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間,朝綱腐敗,貪官汙吏得寵,民不聊生,尤以沿海地區,倭寇橫行,人民生計艱難.


    這一日,夜已將深。福建泉州知府家中卻仍是燈火通明。廳堂中仆役,丫鬟,家丁木然肅立,皆有愁苦之色。而居中一把太師椅上坐著一人,約莫四十歲年紀,眉目和善,鎮定自若。旁邊有一中年美婦和一十歲男孩,此人正是知州季安之。


    “杜管家,消息隻怕是不假,你們已經追隨我多年,不必陪我赴難,帳房每人取一百兩銀子,現在立刻就走”


    一名約莫五十多歲管家裝扮的老者說道:‘我已追隨老爺多年,也已一大把年紀,生死之事,早就看的淡了,而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實不願離開老爺。’


    餘下眾人皆為季安之多年家仆,他平素待人寬厚,登時多人叫嚷,絕不離開老爺獨自逃生。


    季安之擺了擺手道:‘大家不必做無謂的犧牲,你們都有父母子女,回家好生過活,任何人都不準留下。現在立刻動身,隻帶必需品,走吧。’


    旁人還待再說,季安之卻已麵向那中年美婦道:‘琪兒,我們倆已成婚近二十年,有你在身邊,乃是我生平最寬慰之事。你又為我生下雲兒這個好孩子,我實在對你感激不盡。平素每有艱辛為難之事,每念及你母子二人,我便覺心安。你們倆實在是我精神之依靠,隻是這一次我恐怕凶多吉少,以後如無再見之日,照顧雲兒長大成人的重任,要落在你身上了。’


    那美婦淡淡一笑:‘安哥說什麽話來,你我夫妻一場,雖已有二十年之久,至今卻仍如年少初戀時一般情重。今生能與安哥攜手,已然心滿意足,你一旦有何不測,我絕不獨生。’


    季安之道:‘我也知你情義,隻是不忍雲兒一同受累。’


    那美婦揮手道:’我娘倆但求與夫君相隨,生死榮辱,卻也不放在心上’。


    堂中突然有一人鼓掌道:‘季大人及嫂夫人之大義,令人敬佩。’


    這時眾人才驚覺大廳之中赫然已多了一人。


    而居然沒有一個人看見他是何時進來的。


    季安之霍然站起,聲音發顫:‘蕭兄,你怎麽來了!’他識得此人名叫蕭天朗,丐幫第五十七代幫主。生的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目光中英氣逼人。幾年前季安之率人抗倭之時,蕭天朗曾於他有救命之恩。


    季安之又對眾人道:‘大家趕緊去收拾一下,盡快離開。’


    蕭天朗道:‘在下得知消息,朝廷奸人欲陷害大人,故趕來相助。如消息屬實,恐怕大人這次極難周旋。’


    季安之黯然道:‘我在泉州十年,自問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住百姓。對內疏通經濟,對外抵禦倭寇,保家衛國,怎知卻是如此下場!’


    蕭天朗道:那奸相嚴嵩,給大人編織的罪名之中說道大人公報私仇,擅自挪用庫銀,私募人眾。


    季安之道:‘我確是曾私用庫銀,但當時所募鄉勇及江湖俠士抗擊倭寇,所需費用巨大。其時倭寇勢大,眼看泉州百姓危急,不及上報,隻得從權。沒想到嚴嵩竟從此下手,誣告於我,哎,,’


    蕭天朗道:‘我聽說下一任泉州知府,名叫嚴敏如,乃是嚴嵩之侄,所以大人是一定要打倒的。’


    ‘嚴敏如不是去了西安嗎,怎地到了此處。’


    蕭天朗道‘那還不是大人這幾年將泉州整治的極為富庶,而且近幾州倭寇橫行,,可以有明目向朝廷索要軍費,據說老賊私下資助掌控倭寇,助其勢力擴張,另一方麵,利用手中職權克扣不聽從他的軍隊軍餉,一應物資不全。以致人心渙散,無力打仗。而一旦打了敗仗,他又會誇大其詞,以治倭寇不力治罪。他已用此法讓多位參將革職,下獄。而所換之人,不言而喻皆為老賊心腹了。’


    季安之眉頭緊鎖,道:‘我一直以為嚴嵩雖奸惡,但食君之祿,仍應以家國社稷,黎民百姓為重。’


    “嚴嵩之奸惡,恐非大人所能想象。民間傳聞,他私下控製部分倭寇,為其所用。每有需要,便指使倭寇行凶,再以此為借口,索要軍費。朝廷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還將他視作忠臣良相,當真可歎。依我推斷此次陷害大人,絕非單純為嚴敏如謀利。而且,他也絕不會讓大人活著到京城受審。我與大人神交多年,特來相助。”蕭天朗頓了一頓又說“在我所識之人中若論見識及氣度,鮮有人能比得上大人,這些就算我不說,大人也必明了。依我之見,大人和我一同北上,以圖安身,日後再做打算。


    季安之道:‘我也知蕭兄厚誼,但自古讀書人以名節為重。我若私逃,嚴嵩定然會說我畏罪潛逃。在天下人麵前,我倒顯得理虧了。’蕭天朗點了點頭。季安之道:蕭兄,我縱然死,也要死的有尊嚴。我不想死在逃跑的路上。本來我唯一不舍的是雲兒,但蕭兄前來,我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有蕭兄在,定然可以將他教養成人。’


    這時蕭天朗突然說道:‘有人來了。’眾家丁,武師已拿起武器,準備迎戰。


    過了一會,果然有大隊人馬開到,卻是官兵,約有三百餘人,手執火把,四下圍住,衝入院內,二話不說,便與武師鬥在一起。


    眾武師雖然寡不敵眾,但人人奮勇,官兵雖人多,卻不敢拚命。一時之間,倒也奈何不得。


    就在此時,又衝進來一隊黑衣武士,手拿倭刀,一麵嚷著要救季大人。


    為首的軍官大喊道:‘季大人果然私通倭寇,膽


    敢拒捕,格殺勿論’。


    蕭天朗又對季安之說道:‘季大人不如還是隨我同去吧。’說著輕輕的點了季雲的睡穴,將他抱在左手。季安之道:人故有一死,蕭兄請勿以我為念。還請速帶雲兒離開,後麵有一後門,極為隱蔽,事不宜遲,蕭兄快走。


    杜管家道:‘這位大俠,請隨我來。’


    蕭天朗卻隻是說了一句:’大人,嫂夫人保重。’便抱著季雲從正門離開。


    杜管家極為詫異,見門外已是殺聲震天,蕭天朗卻還是向正門走去,以為蕭天朗並未聽見自己說話,急忙又想喊他,季安之卻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蕭天朗剛出得門口,立刻便有兩柄大刀劈麵砍來,他不欲多傷人命,伸指將兩柄刀彈落,又順手點了二人穴道。又過來幾人,蕭天朗足下不停,猶如閑庭信步一般,如法炮製,將幾人一一點倒。這時一名黑衣人卻使刀來砍他懷抱中的季雲,他心下大怒,上前一掌從那人刀光中穿過,正中胸口。這一下他下手不再容情,使出了三成功力,那黑衣人一聲慘叫,猶如一個斷了線的風箏,直飛出六七丈之外,方才跌落。在空中便已氣絕,停止了叫喊。


    募地一人斜刺裏竄來,倏然欺近蕭天朗身前,身法極快,左手抓向蕭天朗麵門,右掌卻已拍向蕭天朗胸口,出手不凡。蕭天朗左手抱著季雲,隻有一隻右手可用,如何能夠抵擋。  但見在這間不容發的一刹那間,蕭天朗右手抹開對方攻來的一抓,同時手肘下壓,擋住對方掌力。而對方這勢大力沉的一掌,已盡數擊在他手肘之上。


    那人滿以為這一下定然已打的他骨斷筋折,豈知他這使出了九成功力的一掌,卻如同打在一堵牆上,不隻毫無功效,還震得自己手掌隱隱發麻。他情知不妙,急忙後退。


    但一刹那間一股猶如波開浪裂一般的大力驟然襲來,瞬間籠罩住了他全身。掌勢極快,根本看不清來路,他閃避不及,隻得盡平生之力,雙掌齊推,迎了上去。掌力相交之下,他一連退出五步,真力散亂,胸口氣血翻騰,說不出的難受。


    蕭天朗不容他有喘息之機,又是一掌打了出去。他看出此人武功高強,已使出五成功力。掌風尚未及體,那人已驚覺自己內力已受到壓製,他此時已毫無退路,隻得將畢生功力聚集,雙掌推了出去。而身後有三名黑衣人,見他遇險,奮不顧身的揮刀從三個方位合身撲上。刀法詭異,並非中原武林武功,而是倭寇刀法。


    蕭天朗左足連踢三人手中長刀,不過右手掌勢也緩了一緩。


    隻聽砰的一聲悶響過後,那人又是退出幾步,口吐鮮血,已然受傷不輕。全身功力散亂,難以聚集,雙手軟軟下垂,毫無知覺,也不知是否斷折。


    此時蕭天朗若要取他性命,當真是易如反掌。但卻隻是有些驚異的瞧著他,搖了搖頭。他一來奇怪此人居然能擋住自己如此剛猛的一掌,絕非常人,二來驚訝以他如此身手,居然甘心為朝廷賣命。


    來的所有人之中,顯以此人武功最高。蕭天朗打退了他之後,麵前已出現了一個缺口。


    而他卻並未趁勢衝出,反而停了下來,一雙閃電般的眼睛冷冷的掃視了全場一圈。


    他隻孤身一人,手中還抱了個孩子, 而對方足有四百人之眾。 但這四百餘人不隻無一人敢上前挑戰, 反而都驚慌失措的退了開去, 留出了中間的出路, 蕭天朗便不再看任何人一眼, 抱著季雲, 從正門走了出去。


    他走了良久, 官兵帶隊的副官才小聲問長官道: “大哥, 我們要不要象征性的追一下? 萬一上頭問起來也好交差。 就說賊人跑的太快, 未能追及。”


    那長官道:“好主意, 你趕緊帶人去追。”


    那副官下意識的咽了口氣道:“那··那還是算了吧, 拿季大人更要緊一些。”


    季大人公然勾結倭寇拒捕, 大逆不道。 一眾官兵既為朝廷效力, 不必說隻有大抄特抄季大人之家, 以表忠心。 不過值錢之物大部分卻已進入官兵私囊了。


    官兵收隊之後, 徑回泉州指揮所大營。 被蕭天朗打退之人卻不稟告, 直接入大帳之內。


    嚴敏如迎上前道:“歐陽先生辛苦了, 此役擊殺季安之, 先生實居首功。”


    他心下厭惡, 不願同嚴敏如交談, 隻點了點頭。 此人名叫歐陽榮華, 乃嚴嵩手下四大高手之一。 而那些黑衣人也悄然出現大營之中。


    那嚴敏如對歐陽榮華甚是尊敬, 道:“聽江島說季安之家中突然出現一名高手, 帶同季大人家公子離去。”


    這時江島接口道:“往日我三兄弟於本島之中, 雖不能說天下無敵, 但也少有人能從我三人聯手夾擊之下逃生。  豈知此人在一招之間便破去了我兄弟三人十年辛苦練成的劍陣。”


    嚴敏如知他兄弟三人均為劍術高手, 既往多次行動屢立大功, 既如此說, 那人定然非同小可, 便問道:“ 歐陽先生, 此人什麽來路?”


    歐陽榮華搖了搖頭道:“ 不知道。 我看不出他所用的招式, 這些招式本身極為尋常, 但他運用的方法卻極為巧妙。 此人武功之高, 已然登峰造極。 今日他如果想救季大人出去,絕無一人能夠阻攔的住。 我們除了看著, 別無他法。”


    但其實他心下雪亮, 他確定此人定是蕭天朗無疑。


    因為江湖中武功能達到這種地步的,也隻有五六個人而已。不過如靈


    遠方丈等人年紀都已不輕,與此人不符。剩下的隻有一人,便是這號稱天外神龍的丐幫幫主。


    隻是此人英雄俠義,歐陽榮華一向對他十分佩服,而且剛才手下留情饒了自己性命,故不想丐幫惹上這個大麻煩,所以推說不知。


    ‘定然是丐幫幫主蕭天朗無疑’賬內轉出一個年輕公子,麵目英俊,不過眉宇間略帶一分邪氣,令人一見之下便極不舒服。


    此人乃是嚴嵩手下第一謀士,雖然年紀輕輕,卻聰明絕頂,且行事詭異,心狠手辣,嚴嵩一向對他言聽計從。


    嚴敏如笑道‘西門公子何以見得?’


    ‘當今江湖之中,武功能勝過歐陽先生的,不超過三十個人。能在幾招之內打敗先生的,隻有五六個。聽江島說那人不過三十歲上下,定然是蕭天朗無疑!’他頓了一頓又說‘而且就算不是他,這筆賬也要硬栽到他們身上。丐幫已屢次壞我們大事,相爺早就想將他們除去,這次正好趁此機會,以朝廷之力打壓丐幫。最好將之剿滅,我們便不必再費心思了。’


    嚴敏如歎道‘西門公子之智,在下十分佩服。相爺有西門公子歐陽先生相助。當真是如虎添翼。對了,西門公子所料不錯,季安之並不逃走。’


    ‘此人極重名節,定然不會逃走,而會進京受審,麵見皇上。他能言善辯,又頗有清名,兼之朝中有些想與相爺作對之人會替他說話。萬一皇上信了他的話,對相爺可是極為不利。他既是不肯逃走,隻有讓江島冒充倭寇前去。一來有了私通倭寇的證據,二來趁亂殺他滅口’


    嚴敏如道‘本來我覺得讓江島三兄弟去足以,公子堅持讓歐陽先生同去以保萬無一失。當時我還以為小題大做,現思之慚愧。’


    ‘但我也未想到,蕭天朗居然會突然現身,救了季大人兒子離去。不過也好,這一來便有正當理由讓朝廷對付丐幫了’


    當下二人商議如何收買丐幫內部之人,如何安插心腹等等。


    歐陽榮華雖與他們一路,卻好似對這一類暗害 買貪之類的無恥之事甚是反感,便道‘我先告辭了。’


    ‘歐陽先生請便!’


    他剛走出門口,便聽有人叫道‘歐陽大哥’。


    原來是那江島三兄弟。


    這三兄弟本是扶桑島上一等一的高手,隻因酒後失手殺了幕府中兩員大將,在島上已無立足之地。故跟隨朋友到中國為寇。這三人在島上自以為武功無敵,一向眼高於頂,怎知在潮州為歐陽榮華生擒,後被嚴嵩收為手下。一來他們確實武功高強,二來更重要一點他們確是貨真價實的倭寇。許多須倭寇行使之事,便不再需要找人冒充,故頗受重用。


    這三兄弟一向對歐陽榮華奉若神明,十分尊敬。而歐陽榮華雖厭惡倭寇,卻覺這三人雖然狠辣,卻非卑劣之人。又對自己恭敬萬分,平日也不便過於厭惡。而且今日自己遇險之際,所來官兵之中無一人上前相救,反而是這三個倭寇不顧性命的相助,對自己當真不錯。便停下腳步。


    ‘歐陽大哥,往日我們在島上以為武功高強,天下無敵。認識大哥之後才知道我們的武功在真正的高手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而今日見了蕭幫主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武功。今天他一招便破去了我們的劍陣。若非歐陽大哥在旁牽製,我三人隻怕已一命嗚呼。以前狂妄自大,當真慚愧的很。’


    ‘對了,歐陽大哥,這個人到底有多厲害?’


    ‘他便是我中原武林第一位的大英雄。好了,我得運功調理一下’說著和三人分別,自行回房運功。


    話分兩路,蕭天朗帶著季雲行至三十餘裏外一處廟中,早有數人等候。


    ‘幫主’‘大哥’‘救了季大人嗎’‘這個小孩子是誰’


    ‘季大人不肯隨我同來。這樣,這一位正是季大人的公子’


    ‘今天所來的人之中,有一人武功甚高。我為了不顯露武功,隻用了幾招普通的招式,不過卻使出了五成功力,而此人硬接之下,居然並未受傷’


    一人接口道‘大哥,看來這次果然是早有預謀,嚴嵩是非殺季大人不可了。能接住大哥這一掌的,江湖上最多有二三十人。嚴嵩手下有四大高手,想來這便是其中之一。他有多大年紀?’


    ‘四十多歲。’


    ‘那應該是歐陽榮華。聽說他武功傳自西域一帶。此人為人耿直,不過嚴嵩昔年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他父親一命。後來他父親臨死之時要他誓死效忠嚴嵩。這人極重然諾,便一直在嚴嵩手下效力。他武功已盡得真傳,嚴嵩此次派他前來,當真是準備要季大人的命了’


    蕭天朗道‘我此行隻怕已露了行蹤,隻因我並未想到嚴嵩居然會派他前來。朝廷以後隻怕要處處與我丐幫為難了。’


    泉州分舵舵主劉夢龍說道‘他們也未必知道是幫主所為啊’


    羅文成笑了笑道‘江湖中能勝的過歐陽榮華的人並不多,年輕的更是隻有幫主一人。而且就算不是大哥,這筆賬一樣要算在丐幫頭上。最近幾年我們已多次壞了嚴嵩好事,這次恐怕會借此機會利用朝廷對付丐幫’眾人皆默然不語。


    蕭天朗道‘如果是我,便也會這樣做!’


    ‘季公子不能留在丐幫。一來對丐幫不利,二來他自己也十分危險。大哥想怎樣安置他?’


    蕭天朗沉吟道‘我本來想親自教養他成人,隻是現在看情勢已無法將他留在身邊。他在丐幫恐怕會有危險。怎生好好安頓以不負季大人之托呢?’說著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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