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我的驚恐,繁音臉上的笑容逐漸化為獰笑,他一把攥住了我的腳腕,問:“她死了嗎?”


    “死、死、死、死了!”我想踹他,卻實在不敢,怕他打我。他打人的樣子還在太可怕了,雖然我其實有點慶幸:打人的不是小甜甜,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想他。


    “沒死?”他猛地陰沉下臉:“看來我應該進去殺了她。哼。”


    “她真的死了!”我幾乎就要尖叫,不知道是要拿手機還是喊韓先生。畢竟韓先生的身體並不好,也許製伏他隻是恰好呢?


    可是手機呢?手機呢?


    謝天謝地,手機在我屁股底下。


    我連忙拽出來,正要撥給阿昌,突然聽到一聲輕笑:“蠢豬。”


    嗯?


    我抬起頭,發現繁音正咧著一側的嘴呲著同側的牙,刻薄的臉就像智齒在疼似的。


    我都被他嚇死了:“你到底是誰?”


    他冷笑:“蠢。”


    “認真說話!”


    “還能有誰!”他瞪起眼睛,沉聲說:“看不見我還跪著嗎?”


    “有病!”我連忙爬起來,轉身躺回沙發上。因為要盯著繁音,所以臉要衝著他,看到他齜牙咧嘴地露出反派的笑容。


    我不由再度想起他之前說的那個斷句,不明白我再回去問他時,他為什麽選擇改變話題?是很難啟齒的事?


    “其實他不希望我”怎麽樣呢?


    不希望我離開他?


    不希望我流產?


    不可能,我已經幼稚過一次了,以為他這個人格終於開始喜歡我了,那就算他有兩個人格,老公都好歹隻有一個。可他沒有,他隻是害怕父母讓他失去地位。


    一想到這個,我就想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所以,我決定也不去想了。


    如果不離婚,我肯定還是要對他好一點,畢竟跟他對著幹會挨打。可我不會再愛他了,也不會再去奢求他愛我。


    所以,我覺得,他所說的,其實他不希望我……跟他在一起。


    不論他的真正意圖是什麽,我都想這麽去理解。


    因為不要再被他騙到了。


    我這一覺似乎也沒睡多久,卻是被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的。


    醒來發現有人把沙發靠背搬下去了,而我正四仰八叉地躺著。


    門口圍了許多人,難道是繁音變了?


    我連忙衝過去,發現不是繁音變了,而是韓夫人醒了。


    繁音已經站起來了,左臉頰上已經紅腫。


    韓夫人的表情倒不是很生氣,隻問:“疼麽?”


    繁音低著頭說:“不疼。”


    “啪”!她揚起手,又給了他一個耳光。


    打得好。打完媽媽之後,明知道媽媽討厭他下跪,他還跪,挨打活該唷。我在心裏這樣嘲諷他。


    “疼麽?”韓夫人又問。


    “不疼。”繁音仍是這一句。


    韓夫人再度揚起手,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又問:“疼麽?”


    “不疼。”


    韓夫人再度揚起手,門外卻傳來焦急的喊叫聲:“妍妍唷!不能打了!再打就毀容了!”


    “韓夫人!”還顧得上強調這個,顯然韓夫人真的沒有很生氣。


    “韓夫人,韓夫人!”繁爸爸鑽了進來,賠笑道:“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兒子這一次吧。畢竟打在兒子的臉上,疼在媽媽的心裏嘛!”


    韓夫人瞥向他:“你教他的?”


    “我哪有?”繁爸爸拍胸脯保證:“我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跪了!”


    “那就是你自己的想法?”韓夫人問。


    繁音依舊垂著頭,低眉順眼地說:“是。”


    韓夫人點了點頭,說:“去吧。”


    繁爸爸連忙來拉繁音,繁音卻不動。


    韓夫人反而笑了,一把拎起他的耳朵,因為她比他低,所以繁音必須彎下腰低下頭讓她拎,因此這場麵看上去有點逗:“別把你那點小心眼用到你娘身上。叫你回病房去!”


    繁音撩起眼皮,眼珠子滑溜到眼角,偷偷摸摸地瞄著她。


    難道又變了?


    我正想說話,韓夫人卻鬆了手:“過來抱媽媽一下。”


    繁音立刻伸手摟住了她。


    瞧這霸道的動作,是變態版無疑。


    他使勁地摟著她,把眼睛貼在她的肩膀上。是在哭嗎?


    韓夫人摸了摸他的背,說:“好了,別哭了,回去呆著吧。”


    繁音沒說話,又摟了好一會兒才鬆開手,眼睛果然是紅的。


    我自己沒覺得自己睡了很久,醒來才發現已經睡了一整夜,而且入睡得實在太快了,連飯也沒有吃,現在餓得幾乎精神崩潰,便端起桌上的保溫盒。這保溫盒還蠻厲害,飯菜到現在還挺熱。


    我正吃得高興,身後傳來繁音似笑非笑地聲音:“幹什麽呢?”


    我不打算扭頭,隻匆忙把嘴裏的飯咽進肚子裏:“吃飯。”


    他自己繞到了我身側,坐到了沙發上。


    我又吃了幾口,感覺有人看我。四下看看,韓夫人和韓先生已經回裏間了,大概是看我吃得太爽便沒有打擾我。繁爸爸靠在門口撇嘴,但顯然並不打算進來。


    那看我的隻能是……


    我朝繁音看過去,他果然用那種殺人般的目光盯著我。但因為他臉腫得像個包子,所以樣子有點萌。


    我問:“你要幹嘛?”


    “吃沒吃相。”他露出一副“娶你真是瞎了眼”的嘴臉。


    我這才發現自己還站著呢,沒辦法,餓急眼了。


    我連忙坐下來,繼續開吃,結果居然又感覺繁音在使勁盯我。隻好扭頭問:“又怎麽啦?”


    “你懷孕了?”這次他臉上的表情寫滿了“找茬”“兩個大字。


    繁爸爸那邊興奮地叫:“又懷孕了嗎?音音真是好能幹!”


    繁音朝那邊看過去:“你進來。”


    “不進去。”繁爸爸傲嬌地轉身:“我走了。”


    呃……


    我繼續吃,卻聽到繁音又問一遍:“你懷孕了?”


    “我沒呀!”煩死我了,他不長腦子嗎!不是告訴他是假懷孕了嗎?


    “那你吃一桶?”他瞪著眼睛,仿佛是在說什麽原則性問題:“你是飯桶?”


    “我昨天餓了整整一天呢!”不就是想讓我給他吃點嗎?我就不給:“你說好跪到你媽媽出院的!期間隻需要水!現在她還沒出院呢!你憑什麽跟我要飯吃呀!”


    結果繁音非常不要臉地冷笑一聲:“知道就好。”


    我又吃了好幾口。


    “拿來!”他瞪起眼睛。


    “你凶誰呢!”我掏出手機:“信不信我派小弟抓你!”


    繁音愣住,稍久,目光瞟到我的手腕上:“表呢?”


    “不告訴你。”


    “好。”他也掏出手機:“那你不是管事。”


    “你也不是呀!”


    他冷笑,指著自己:“我有臉。”說完就開始撥號。


    我連忙放下筷子,敲裏屋門,但並沒有人應。身後傳來繁音的聲音:“我媽去散步了。”


    我推開門,跑到保險箱處,拿出我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出門時正要當著繁音的麵撥號叫小弟,就發現他居然把、我、的、飯、給、吃、了!


    我撲過去時已經晚了,繁音的嘴也不知道是什麽長得,簡直就是個口袋,我的飯菜連湯都沒了。


    我眼睜睜看著他用筷子捏起最後一粒米,壞笑著看向我:“還有一粒,好心分給你。”


    “留著自己吃吧。”氣死我了,連頓飯也跟我搶,醫院又不是沒有飯。


    我坐到了旁邊。


    “真的不吃?”他靠在椅背上,搖晃手裏的筷子。


    “不吃!”


    “張嘴!”他把筷子伸了過來,同時攥住了我拿著手表的手腕,臉上寫滿威脅:“不吃我就掰斷。”


    我隻好張開嘴,感覺他鬆開了筷子。但還沒嚐到那粒米的味道,眼前就突然壓下來一座山。


    我躲已經晚了,他捏住了我的下顎,嘴巴吮了過來,舌頭在我的嘴巴裏舔來舔去。我推他,但僅有的一隻手也被攥住。


    他舔了很久才鬆口,伸了伸舌尖,上麵沾一粒米。然後他再度壓了下來,像討論家國大事似得認真:“這粒米算我的了。”


    我沒說話。


    “或者分你一半。”他的嘴巴動了動,大概是在咬那粒米。默了捏開我的手腕,再度吮了上來。


    我終於再也壓不住這種排山倒海的反感,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趁他意外鬆口,使勁把他推了下去。


    跑出病房時,我感覺自己在被耍、被騙、被侮辱……


    我覺得他在把我當傻子欺負,對我就像對一件玩物,就好像我根本就不會傷心,沒有感情。橡皮泥似的,想怎麽捏就怎麽捏。


    我突然想起他隻對我說過一次毫無誠意的“對不起”,但那顯然是在應付我。他有另一麵:.妙bi-


    比起他對他媽媽的道歉,那句“對不”起顯得愈發廉價。


    我想離婚,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不,應該說,我再也不想看到他這個人格。


    真的,我好想離婚。


    這天我在花園裏坐了好久,還碰到了韓夫人和韓先生。起先他們沒發現我,一起散步聊天,在離我不算太遠的地方坐下。


    我看著韓先生給她披上外套,摟著她的肩膀,低頭吻她的頭頂,就像對待一個小女孩那樣充滿寵愛。他們至少五十歲了吧?也不知道我五十歲的時候,是會繼續挨打,還是也有幸能過上這樣的生活。


    我想是前者。


    正嫉妒著,韓夫人突然抬起頭,笑著朝我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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