紫靈做了當家主母,那還有她的好果子吃嗎?


    於是,高素月終於決定,一定要想辦法,讓葉紫靈當不成林家大少奶奶。


    可是,用什麽辦法才好呢?投毒?誣陷?行刺?


    高素月相處了一個有一個辦法,卻又被自己一個有一個給否定。


    投毒。她沒有那個條件,因為她不在廚房做事,如果突然去廚房,那一定會引起懷疑的。而且,她的人緣也不行,根本不可能找到一個在廚房做事的人往葉紫靈飯菜裏麵下毒。


    誣陷。上次已經試過了,結果就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若是這次誣陷不成功,葉紫靈一定會讓她死得很難看。


    行刺。這個倒可以試一試,她現在的積蓄,倒是足夠請到一位殺手了。當然即便是殺不死葉紫靈隻將她弄殘廢也行,反正林家不可能要一個殘廢的女人來做大少奶奶的。


    思來想去,已經被張清芷弄得走火入魔的高素月已經鐵了心要葉紫靈好看,並且敲定,就用行刺這個辦法。


    由於林夫人和林世傑的緣故,洗衣房對高素月的管束不是很嚴,高素月做完自己分內的事情之後,可以離開林府去散散步什麽的。所以,高素月這天早早洗完衣服,和管事的婆子說了一聲她要出去,婆子也沒理會,因為她知道,高素月是有這個自由的。


    高素月來到街上,隱隱約約記得以前哥哥在寧州的一個朋友認識一位殺手,於是循著印象來到一條巷子裏,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她模模糊糊記得,哥哥高天翔和她閑談的時候說過,他那位認識殺手的朋友,就是住在這個院子裏。


    兩扇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門裏出現了一個五十上下的男子。


    高素月有些手足無措地問道:“請問這位大爺,傅八鬥是住在這裏嗎?”


    開門的男子詫異地打量了她好幾眼,雙眼中充滿了警惕:“你找傅八鬥做什麽?”


    高素月輕聲道:“哦,我哥哥和傅八鬥是朋友,我來找他,是想請他幫忙辦件事兒。”


    “你哥哥?你哥哥是誰?”雖然高素月看上去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可男子還是用身體擋住院門,看樣子警惕性很高,而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打量著高素月,弄得高素月渾身不自在。


    高素月硬著頭皮回答:“我哥哥是高天翔。”


    “哦——”男子的表情這才有了一點點放鬆,“原來是高公子的妹妹啊。可是,我聽說高公子被林家打斷了一條腿,早就不在寧州了。怎麽,你沒和你哥哥在一起嗎?”


    高素月輕輕咬了咬下嘴唇:“我正是為我哥哥的事情而來的。”


    “進來說話吧。”男子看了她一眼。


    高素月不敢貿然進去,又問了一句:“那個……傅八鬥到底在不在啊?若是他不在,那我就不進去打擾了。”


    男子低聲道:“我就是傅八鬥。”


    高素月愣了一下。剛才,自己隻是一心想著要對付葉紫靈,所以目標很明確,那就是找到哥哥的朋友,打聽他認識的那位殺手還在不在寧州,可是現在,很順利就找到了傅八鬥,她卻有些猶豫了。自己一個單身的年輕女子,就這樣進入一個陌生的院子,麵對一個陌生的男子,是不是有些不安全呢?


    傅八鬥看出了她的猶豫,咧嘴一笑:“你是高小姐吧,我常聽天翔老弟說起你。想必你今天來找我,是想請我那位朋友替你做些事情吧。”


    高素月點了點頭。


    “那麽你不進來,難道咱們就站在這街上談這種事情嗎?”男子弄清楚了高素月的身份,而且經過觀察,發現高素月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所以放鬆了警惕,請高素月進來。


    高素月一想也是,花錢雇殺手這事兒,總不能在街上談,於是一咬牙,跟著傅八鬥進了院子。


    傅八鬥也沒請她進屋,可能是覺得她也不敢進屋,隻是請她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開門見山,就問她需要他做什麽事,並且向她介紹了寧州目前雇傭殺手的行情,比如說割斷腦袋都少錢,弄斷一條胳膊多少錢等等。聽得高素月心驚膽戰,有那麽一瞬間,疑心自己是不是鬼迷了心竅,不在林府好端端地做婢子,卻跑到這麽恐怖的一個地方來,與江湖中人打交道談生意。


    可是,既然已經來了,那就絕沒有再退回去的道理。高素月隻能硬著頭皮問道:“價錢,我倒是出得起,隻是,你能保證你那位朋友馬到成功嗎?”


    傅八鬥嗬嗬大笑:“高小姐若是不相信我的朋友,那就不會到這裏來找我了。想必你以前也聽你哥哥說過吧,我那位朋友,一向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從沒有失手的時候。對了,你想對付什麽人?”


    高素月說:“慶盛昌的葉紫靈。”


    “原來是葉姑娘啊。”


    “有什麽問題嗎?”高素月緊張地問道,因為這傅八鬥,似乎認識葉紫靈。


    “沒問題。”傅八鬥謹遵行業規矩,隻管拿錢辦事,不問其他,“那你想我那位朋友怎樣對付葉紫靈?是殺死呢?還是弄殘就行?”


    高素月盤算了一下,心想若是葉紫靈死了,說不定林世傑會記住她一輩子,倒不如將她弄殘加毀容,保證林世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她。


    於是說:“弄殘一條腿,再毀容。”


    “哦,隻是這樣啊。”傅八鬥說,“那麽需要的價錢也不高。這樣吧,你先付一半的訂金,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我保證七天之內,葉紫靈會變成你希望看到的那個樣子。”


    高素月付了一半的訂金,興高采烈地離開了傅八鬥的家。回林府的路上,似乎連腳步都變得輕快了。


    “喲,素月姑娘,你這是撿著大元寶啦?瞧你這高興的,好久都沒見你這樣笑過了。”洗衣房的羅大娘剛剛走出洗衣房的大門,準備去給陳姨娘那邊送洗幹淨的衣裳,忽然看見高素月臉上洋溢著歡欣的笑容,腳步輕盈地、幾乎是蹦跳著回來,不由得納罕道。


    被羅大娘這一問,高素月忽然意識到,自己太喜形於色了,於是趕忙掩飾情緒:“哦,羅大娘啊,我哪裏能撿到什麽大元寶啊,隻是剛剛知道了我哥哥的下落,心裏高興呢。”停了一下,高素月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說,“羅大娘,可千萬別把我找到哥哥的事情告訴別人啊,你也知道,我哥哥當初是……”


    羅大娘急忙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說出去半個字的。不過,你既然已經找到了你哥哥,那你準備怎麽辦?當初大少爺可是發過話的,不許你哥哥再踏入寧州半步。”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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