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禽先生這件事做的幹淨利落,大快人心。雲鬆和婷婷雖然極力誇讚,卻又絕不是奉承,而是由心而發。對於天禽先生而言,比之有人刻意吹捧更好得多了。當下心情十分舒暢。


    吃過午飯,婷婷說道反正閑來無事,便讓雲鬆教她些武功。雲鬆便認認真真的試演了幾招劍法。他是現在武林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一向對自己的武功極有信心。他練完了自己最拿手的劍法之後,卻見天禽先生隻是在一旁看著,麵無表情。


    雲鬆此時已經摸到些天禽先生的脾氣,見他不置可否,也故意不和他說話。隻是自顧自的和婷婷談論武功之事。


    天禽先生平時一個人獨處慣了,有些寂寞。


    他教了鐵虎一些武功,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生平最得意的這一身武功竟然無人知道!而且連一個能談論的都沒有!


    而能教鐵虎一點,便覺得有些成就感。隻是鐵虎生性愚鈍,難免心中有些遺憾。


    他這時看見雲鬆試演劍法,便不由自主的想觀看,甚至想發表些看法!就好像哪怕隻是


    能和別人談論談論,心中都能舒服些。


    偏偏雲鬆故意不問他。見他隻是和婷婷談論,而且很多觀點都是錯的,便忍不住插口道‘你的劍法還不到家!’


    雲鬆立刻接口道‘晚輩的武功,在您眼裏自然是不值一提,讓您見笑了。’


    天禽先生道‘也不是,你父親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武功已比你高的多了。’


    雲鬆道‘晚輩資質愚鈍,未能學到家父劍法精髓。’


    這時天禽先生看著他認真的說道‘孩子,你錯了,你並非是天分不及你父親,相反依我看你的資質悟性都是上上之選,是難得一見的奇才。’


    雲鬆又說道‘晚輩往日習武的時候也不夠努力···’天禽先生打斷他的話道‘也不是這個原因!你知道為什麽嗎?’


    雲鬆垂首而立,聽他說話。


    天禽先生接著說道‘我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江湖中每日殺伐不斷,過的都是刀頭舔血的日子。而你從小到大恐怕隻是練劍,卻很少與人性命相搏吧。’


    雲鬆動容道‘正是!’


    天禽先生點了點頭道‘你在平時和劍樁劍靶一起練出來的劍法,自然比不過在命懸一線的刀光劍影中練出來的劍法了!你要知道,如果不去經過實戰中的千錘百煉,不管多麽神奇巧妙的招式都是毫無意義的!’


    雲鬆麵上帶著有如朝聖一般莊嚴的表情聽他講述武功之道。


    天禽先生讚許的看著他接著說道‘孩子,武功招式是死的,但是應用的人卻需活學活用,絕不能拘泥於形式。同樣的一招使出來,你用不同的方位和節奏去使用,結果也就完全不同,每一個招式都必須經過多次實際的應用才能得心應手。而對付不同的對手時你便需將招式本身加以變化,能達到隨心而為又不著形跡,才能初步算是練成了。’


    雲鬆聽的怦然心動,仿佛看到了一個自己夢想中的境界,卻又有些難以完全理解。


    天禽先生說的雖然簡單,卻已是大多數武人窮一生而不能達到的境界。


    ‘隻是現在的少年人,武功的路數越來越是花哨,隻追求形式,愈發的不實用了。武功要是不去實際應用而隻追求招式美觀,便根本不能算是武功了。依我看,你的武功在這一代少年中已經算是頂尖的了。而你本來還可以更高的多,隻是通常父親教兒子的時候並不能讓兒子吃盡苦頭,也不想讓兒子經曆失敗和挫折,想來你父親對你也是如此。有時過分的疼愛反而會誤了自己孩子,隻是天下父母又有幾個能放卻親情呢··’


    雲鬆道‘聽前輩一席話,晚輩當真是醍醐灌頂!懇請前輩不棄收為徒兒,如有幸能每日聽從教誨,晚輩感激不盡!’


    天禽先生既沒答應,也沒有拒絕,隻說道‘你先起來。’


    雲鬆和婷婷不敢再說話,天禽先生便回房休息了一陣。


    二人年少,精力旺盛,便四處轉轉。這才看清這些建築之後還有一些天然景致,和整個建築渾然一體。也絕不會有人想到在這兩片懸崖之中的山體裏竟然有這樣一座建築。走了一會隻覺心曠神怡。雖然天氣寒冷,在這山體之中卻有如春天。


    到了最後一間石屋,裏麵沒有任何擺設,隻牆上掛了一柄形式古雅的長劍。想來此處是天禽先生平時練功的所在。


    仔細看那劍鞘之上刻著一個雄鷹的圖案,這肯定就是天禽先生所用的劍了。而這柄劍仿佛也有靈性,雲鬆一直感覺這柄劍好像有話要對自己講一般,忍不住看的有些出了神。


    以至於天禽先生何時站在他身後都不知道。


    當然


    了以天禽先生的武功,就算他不是看的出了神,一樣也不會發覺。


    雲鬆輕聲說道‘這是一柄好劍!’


    天禽先生也緩緩的道‘此劍我已有三十年未曾動過。’


    雲鬆點了點頭,以天禽先生的武功,確實根本無需再動劍。不管對手是誰!


    而雲鬆心裏已經有了種奇妙的感覺,這柄劍以後一定會跟隨自己!


    一連兩天,天禽先生都和二人說起一些武林中的軼事。很多事他並不說出名字,隻說是自己一個朋友。而雲鬆和婷婷聽得多了也明白了天禽先生這個所謂的朋友,就是他老人家自己。天禽先生這十幾年獨居慣了,這時有人陪他談論以前的往事,心中十分舒暢。


    他雖然並未說收雲鬆為徒,卻已在不經意間指點雲鬆的武功。說出他劍法的不足,又教他如何出招更加迅速等等。隻是並未以他自己的武功去教雲鬆。即便如此,隻一日間雲鬆便感覺進入了一個新的境界,心中狂喜。


    而呂婷婷每日便將最拿手的飯菜做給三人享用。到了第四日,雲鬆和婷婷起床的時候,天禽先生已早早起來。他雖然是裝作在看風景,其實卻是在等著教雲鬆武功。


    這兩天他好像一個寂寞已久之人偶遇知音,他教授雲鬆的時候,自己也是心懷舒暢。


    等了一會見雲鬆出來之後卻好像有些心事,他正自有些奇怪,雲鬆卻突然跪下說道‘前輩,這幾日蒙您指點武功,晚輩受益終身。隻是晚輩身有要事,今日必須離開。待此事一了,晚輩一定再來聆聽教誨。’


    天禽先生心中有些失落,心一橫道‘你以後不用再來了!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說著轉臉就走。雲鬆大驚,他知道這位天禽先生喜怒無常,正自不知如何接口,天禽先生又停住身形道‘不準和別人說起我,不然··’


    他本想說不然取你性命,卻又覺得這兩天朝夕相處已和雲鬆有了些感情,便沒好意思說出口,氣哼哼的獨自回房。


    雲鬆起來又去和鐵虎道別。這幾天他竟然喜歡上了這個又憨又啞的朋友,隻覺得他雖然麵貌醜陋卻委實比世上大多數人都可愛的多。


    鐵虎雖然愚鈍,卻也知道雲鬆要走了,他也是平時寂寞慣了,這幾天好容易有了玩伴,如今又要走了。他有些不舍,拉著雲鬆的手‘說’了一會。雲鬆又到天禽先生房前跪下道‘前輩,這幾日多蒙教誨,晚輩真是三生有幸。隻是已答應了送妹子去洛陽,必須做到!隻要晚輩不死,以後一定會再來拜見前輩。’天禽先生聽得心頭一震,也沒有說話。雲鬆和婷婷二人便有些不舍的走了。


    婷婷有意讓雲鬆獨自留下學武,雲鬆卻說什麽也不答應她一個人走。婷婷見拗不過他,便隻得答應。二人加快行程趕往洛陽。


    一路上崆峒派有六人被人殺死在雲台山之事已轟動江湖。經過的酒館飯鋪之中但凡有武林同道,所說的盡是此事。雲鬆一天之間已聽過六七種說法,但他絕口不提此事。婷婷雖然年幼也知道事關重大,二人就是獨處之時也絕不說起一個字。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偷偷的瞧著這個小姑娘,不過看見雲鬆腰間的長劍之後,大部分人就隻敢偷偷的瞧瞧,再在心裏羨慕雲鬆一下也就罷了。


    雲鬆不想再惹事,而且心中記掛著送婷婷安全到達之後立刻再回去找天禽先生。所以一路上沒和任何人接觸。


    洛陽乃是中原大城,六朝古都,也是江湖人物聚集之地,這時消息更加多了起來。


    聽說崆峒派掌門人秋雲海大怒,親自率領門下數十弟子下山,誓要為六人討回公道。


    雲鬆聽聞此言有些擔心,他擔心的當然不是天禽先生。而是怕天禽先生知道此事之後萬一脾氣發作,邪氣上來。一旦他和崆峒派較起真來,怕是武林中以後就沒有崆峒一派了!不過想想他們應該猜不到是天禽先生所為··對了,當然猜不到!不然秋雲海恐怕不敢來報仇。


    想到此處登時放心了些,按照江湖上通常的做法,崆峒派肯定會大張旗鼓的鬧一陣,顯得自己並不害怕,不過苦於凶手不敢露麵,這樣一來自己給自己找回些場子再說些什麽不共戴天之類的狠話,也就算了。


    呂家祖籍洛陽,呂七先生年少時獨自到蘇州一帶闖蕩。後來闖出了名堂便在蘇州定居下來。呂布和呂罡都不是在蘇州出生,他們二人年少時都是在洛陽長大。呂布一直到十歲才跟隨父親到蘇州,那是呂罡年方七歲。


    二人童年時期是在洛陽度過,所以都不說自己是蘇州人。每年過年之後一家人都會到洛陽居住一段時間,找找兒時的回憶。而呂七和呂明年紀大了之後也越來越喜歡在洛陽和一幫老兄弟一起呆著。相較之下,蘇州雖然富


    庶但人與人之間有些生疏,不及洛陽人情味厚。


    而且洛陽自古以來盛產牡丹,,早些的花市現在已經能看到。每一年的花市都會吸引不少遊客和江湖人物前來觀賞。


    雲鬆和婷婷一起到了呂家老宅,這時一個大家族團聚在一起好不熱鬧。


    見雲鬆護送婷婷前來,不少人都有些意外。婷婷有些不好意思,見過各位長輩之後便介紹道‘這位上官公子,是我的··嗯,好朋友。他怕我路上危險,特地護送我前來!’雲鬆上前抱拳道‘晚輩參見各位爺爺,叔叔。’


    這時那個姓丁的人也在,出來說道‘這位上官公子是上官木前輩公子,武林中的後起之秀!’


    上官木雖然退隱江湖二十年,但昔日名望還在。而且這些年武林中一直沒出現多少新的英雄人物,所以人們口口相傳的還是他們那一代人居多。


    呂布當然早已知道,不然也不可能放心讓呂婷婷去找他。這時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雲鬆,自己都感覺有些在挑選未來女婿的意思。


    見雲鬆器宇軒昂,一表人才,心中十分滿意,便對他十分親熱。而呂婷婷所有的宗親都認定了雲鬆便是呂婷婷的情侶,對他也都是十分客氣。


    雲鬆拜見過呂家各位長輩之後,一心想著回去拜天禽先生為師,呆了一會便說家中有事要走。隻是呂家老少說什麽都不讓他離開,非要他答應在洛陽玩幾天。見盛情難卻雲鬆隻得留下。


    呂婷婷有幾個表親,年紀相仿,一年中隻有這一個月能在一起。每日在一起結伴遊玩雲鬆年紀最長,幾人都把他當成大哥哥。


    雲鬆年少時鮮有玩伴,這一次有這麽多人陪伴也是十分高興。而且這幾個小堂兄弟已把他當作未來的姐夫,十分親熱。還不斷拿他和呂婷婷開玩笑,二人感覺極為甜蜜。


    洛陽乃是中原腹地,城內名勝古跡不勝枚舉。一群少年人身上又不缺銀錢,每天玩的不亦樂乎。隻是雲鬆記掛著回去拜師,心下不免時感焦躁,但若說現在離開,又有些不舍。他現在好像也已將呂家人當作自己親戚了。


    不過上午在楊將軍廟的時候,雲鬆感覺到好像有人在跟蹤自己。他見婷婷和幾個表兄弟挺開心,怕說出來掃了大家興致,便裝作不知,隻在暗中留意。


    果然發現有兩個人始終跟著自己,後來又陸陸續續換了幾個人。雲鬆心中有些奇怪,他不確定這些人是針對自己,還是在跟蹤婷婷幾人。不過想來自己初來乍到,應該沒有惹到別人,應該是跟蹤幾個小表弟吧。


    第二天雲鬆執意要走,婷婷和幾個小夥伴自是極為不舍。呂七和呂布中午設宴為他送行,又送了他許多盤纏。他本來推說不要,不過婷婷卻硬塞到他手裏。雲鬆見婷婷眼圈有些發紅,便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呂婷婷仍是拉著他的衣袖,不舍得他離開。他又安慰了幾句婷婷方才放手。


    剛離開呂家他便立刻注意到有人在跟蹤自己,心中十分奇怪,自己頭一次來到洛陽,想不出何曾與人結怨啊,怎麽會有人跟蹤!他一心記掛著回去拜師,便不去多想這事,加快速度出城。


    剛出了洛陽離開大路,前麵便有幾人攔住去路。他一眼瞧見幾人腰間的佩劍才猛然驚覺這些人原來是崆峒派的!恐怕崆峒派將自己認作了殺人凶手,這件事倒是頗為麻煩!天禽先生於自己有救命之恩,既已答應他不將他行蹤泄露出去就不能向外人提及。就算天禽先生沒有救命之恩,既然已答應了別人,就絕不能說半個字!隻是這樣一來,自己可難以辯駁了。


    隻見最前麵一人約有四十歲上下,上前抱拳道‘上官少俠,在下崆峒派於珍。家師有幾句話想請教,望少俠移步一敘。’


    雲鬆也抱拳還了一禮,不過心中卻是極其為難。若是說不去吧,顯得自己心虛;若是跟去吧好似便承認了自己與此事有關。便說道‘在下身有要事,不能久留,請你師父出來一敘吧。’


    於珍笑了笑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請少俠進來一敘吧。’說著指了指旁邊一座荒廢的破廟。他師兄弟五人現在已將雲鬆圍住。雲鬆心中大怒,本想拔劍動手,隻是這樣一來自己更加難以洗脫嫌疑了。心想反正自己並沒有殺人,問心無愧。崆峒派這樣一個名門大派應該不至於無理取鬧。當下鬆開劍柄道‘好,一敘就一敘。’


    崆峒派五人見他如此,鬆了一口氣,便帶他進入那座破廟中。隻見崆峒派約有三十餘人,分兩列站著。中間坐著一個人,約有五十餘歲,表情淡然,卻自有一股威勢。


    於珍說道‘師父,上官少俠帶到。’又轉過頭對雲鬆道‘這一位便是我們崆峒派掌門秋雲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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