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是戌時,眾人一番折騰也都有些餓了。崆峒派為了感謝何衝四人,雖然他們大多是出家人平時以素食為主,卻仍是給四人備了酒菜。


    不過季雲他們無心吃喝,匆忙吃飽之後便即讓何衝請秋雲海師兄弟四人詢問此事經過。


    幾人避開耳目在室內相談,秋雲海又命兩名弟子在外看守。然後詳細的說了如何有人鬧事,定明如何受傷,自己在那些人引誘之下一路追蹤,如何殺錯了人。又說起遇到一個武功奇高的藍衫人,卻稀裏糊塗的死在自己手上,而他的同夥卻不替他報仇等等。


    季雲問道‘那個藍衫人是誰?您可認識他嗎?’


    秋雲海道‘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季雲又問道‘那他相貌如何?’


    定坤接口道‘我們掌門師兄知道事有蹊蹺便將此人屍體運回,找了一個陰涼的山洞尋了一些冰塊鎮住,麵目至今仍未改變,不過卻沒有人認識。’


    秋雲海師兄弟四人這些日子以來每日全力療毒,無暇顧及。此時又想起此事,隻怕是不易解決。


    季雲道‘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去看看此人到底是不是蓋天華。’


    秋雲海吃了一驚,‘一劍鎮八方蓋天華?’


    季雲道‘我也不能確定,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急忙趕到那山洞之中,季雲杜雷四人心裏已有了些準備,他們已猜到是蓋天華。隻是真的見到蓋天華的屍身時,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大師脫口道‘秋掌門你說你以一人之力殺了他,這,這,’他雖然心直口快,卻也難以說出‘這怎麽可能!’


    秋雲海倒是十分坦然,道‘大師所言極是,本來我們至少要師兄弟三人聯手方能有勝過他的機會,我一人絕不是他的對手。但不知為何,他與我交手時,已將可取了我的性命,卻突然武功散亂,門戶大開。我不及細想,一劍便刺中了他。現在想想仍是難以索解!’


    何衝道‘這個不難索解,他和你交手之前便中了雙花迷迭香。和你打鬥時藥性突然散發出來,他內力難以運使,猝不及防之下所以喪命!’秋雲海師兄弟四人這才恍然大悟。


    何衝轉過頭問季雲道‘您怎麽看?’


    季雲道‘那雙花迷迭香別的人還有沒有?’‘沒有,隻有我們有。’


    ‘那很明顯,是西門公子想殺了蓋天華!’


    大師和杜雷二人有些不解‘蓋天華是他手下得力幹將,他怎麽會下手殺他呢?’


    季雲道‘那隻有西門公子自己知道了,也許是因為上一次的事西門公子對他起了疑心!’


    ‘那會不會是別人偷了藥下毒呢?’


    季雲沉吟道‘應該不會,以沈鶴的聰明,別人很難從他那偷到藥。而以蓋天華的心計,除了他們自己人,別人也沒有可能在他飲食中下毒。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秋掌門說殺了蓋天華之後,西門公子手下尚有四名高手?’


    秋雲海道‘正是,那時我已筋疲力盡,他們如果要殺我二人,我們簡直就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何衝道‘是了,如果不是西門公子所害,他們縱然不為蓋天華報仇,也一定會趁機加害秋掌門!’眾人都點頭稱是。


    秋雲海道‘那他既然已經下了毒,要害蓋天華也不是難事,為何還要大費周章的找到我呢?他們自己做豈不是更方便,更加不會引人注意!’


    季雲道‘嗯,我想一來是蓋天華武功太高,他們不想冒險。二來是想嫁禍給你,借你們的手除去蓋天華。然後又引你們殺了明教中人,自然是想再借明教的手將你們也除去,這樣一來便死無對證,還能順便挑起正教和明教之間的矛盾。而且這件事從頭到尾看起來也好像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西門公子也不會有任何麻煩。這人心計之深,真是令人可怕。’


    秋雲海卻隱約又想起一件事,問道‘會不會他們怕什麽人會替蓋天華報仇,所以才把這件事推到我身上?’


    杜雷道‘極有可能。’


    何衝突然臉色一變‘我初時為定明道長療傷時便留意到,這次他們所下的毒分量較輕,雖然未取定明道長性命,卻讓貴派耗在此處無法脫身,同時又能大耗三位內力。當時未曾細想,現在看來他們就是想把貴派拖在此處。否則分量下足的話,縱是三位武功高強也難以幫定明道長挨到我來的這個時候!’


    ‘是,現在定明師弟不能與人動手,甚至不能離開此處!定乾師弟傷勢並未痊愈,若是有人前來尋仇,隻怕我們不易抵擋,自然也不會有人聽我們的解釋。這樣一來我派說不定全軍覆沒!以後也絕不會有人知道是那個什麽公子殺了蓋天華。而明教如果滅了我派,江湖同道肯定不能與他們幹休,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一切都落入那個西門公子算中,這計策厲害的緊!’


    季雲道‘看來實情大致如此。明教倒還罷了,看樣子正邪雙方之間遲早會有一次大戰。我擔心的卻是秋掌門和杜雷的猜想,如果真有人會替蓋天華報仇,這倒真是


    難以應付!’


    定乾道‘是啊,不知是何許人也!’


    季雲道‘如果真的有,那麽連西門公子都懼怕的人,會是好相與的嗎?哎,但願隻是猜測而已。’


    秋雲海師兄弟四人都是極為擔心。而且四人都有些奇怪,今天隻是第一次見季雲何衝四人,卻簡直已將他們當成了救命稻草。有心想留下他們,卻不好意思開口。


    還是季雲先說道‘該來的始終都會來!咱們小心應付便了。’言外之意是準備留下了。秋雲海四人大喜,登時覺得心中底氣更足了一些。


    ‘還有,秋掌門,有多少人看過蓋天華的屍體了?’


    ‘差不多有十個人了吧,隻是沒有一個人認識他。’


    ‘還好,不過千萬不要再讓任何人知曉這件事,現在想想西門公子當時留下蓋天華屍身,也是有意讓你帶回來。如果有人認得蓋天華,無意中自會替你宣揚出去是你崆峒派殺了他!而尋仇之人自己便會找上門來,省得西門公子再想辦法通知了!哼,殺你的時候連刀子都想讓你自己花錢買,手段當真厲害的很!’


    秋雲海四人這才明白,心中十分後怕,幸好看過的人全都不認識蓋天華。回去之後立刻差了幾名弟子,秘密將蓋天華埋葬。


    一連幾天都平安無事,定明的傷勢已基本痊愈。反倒是定乾受傷之處仍是疼痛難忍。前來探視的武林同道見定明已無大礙,不少人便即離去。季雲四人卻覺得事情複雜,總有些不好的預感,便陪崆峒派留在玄清觀。


    當然秋雲海正是求之不得。


    終於第六日,何衝說道定明已經可以遠行。下午秋雲海等人正在收拾準備明天便啟程回崆峒山,門外便有人拜見。迎進來一看卻不認識。不過秋雲海一見之下便吃了一驚。


    為首一老者神色莊重,他走路時與常人相反,一般練武之人走路時聲音極其輕微,往往武功越高之人,行動時聲息越小。而此人腳步聲卻極為沉重,直如一件重物落在地上一般極為沉悶。


    秋雲海聽師父說過,這是明教一種厲害武功,以雙足練氣,連走路時都可以修煉內功。練成之後,走路時並不發力,但落在地上聲音卻是沉悶無比。看來眼前這老者武功定然極為高明。


    秋雲海朗聲道‘在下崆峒秋雲海,不知幾位高姓大名?’


    那老者尚未答話,他手下一人便說道‘就是他們,殺了咱們的人。’


    秋雲海這才確信,來者確是明教中人無疑。


    那老者道‘秋掌門一言不發便即殺害我手下弟子,今日在下是想來找秋掌門問個清楚,他們有何得罪之處。如果是他們無意中冒犯了秋掌門虎威,在下一定代為賠罪!’


    秋雲海卻覺得有些難以應對,這件事確實完完全全是自己的錯。雖說是受奸人陷害,但自己若是照實解釋,隻怕對方根本不會相信。


    定乾一見之下便知道這老者武功高強,隻怕不在蓋天華之下。而自己受傷不輕,定明又不能與人動手,秋雲海和定坤二人絕不是此人對手。想到這立刻上前道‘在下受奸人陷害,他們先是穿著和貴教門下弟子一模一樣的服飾前來以卑鄙手段傷了我師弟,我一路追蹤,卻在他們誤導之下,遇見了貴教門人。因為我和那些賊子並不熟悉,分不清麵貌,他們又故意穿了和你們一模一樣的服飾,一見之下,我並未意識到中了別人圈套,因此失手殺了貴教弟子。隻恨賊子太過陰險,引我們上了這麽個惡當!’


    那老者一名手下道‘這隻是你一麵之詞,難以取信!’


    定乾怒道‘貧道豈能撒謊騙人?’


    那老者道‘崆峒派定乾道長的話,在下自是信得過。道長既然這麽說,相信事情真相便是如此了。那還請秋掌門示下,在下該如何為無辜喪命在定乾道長手下的弟子討回公道呢?’


    秋雲海心想雖然是中了別人圈套,但對方人確實是自己殺了的無疑。這一點無論如何抵賴不過,自己身為一代宗師也不能像個潑婦一般的不講道理,一時間有些難以應答。


    明教中人立刻大聲道‘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殺人償命!此乃天經地義之事!’


    秋雲海道‘雖然貴教和我中原武林之間的紛爭已久,雙方都有不少人因此喪命。隻是這一次在下確實是無心而為,乃是中了別人圈套。我們一定會盡力查明這件事給貴教一個交待。’他雖然承認失手殺了明教中人,但言外之意卻把這件事推到正邪雙方的紛爭上。這樣一來,好像便理直氣壯了些。


    那老者說道‘那若是秋掌門找不到陷害之人,又怎麽給我們一個交代呢?’


    定乾接著說道‘貴教一共有八人喪生,在下隻是失手傷了一位,其餘七人都是被那些賊子所害!貴教也應該和我們一起追查此事,莫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


    ‘胡說,我當時聽得清清楚楚,那些人和你們分明是一路,他們還和你們一起殺了我們兄弟!’


    秋雲海見誤會已深,難以解釋便說道‘我們中原武林和


    貴教之間的恩怨已有數百年之久,流血衝突一直未曾間斷。本來我中原武林還想和你們化幹戈為玉帛,隻是矛盾卻日益加深,實非武林之福。’


    他不著邊際的扯了這幾句,想將這次事件也歸結到正邪之爭上。那老者如何聽不出來,冷笑道‘那依秋掌門的說法,因為我們和你們中原武林的紛爭,定乾道長殺了我門下弟子便是天經地義了?’秋雲海和定乾尚未答話,他緊接著道‘那同樣的道理,如果在下今天失手殺了定乾道長或者貴派別的人,那也算不得什麽了,對吧?’


    他此言一出,秋雲海又是難以回答。好不容易將這次事件推到正邪之爭上,沒想到這老者打蛇隨棍上,依著秋雲海的話,那他今天殺了定乾甚至是自己,那也是無話可說!


    其實大家都明白,這件事說到底還是要以武功來定勝負。崆峒派這邊現在隻有秋雲海定坤二人能上場,八名弟子武功不高,難堪大任。而江湖同道已走的差不多了,季雲四人恰好又出去了。秋雲海心想為今之計隻有盡量拖延時間等到何衝四人回來,那便有救了。不然的話,隻怕今天會全軍覆沒。


    那老者見秋雲海不說話,便道‘既然如此,秋掌門請動手吧。’


    秋雲海知道自己絕不是此人對手,隻是話已說到這個地步,自己身為一派掌門又如何能避而不戰?自己生死事小,崆峒派千百年來的聲譽卻極為重要。當下凝神聚氣,準備與這老者一戰。


    秋雲海在武林中名氣甚響,那老者也不敢輕視於他,也在小心翼翼的全神戒備。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定乾突然大聲道‘且慢,你的弟子是我殺的,與我掌門師兄及弟子們無關。我來接你的!’說著走到秋雲海身前‘師兄,既然他們是來報仇,便與你無關。我失手殺錯了人,有錯在先,你不能袒護我!’說罷不待秋雲海回答便將他推開,揮劍向那老者攻了上去。


    秋雲海已知道師弟的心意是想犧牲自己以保全崆峒一派,隻是自己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喪命?隻好現在先讓他和這老者交手,萬一不敵之時自己再上前相助,麵子不麵子的,隻有先不管了!但願何衝四人能早點回來,現在盡量拖延時間吧。


    而定乾已和那老者交上了手,他前些日受傷至今未愈,武功大打折扣。而且本就不如對方,加上為了將這件事攬到自己身上,不由分說的便使出了些急攻的招式,露出了許多破綻。不過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毫不顧忌。


    而那老者的武功卻是沉穩無比,甚至稍顯笨拙。但卻是以不變應萬變,往往定乾一招甫出便換了好幾個方位進攻,那老者卻隻是以一個極為簡單的招式應對。乍看之下有些跟不上定乾的速度,但定乾的巧妙招式卻都有如石沉大海,毫無功效。


    而且定乾不敢與他內力相交,往往那老者主動以一雙肉掌迎上他的長劍他也是先行變招,不敢與對方接觸。饒是如此,每當自己長劍與他手掌接近之時,都能感覺到劍身的震動。內功要是差一點,隻怕連劍都拿不住。想不到這老者內功已高到如此境界,周身宛如有一道無形的氣牆,根本毫無破綻可尋。


    定乾看似輕靈的快劍,根本無法近身。他一生中從未遇見過這等對手,居然能把內力修煉到如此境界。而且這老者掌法似拙實巧,他這種沒有變化的招式卻正是最巧妙的變化。根本毫不費力便化解了定乾精妙的劍法。


    定乾自附道:莫說此人內功深不可測,縱然不用內功,單憑這返璞歸真的掌法,自己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而那老者久聞崆峒派大名,也將定乾估計的高了一些,不敢貪功冒進,以穩為主。


    堪堪過了三十招,定乾使出了一招‘龍騰天海’,不待招式使老又緊接著使出一招古藤盤根。這是兩儀劍法中截然相反的兩招。前一招三式一體疾攻對方頭頸前胸,趁對方趨避之際再突然使出後一招直取對方腰間下盤三處,厲害無比。這是定乾苦練而成的看家本領,曾經數次以這兩招克敵製勝。這時見情勢危急便又使了出來。


    但當他使完龍騰天海之後,正準備發力接那一招古藤盤根時,突然覺得內力阻滯,難以運使。他大驚失色,想不到對方居然能壓製住自己的內力無法運行。


    急切間他急忙後退,對方卻一掌直逼了過來。定乾百忙之中一劍刺向對方,豈知劍尖離對方咽喉尚有三寸有餘的時候,便又感覺好像刺到了一堵無形的牆。不隻無法刺中對方,反而被一股大力一推偏向一旁。那老者又是一掌當頭擊了過來,他本來沉穩緩慢的招式突然間就變得迅捷異常。定乾無法抵擋,隻得身形後仰堪堪避過這一擊。那老者又使出同樣的一招當頭劈下,定乾這一次已是避無可避。


    秋雲海沒想到二人交手局勢變化的如此之快,那老者剛才還是慢吞吞的招式,一下子就變得有如雷轟電閃,他現在已救援不及。


    定乾身法已使到極致,無法再閃避,長劍也已被那老者內力逼到一旁,無法自保,他隻得閉目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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