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黎明前的寅時,正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時辰。 若是往日,也正是人們睡眠正香的時辰。 但今天,總督府裏卻燈火通明,兵來將往。 被總督瑞澄大人通知的夜審官們,已陸陸續續來到了總督府,在外廳候著,隻等他總督大人一聲令下了。


    總督瑞澄坐在後堂裏,煩躁不安地不時看著時辰鍾。 這些天,因為“八月十五殺韃子”的傳言,就已經夠他心煩的了。 在製定了一係列的防務措施之後,這好不容易熬過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殺韃子”的傳言也平息了下去,他以為從此就萬事大吉了。 可沒想到,這昨天的八月十八,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讓他如驚弓之鳥,惶不終日。 先是革命黨在漢口的俄租界爆炸,接著革命黨又在工程營門前扔炸彈。 不得已,隻能對抓捕到的那名叫劉同的小少年施加酷刑了。 那小少年果然忍受不了酷刑,供出了革命黨的總部,小朝街85號。 真沒想到,果然在革命黨的老窩裏抓住了幾名革命黨。 這幾名革命黨,肯定都是亂黨的老大們。


    瑞澄又一次看了看時辰鍾,見時辰鍾已指向寅時了,立即站了起來。 事不遲疑,不能再等了,再等天就亮了。 於是,他便邁步走向外廳。


    常言說:騎馬坐轎,不如黎明前睡覺。


    因為每夜的子時,前半個時辰屬於陰,後半個時辰屬於陽。 所以。 子時正是陰陽交際的時辰。 而子時進入醜時,一天之中地陽氣開始雲集,準備擺拖沉重的陰氣;而從醜時進入寅時,陽氣的力量已經雲集的非常強大了,正是徹底擺拖陰氣的時候;而這個時辰,也正是被埋藏在地平線下的太陽,積蓄力量準備拚搏衝出地平麵的時候。 所以說。 一個人,從半夜地子時。 睡到到黎明前的寅時,容易恢複元氣,解除白天地疲勞。 而黎明的寅時,不管是對於天地或個人來說,就像剛剛破殼而出的飛鳥,就像剛剛破繭而出的蠶蝶,都是經過了醜時的陽氣雲集。 終於徹底擺拖了陰氣。 因為雲集和擺拖,都是一件很疲累的事情,所以,在黎明前的寅時,天地要突然黑暗一陣,人也睡得更沉重了。


    因為這一係列地原因,所以,人在黎明前的寅時睡眠。 有益於元氣的增長和恢複;所以說,人在寅時睡眠,才最香甜,最沉重。 所以,人們常說,黎明前的睡眠是雷打不動的睡眠。


    而陰曆八月十八(陽曆9月9日)的這一夜。 從子時到現在的寅時,因為革命黨接二連三給弄出來的爆炸事件,他總督大人連眼都沒眨一下,這怎麽不讓他氣急敗壞呢!這怎麽不讓他總督大人對革命黨恨之入骨呢!而被他通知地主審官,有的推說身體不適,有的推說自己是軍中官職,不適合審案,這怎麽不讓總督大人把失望的怒氣加在革命黨身上呢。


    瑞澄走進外廳,督練總辦鐵忠、副提法司雙壽,及武昌知府陳樹屏等數位官員。 已等候在裏麵。 見總督大人進來。 立即站起來,給總督大人行過長官之禮後。 又在總督大人的示意下,才重新落坐。


    盡管瑞洽已經在雙壽和陳樹屏沒到之前,聽了督練總辦鐵忠的匯報。 可現在,當著眾人地麵,又讓他重新匯報了一遍。 此時此刻,瑞澄的心裏是即興奮又恐慌。 興奮的是,終於把革命黨的老窩給搗了,並把老窩裏的幾個革命老大一齊給抓來了,殺以警百,把革命黨的老大統統殺光,那革命黨可就群龍無首,鬧騰不起來了。 讓他恐慌的是,這次抓了不少人,統製官張彪現在還在按搜查到的名單在軍中抓人,這“八月十五殺韃子”的傳言才剛剛平息下來,而大部份革命黨又隱藏新軍,如果在這個時候大開殺戒,這萬一激起兵變怎麽辦?


    盡管瑞澄是要大開殺戒的,但他並不直接下令開殺,而是用征詢地口氣,虛情假意地問:“各位,這把革命黨地老巢給搗了,也把革命黨的幕後老大給抓了,該如何處置他們呀!”


    “當然是殺了!”督練總辦鐵忠不等其他官員開口,立即說,“這擒賊先擒王,現在擒到王了,還不立即殺掉嗎!”


    此時此刻,副提法司雙壽,見堂堂地提法使馬吉樟沒有到,而隻有他這個副提法司參與進來了,再加上前些天的傳言,但有點心虛地說:“按照大清律例,凡是有關問斬的大案,都要進行公審,可現在,我一個副提法司,怎做得了主呀!”


    “哪個要你做主,現在是非常時刻,這殺亂黨能與殺普通的犯人一樣嗎……”不等副提法司說完,鐵忠便搶白他。


    鐵忠的話音沒落定,又有清兵進來,大聲稟報說:“張統製又抓了十幾名亂黨!”


    立時,廳裏的他們都大吃一驚:亂黨果然猖狂,竟如此的多呀!


    武昌知府陳樹屏,也禁不住虛弱地說:“外邊好像很亂的,這審的時候,碰上亡命的亂黨來拚命怎麽辦?”


    “怕什麽!”鐵忠立即接口說,“從審判到行刑,派衛兵戒嚴就是了,如有騷亂的苗頭,立即撲滅,我看你們與馬提法使一樣,被亂黨的傳言嚇破膽了,一聽說夜審亂黨,突然就大病不起了,這抓到幾個革命黨呀!”


    聽鐵忠如此說,其他幾位官員,心裏雖說虛弱擔心,便不再說什麽了,隻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等著總督大人的最後決策。


    瑞澄已經從幾位官員的發言之中,知道該如何分配他們的權限了。 事不遲疑,立即果斷地說:“各位。 時辰不早了,開審吧!由鐵總辦主審,各位做陪審!我暫且回避一時,今晚的夜審亂黨,全權交給鐵總辦和各位了!”


    瑞澄說罷,像完成了重大地決策一樣,舒了一口氣。 起身離開了會議室的外廳,回後堂去了。


    回到後堂的瑞澄。 甚感心滿意足,立即命人給朝廷發電邀功:麵對亂黨,瑞澄一直不動聲色,以鎮定處之。 現已搗破亂黨老窩,抓捕亂黨頭領,正按搜到的名冊將亂黨一網打盡,天亮之前。 即將消弭患於初萌,平亂黨於俄頃……


    二:


    鐵忠見總督瑞澄離開了,他像一位主持大局的核心人物一樣,立刻站起身,伸出胳膊,大手一揮,一聲令下地說:“諸位,時辰不早了。 我們進去吧!”


    他們走進總督會議室裏,鐵忠居中,其他官員依次端坐,頂帶烏紗鮮明的整齊排列著,官員們也一個個像是突然進入角色的演員一樣,緊繃著官臉。 怒顏威麵,冷目而視。 刹那之間,他們便把總督府地會議大廳的氣氛,給製造得如閻羅殿一樣恐怖陰森,蕭殺威嚴。


    盡管是公審,卻沒有圍觀地人群。 淒冷的黎明前,可能是上蒼預感到了什麽,陰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淒淒冷冷、淅淅瀝瀝的秋雨。 總督府會議大廳的盡頭,站著一群被憲兵和衛隊嚴加看守的革命黨。 隻見他們個個憤怒異常。 罵不絕口。 抬手移步之下,腳鐐手銬叮當作響。


    因為鐵忠被瑞澄授予主審。 所以,他剛以坐穩,便下令立即提審亂黨。


    第一個被推出人群的是彭楚藩。


    隻見彭楚藩身著憲兵隊長製服,是橫眉冷目,昂首挺胸,一身凜然正氣。 隨著他地邁步行走,腳鐐呼呼啦啦作響;隨著他的雙手擺動,手銬叮當聲不斷;隨著他的走近,是罵不絕口:“自韃虜入關,文字興獄,蓄發罹罪,殘暴數百年,使我漢族不共戴開之仇。 近年又親貴用事,賣官鬻爵,失地喪權,斷送我大漢民族於萬劫不複之地……”


    鐵忠一看到彭楚藩,大吃一驚:軍隊裏真的有革命黨?看起來那些傳言並不是空穴來風呀!


    鐵忠本來已經準備好了,一上來就立即大開殺戒。 可是,此時此刻,麵對昂道挺胸的彭楚藩,麵對罵不絕口的彭楚藩,他卻猶豫了。


    鐵忠之所以猶豫,並不是他被彭楚藩的凜然豪氣所感動,並不是他因喜楚藩的罵不絕口而清醒了。 而是因為,彭楚藩穿地這身憲兵隊長的製服;而是因為,憲兵營的管帶官是鐵忠的妻弟;而是因為,他鐵忠平時與第八鎮統製官張彪是明爭暗鬥;而是因為而這次抓捕的革命黨是由張彪一人負責的。 所以說,鐵忠懷疑張彪故意把憲兵營裏地隊長給抓過來,利用這個機會,找他鐵忠的難看。 再說了,這憲兵營裏出了亂黨,那憲兵營的管帶是自己的妻弟,不也跟著受牽連嗎?妻弟受牽連了,自己不也跟著倒黴嗎?


    此時此刻,鐵忠看見彭楚藩身著憲兵服,立時懷疑是張彪是故意對著他鐵總辦而來的,是張彪借刀殺人,故意讓他鐵總辦受牽連的。


    鐵忠想到這裏,便決定放彭楚藩一馬。 但他仍然聲色俱厲地喝問:“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你好大的狗臉,老子是華漢之族,豈肯跪你這條滿狗!”因為彭楚藩知道,此次被抓,不可能活著出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罵個痛快,即使死,也要罵個痛快。


    坐在鐵忠旁邊的副提法司雙壽,見彭楚藩一直罵不絕口,為了維護鐵忠的麵子,保持審判的威嚴,立即惡狠狠叫嚷說“哼!你不想跪就不跪了,來了,給我打斷他地狗腿!”


    幾個清兵立即一擁而上,把彭楚藩按倒在地。 彭楚藩順勢坐在地上,毅然不跪。


    幾個清兵正要把彭楚藩扯起來,繼續逼他下跪,鐵忠衝幾個清兵擺擺手,示意他們鬆開彭楚藩,聲音緩和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老子叫彭楚藩。 ”彭楚藩大聲回答。


    “彭楚藩?”鐵忠故意裝做大吃一驚地說。 “你不就是那個憲兵正目彭楚藩嗎!派遣你去抓革命黨,你怎麽混進人犯裏去了?說說吧,這是為何?”鐵忠開始為彭楚藩開拖,並希望他順著自己地問話來回答,然後,放他離開此地。


    彭楚藩一怔,不相信地看著鐵忠。 知道鐵忠在開拖自己。 當他回頭望向大廳地另一頭地入口處,看著十幾名同誌正站在淒冷陰暗的角落裏。 心想。 鐵忠為自己開拖,大概是因為憲兵營的管帶是他妻弟的緣故,而後麵的同誌恐怕就不會這麽幸運了。 自己幹革命,是光明正大的愛國壯舉,豈能棄生死與共地同誌,借此機會苟且偷生!


    彭楚藩想到這裏,大聲說:“因為我是革命黨!”


    彭楚藩的回答讓審判台上官員們大吃一驚。


    鐵忠也萬萬沒有想到。 這個彭楚藩會不買自己地帳,立時大失所望,隻好打起精神,繼續問:“你既然是亂黨,我來問你,在武漢三鎮,你們共有多少革命黨?”


    “全部是!”彭楚藩從沒有聽到子時的炮響,就已做好了死的準備。


    “全部是?那你們定好是什麽時候起義呀!”鐵忠耐心地履行審問的過程。


    “就是今天呀!隻可惜沒有殺死你們這些滿狗們!哈哈哈!”彭楚藩瘋狂地大笑說。


    鐵忠立時怒不可遏。 大怒說:“你這種不識好歹的東西!倒是殺了好!”


    “殺便殺,何必多費老子的口舌!”


    鐵忠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心想: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既然不怕死,那就去死吧!他一邊想。一邊拿起筆,快速地寫好“謀反判逆彭楚藩梟首示眾”和標旗,扔到下麵。 幾個清兵立即一擁而上,將彭楚藩綁起拖出。


    彭楚藩英勇就義了,可他地頭被吹掉之後,身子仍然不倒,嚇得行刑的劊子手們大驚失色,並立即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地回稟給了鐵忠。


    鐵忠得報,也立時驚恐,再加上這一開始審問亂黨。 老天便開始秋雨淅瀝。 下個不停。 鐵忠害怕這是老天在預示著什麽呢!便立即起身,一路小跑。 向總督瑞澄的後堂奔去,請示總督大人下一步該怎麽辦。


    瑞澄聽了鐵忠了稟報,立時不悅,拉著臉說:“這些些無父無君的家夥,上天正要借我們的手來懲治他們,隻要有些供詞,盡可處置了,何必來問我。 ”


    瑞澄的一番言語,雖沒有說一個“殺”字,而意思卻再明了不過了。 鐵忠得令,又一次來到會議廳,威嚴地坐在主審席上,一聲令下,讓提下一名革命黨。


    三:


    張二個被推上來的是小朝街85號的房東太太。


    鐵忠一看她是個女流之輩,決定從她身上打開缺口。 所以,房東太太一走到審判台前,鐵忠立即聲色俱厲地問:“你家是開客棧地嗎?”


    “不是。 ”房東太太從容地回答。


    “既然不是開客棧的,那些革命黨怎麽住在你家裏,想必你丈夫就是革命黨吧!”


    “不是的,他們租我們家的房子,”房東太太不慌不忙地回答,“我丈夫在三十標當排長,有時回,有時不回,即使回來,也是呆上一個時辰就走,怎麽會是革命黨呢!,再說了,在武昌,幾家合租房子,互不來往幹擾,這是很正常的事呀。 ”


    “哦?”鐵忠見房東太太的回答是嚴絲合縫,滴水不漏,知道她決不是一個普通地女性,隻得耐住性子,繼續審問:“既然你丈夫不經常回家,那肯定不是革命黨了,但你經常在家呆著,他們平時做些什麽,都與什麽人來往,你肯定都看得一清二楚。 ”


    “他們住在樓上,我們家住在樓下,我丈夫又經常不在家,這男女授受不親,我又不上樓,怎麽可能知道他們做什麽、與什麽人來往呢!”房東太太的回答,有條有理,從容不迫,好像是早已想好了似的。


    失去耐心的鐵忠,終於忍無可忍了,“啪”的一聲。 一拍桌案,氣急敗壞地罵道:“好你一個大膽潑婦,不用苦刑,諒你不招,來人!行仗刑!亂棍四十!”


    幾個清兵又立即一擁而上,其中一個清兵一棍將房東太太打倒在地。 其他清兵便紛紛高舉棍仗,對房東太太大打出手。


    會議廳盡頭地角落裏。 劉複基一看要對房東太太使苦刑,立即揮舞著被炸掉手的胳膊。 衝審判台上大喊大罵:“狗官們,快來問我吧,我什麽都知道,我什麽都告訴你們,打一個婦女算是什麽本事……”


    鐵忠見狀,立即命令清兵們住手,把房東太太拖下去。 開始提審劉複基。


    劉複基見房東太太被拖了下去,立即鬆了一口氣,決定與審判官們打嘴仗,拖延時間,拖到天亮,各標各營裏的革命黨知道之後,定會立即發動起義。


    鐵忠先問了劉複基的姓名,然後說:“你是做什麽的?哪裏人士?”


    “長官呀!我原來在四十一標三營當兵地。 今天二十八歲,仍然光棍一個,前幾天,家裏來人,給我說了一門親事,要我回家成親娶媳婦。 好傳宗接代,所以,請假離營,準備回家娶媳婦,便住進了這位房東太太家裏……”


    坐在鐵忠旁邊地副提法司雙壽,早已對於劉複基地回答不耐煩了,冷笑一聲,問:“既然如此,就好好地回家娶親,為何參加亂黨?”


    “我沒有參加亂黨呀長官。 我剛離營沒幾天。 暫時住在房東家裏,那些亂黨地事。 我一概不知!”


    “既然不是亂黨,那你地手怎麽炸沒了?”一直沉默的武昌知府陳樹屏,終於有開口的機會了。


    “是你們抓我的時候,把我的手給炸掉了。 ”劉複基繼續與審判官們周旋。


    鐵忠知道,劉複基之所以主動要求審判自己,是因為不讓剛才的房東太太免受棍仗之苦。 此時此刻,他見劉複基伶牙利齒地與審判官們狡辯周旋來拖延時間,立即靈機一動,又一聲令下地說:“不要聽他胡言亂語,快把剛才的刁婦拖上來,拿她試問!”


    劉複基見審官們又要提審房東太太,立即罵道:“狗官們,何必難為一個婦女,老子便是革命黨,一人做事一人擔,要殺便殺……”


    劉複基這一主動承認,幾位審判官地臉上立即綻lou出會心的笑容。 於是,他們討好似的紛紛衝鐵忠伸出拇指,表示對鐵忠的敬佩。


    鐵忠越發自恃聰明,麵對劉複基,更是聲色俱厲地說:“如此狡猾的亂黨,留著肯定是大患……”鐵忠邊說邊寫殺令,扔到台下。


    清兵又一擁而上,把劉複基拖出去。


    劉複基邊走邊回頭大罵:“狗官們,我看你們的狗頭還能在你們身上多長幾天……”


    此時此刻,天色已蒙蒙發亮,而總督府門外殺人的消息,已經被一些好事者悄悄傳開,所以,一傳十,十傳百,盡管武漢這個城市還沒有蘇醒,但好事的市民們,卻早已經蘇醒,於是,總督府地大門外,早已聚集了好多圍觀者。


    劉複基英勇就義的時候,他麵對眾多的圍觀者,大聲高呼:“同胞們,快點蘇醒吧!不要讓我們的血白白地流淌呀……”


    可是,劉複基至死都感到莫大的遺憾:子時的時候,中和門外地起義炮聲,為什麽沒有打響呢!


    四:


    第三個被押上來的是楊洪盛。


    幾位審判官一看到楊洪勝,立即心驚肉跳起來。 隻見楊洪勝的五官和渾身,已被炸彈給炸得皮開肉爛,麵目皆非,不像個人樣了。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爛肉,便顫動著灑下一路的血跡。


    鐵忠是既驚恐,又憤怒,氣哼哼地說:“像你這樣的亡命東西,一看這亡命形像,何用浪費我們的口舌,直接殺了算了。 ”


    武昌知府陳樹屏阻止說:“總得走一下審的過程吧,說不定還能問出什麽來著呢!”


    鐵忠已寫好了標旗令,正要惡狠狠扔到台下,見陳知府如此說,便強忍住耐心,冷冷地問:“就你這個樣子,也想革命,哼!今天我倒要先革了你的命。 說!你們的炸彈藏在哪裏?還有沒有了?”


    “你們說有,那就有,你們說藏在哪裏,就藏在哪裏!”楊洪勝也冷冷地回答。


    陳樹屏緊接著楊洪勝地回答問:“你們革命黨,是部隊裏多?還是學堂裏多?”


    “你們說部隊裏多,那就部隊裏多,你們說學堂裏多,那就學堂裏多!我怎麽知道!”楊洪勝仍然冷冷地回答。


    鐵忠見狀,立即不耐煩地阻止陳樹屏說:“我剛才就說嗎,就這樣地亡命徒,何必與他多費口舌!”鐵忠說著,已將剛才寫好的標旗令扔到了台下。


    幾個清兵又是一擁而上,拖起楊洪勝就走。


    楊洪勝地臉上,毫無懼色,他邊走邊回頭罵道:“狗官,你們早晚也有這一天……”


    楊洪勝英勇就義了!


    這時,天色已大亮,總督府的會議大廳,已經鋪滿了從門縫窗縫裏流時來的陽光。


    接下來提審的是龔霞初和牟鴻勳,鐵忠沒問兩句,又要寫標旗令把他們殺掉,陳樹屏急忙攔住說:“萬不可再殺人了,我們已經連殺三人,現在天已大亮,再殺恐怕要激起事端來,再說了,他們多是軍人,那些還沒有抓到的亂黨見他們的黨羽落難,鋌而走險怎麽辦?不如暫時關押,晚上再殺也不遲……”


    鐵忠和各位官員一聽,覺得非常有道理。 鐵忠立即起身,又一路小跑,麵見瑞澄,陳述了己見。 瑞澄對革命黨恨之入骨,此時此刻的他,因為隻有鐵忠一人在場,便把恨氣暴lou無遺,哪肯寬恕革命黨,把鐵忠一頓臭罵,令他繼續加緊審問,並同時下令,按名冊加緊抓捕革命黨。


    鐵忠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議事廳,把瑞澄的意思告訴了陪審的官員。 眾陪審官們無奈,經過商量,決定先把剩餘的革命黨押到監獄裏去,過了午時再繼續提審革命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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