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一愣,心裏其實早就已經有了準備,畢竟早在他動她之前,她就已經這麽說了,事後再想,那話分明就是有過前科的意思。


    她一邊掉眼淚,一邊說:“當時我想告訴我爺爺,就打電話問他對這種事怎麽看。他說如果真是那樣,就要嫁給他才好,因為如果他說出去,繁家就會顏麵掃地。所以我不敢告訴他,可、可是……”


    以繁老頭的精明,應早在我將這件事告訴他時,他就聯想起星星告的這一狀了。


    我不知他是怎麽想的,即便是根據冷冰冰的法律,十五歲也是未成年的孩子。


    我問:“事情是在哪發生的?”


    “我們學校後麵的樹林……”


    那年林準易還念中學,和她一個學校。


    她斷斷續續地說:“本來他隻是總對我動手動腳,我雖然討厭他,但我爸爸和我爺爺都說他是他們看好的孩子,要我對他好一些,其他事他也對我還好。有一天他突然叫我出去,說有事找我說,然後就帶著我往樹林裏走。”她臉上完全沒有竭力回憶的表情,顯然這些已經刻進了她記憶的最深處:“起先聊了幾句學習的事,然後忽然問我覺得張怎麽樣。我說我覺得他人很好,他就忽然……就忽然……”


    她渾身發抖,輸液管在顫動。


    我握緊了她的手,說:“別怕,星星,我今天來,就是要跟你說。在這個家裏,隻有我既願意,也有能耐讓你跟他斷了,但前提是你要聽我的。”我知道我這樣是趁人之危,但我沒有辦法。她很有可能會成為遏製小甜甜的一張王牌。


    她依然哭,完全沒有理會我的話,而是在重複自己的事:“那天我很痛很痛,可是那裏一個人都沒有。然後我說我要告訴我爸爸,他說讓我隨便去說,如果我說了,他們就肯定會把我嫁給他。回家之後,我就打給我爺爺,問他假如他強暴我,那我……我爺爺就是那麽回答的。“


    我拿出手帕擦了擦她臉上的淚,這一刻心裏很是感同身受,卻又無話可說。


    我知道我有愧於她,可是,我不能讓她死。即便隻是為了成全我那自以為是的、醜陋自私的“善良”。


    她大概是需要發泄,畢竟自殺都做了,醒來這麽久也沒人問她,她卻需要傾訴:“後來他每天都來找我,我每天都很害怕,隻好騙他,跟他說我很喜歡他,也願意以後嫁給他,但是我很疼,不想他總是……幸好他心情還好,但也總是……我一直熬到他終於去英國。”


    我疑惑起來:“照這麽說,你和你前男友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一直都認識,他在我隔壁班,一直對我很照顧。”一說起他,她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些神采,雖然她竭力掩飾:“他很溫柔,很有正義感,也很幽默。我從中學三年級就開始喜歡他。”


    我真想不到張同學居然能被這三個詞形容,也許他有我們都不知道的“好”。


    我這麽想,她還繼續說:“以前同班的女生告訴我,說班裏有個很喜歡林準易的女生,把我的日記偷出去給他看,被他發現我有暗戀的對象,所以他才那樣‘懲罰’我。後來他一走,我就和我前男友在一起,還特地讓那個女生知道,我跟他發生關係了。”


    “你幹嘛這樣激怒他?”


    “不是為了激怒他。”她說:“如果我爸爸打算把我嫁給他,我就告訴大家,說我跟別的男生發生了關係。這樣我爸爸就不能把我嫁給他了,因為他爸爸會覺得我爸爸在侮辱他。”


    “傻瓜。”我說:“你是你爸爸的女兒,他怎麽會因為這種事放棄聯姻的機會?”


    她搖了搖頭,說:“隻是他從來都不喜歡的女兒罷了。”


    我心裏猝然一痛,想到念念受到的寵愛,不由說:“對不起。”


    “我沒有氣這個。”她低下頭,回避了我的目光,說:“我知道你為他吃了很多苦,這都是你應得的。我隻是……我知道你今天這麽說,可能也隻是想安慰我。像你剛剛那麽說,我也明白,現在這件事已經不關乎我自己的命,而是我爸爸的事業。我不會再亂來的,我隻是很後悔,如果我還在家的時候就死掉,那就好了……”


    林準易給我們大家的印象和阿昌有很大差別,阿昌是個敦厚但不愚蠢,聰明但不狡猾的人,他很大氣,總得來說,看上去非常可靠。林準易畢竟長相隨母親,較為霸道,而林太太雖然身患抑鬱症,卻依舊較為潑辣,而他的性格也精明強幹,也很堅忍理性。如今通過星星的描述,也能看出這家夥的個性中還有嚴重的霸道和自私。於是我問:“那你那麽做,他有沒有朝你發難?之前念念學給我的那些話,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件事?”


    她點頭:“他虐待我。”


    “怎麽虐待的?”


    她猶豫了一下,說:“強暴我,逼我把避孕藥扔到馬桶裏。他說這是因為我背叛他。”


    我忍不住問:“這些事怎麽之前完全沒對我說過?”


    “說了也沒有用,你又不是我媽媽,我爺爺和我爸爸都那麽想,何況阿昌伯伯的感受比我重要……”她意識到這話容易令我誤會,複又改口:“主要原因還是在於我自己,我想活著,也以為能夠熬出去。”


    是啊,不僅是他們,甚至在我心裏,阿昌的感受也確實比她更重要。否則如果是我的念念被這麽對待,那在我知道的第一時間就會不惜一切代價的翻臉。可當時我就沒有,因為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被一個自己完全不喜歡,隻有恐懼,且強暴過自己的人繼續施暴,言語侮辱,還得冒著懷孕的風險,她的日子何其艱難?


    我說:“我承認,因為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所以對你有很多的疏忽。但我今天的話絕不是在安慰你,隻要我成功,就鐵定不會讓你嫁給他,任何情況都不會。”


    她一愣,抬頭看向我。


    “我計劃你爸爸回來時,就讓他失去所有權力,專心去治病,而你爺爺我也慢慢找,但等找到他時,他麵對的也是這樣。”我說:“雖然我已經說過一遍了,而且你也表示不信,但我還得再說一遍,而且強調給你,我說的就是字麵意思。”


    顯然她剛剛真的沒有徹底理解我的意思,到此刻才露出了夾雜著些許詫異的恍然大悟。


    “所以,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就被軟禁在這裏,我叫你結婚,你就去結婚。”我說:“反正無論你爸爸當家還是你爺爺當家,你的結局都是這樣。另一個就是聽我的安排,至於我有沒有惡意,就是你自己的判斷了。”


    她老半天才合攏嘴,問:“你什麽時候決定這樣做的?”


    “也是最近。”我說:“是因為我女兒已經兩次受害,我覺得,我應該為她做點什麽了。”


    “可是你能做好嗎?”她說:“我爸爸的組織很複雜的。”


    “所以我需要準易。”我說:“他年輕,聽話,有才華,也有上位的欲望,對我來說,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人選。”


    她想了一下便問:“那他會願意和別人在一起嗎?”


    “我來想辦法說服他。”我覺得這不難:“不過不是現在,等一切穩定。”


    她明顯很喜歡這個選項,說:“我相信你不會害我爸爸,需要我做什麽嗎?”


    “暫時還不需要。”我得先給她些好處,再多跟她說說小甜甜的壞話:“我會盡量少讓林準易打擾你,之前我也跟他談過,讓他對你好一些,下次他來時,你告訴我他有沒有好一點,不能說謊。不過他個性驕傲,現在父母雙亡,弟弟下落不明,已經是家破人亡,你不要再去刺激他。畢竟他很重要。”


    她點了點頭,又強調說:“我沒問題,可是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希望你不要騙我。一定不要讓我嫁給他,我可以做任何事情配合,哪怕摘子宮!”


    “別胡說。”我說:“你最錯的不是沒早點死,是你總想著抹黑自己來讓他沒辦法娶你。上次你之所以落的被動,不就是因為你抹黑了自己,卻又被你喜歡的男生插了一刀?你……”


    “不是的!”她打斷了我,認真地說:“不是他插我一刀,是林準易做的!”


    我不由一愣:“什麽?”


    她又抿住了嘴。


    我說:“說話別說一半,家裏都這樣了,你還藏著秘密,萬一背後有大事,你怎麽辦?”


    她搖了搖頭,說:“沒有大事。他給我打電話,要我跟我男朋友分手,我不答應,他說那就別怪他不客氣,沒過多久就出現那件事。”


    我說:“那件事不是你衝動麽?捉奸生氣。”


    “是,但那是因為每次他有奸情的時候,我都會先被人提醒,不管我去不去,照片都會被發到我們學校的網站上,搞得全校人人皆知。”她說:“我每天都因為這種事被人嘲笑,可我男朋友不想分手,他總是保證,說他被人陷害了……我也不想跟他分手。我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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