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義的那一晚上,回到尉氏的青霞,躺在漆黑的溫暖裏,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像著張鍾端和革命軍,如何在這大雪紛飛的寒夜裏,與清軍官府嘶殺的,如何攻下巡撫院,如何攻占火藥局等重要地點的,是如何迎著黎明的光亮,取得了最終的勝利,然後,把革命軍的大旗cha遍開封城的大街小巷的。


    青霞想著想著,她的眼前,便真的出現了張鍾端和革命軍的身影,出現了革命軍已經攻下開封城得勝場麵:披紅掛綠的張鍾端,被開封城的眾民眾簇擁著,意氣風發地站在一輛戰車上,大聲宣講著革命。 在他的前後,也有好幾位革命代表,也與張鍾端一樣,同樣披紅掛綠,同樣是意氣風發地站在高高的戰車車,同樣向圍觀者宣講著革命。


    他們腳下的戰車,輾過厚厚的積雪,披頂著茫茫飛雪,徐徐向前行駛著,沿途是夾道的人山人海,官兵為他們開路護衛,那個威風凜凜呀,那個昂首挺立喲,就跟窮小子突然當了大官的衣錦還鄉一模一樣,是無法形容。


    青霞也拚命擠進去,也像攀到張鍾端的戰車上,也想像他們一樣披紅掛綠,可是,他們像沒有看見她似的,不予理采,隻管宣講,隻管緩緩地行駛。


    夜的黑影,漸漸地逃散了;黎明的暑光,勢不可擋地透了出來。 尉氏城蘇醒了,師古堂蘇醒了,青霞也從美夢裏蘇醒了。 她人醒了。 夢也隨之消失,可夢裏的情景,依然清晰可憶,依然如曆曆在目。 青霞幸福地回味著夢裏地情景,臉上綻放著微笑,綻放著幸福。 她根據夢裏的昭示,知道革命軍已經取得勝利。 決定吃守早餐便立即去開封。 她要在開封大擺酒宴,她要好好慰問慰問戰鬥一夜的革命軍。


    於是。 青霞幸福地起床開門,麵對著蒼茫的大雪,麵對著暗無天日的灰暗,對早已起床的淑女的說:“早餐後,我必須立即到開封去,你和鼎元先留在師古堂,等雪停了。 你們再過去。 ”


    青霞隻說去開封慰問革命軍,可她卻不好意思告訴淑女夢中地情景。


    “為什麽?”淑女正坐在鼎元的**,看床前地女傭在炭火上給鼎元熏烤衣服,聽青霞如此說,阻擋她說,“小姐怎麽這樣迫不及待呀!現在的開封城,說不定正亂著呢!又是這樣的鬼天氣,你現在去。 ”


    “經過一夜的作戰,革命軍也拿下了開封城,我到開封之後,決定破千銀,大擺酒宴,好好慰問一下我們的革命軍。 他們作戰一夜,肯定是疲憊不堪……”


    淑女大吃一驚:“我們在百裏之遙的尉氏,小姐怎麽知道他們拿下了開封城?”


    青霞想告訴淑女自己做地夢,但話到嘴邊,她又忍住了,改口解釋說:“他們宣布作戰計劃的時候,我在場,說是天亮之前,一定會攻下撫院……”


    “那也隻是他們地計劃,這真正的結果。 是要看實際情況的。 他們昨晚戰了一夜,即使天亮之前攻下了巡撫院。 那現在的開封城是正亂的時候,正是好人壞人不分的時候,也正是惡人渾水摸魚、順手牽羊的時候。 還是等過了這幾天,有了準信,那時,開封也穩定了,雪也停了,我們一起去開封,多好的事,何必這樣地雪天,往亂處找麻煩呢!”


    青霞無話可說,可她望著窗外的蒼茫飛雪,忍不住長歎一聲說:“唉!現在可知道什麽是度日如年了,真是擔心他們呀!”


    傭人已把鼎元的衣服熏烤溫暖,淑女立即跳下床,閃開地方讓傭人給鼎元穿衣服。 於是,她便借著青霞的歎息,趁機走到青霞的身後,探過頭,詭秘地望著歎氣愁眉的青霞,神神秘秘地低聲說:“擔心張先生了吧!這一次也拿拿架子,讓張先生打著他們的革命大旗,率領著他們革命軍,親自己到我們尉氏師古堂來接小姐,何必這麽迫不及待的往張先生那裏蹭呢!況且,又是在他自顧不暇的時候,讓他牽掛你,否則,他也不會讓你回尉氏了……”


    青霞羞怒,嗔怪地瞪視著淑女。


    淑女那管這些,大笑著隻管滔滔不絕地說:“哈哈哈!我是說,雖說咱河南的革命勝利,那現在的張先生,說不定正忙得焦頭爛額呢,那都是屬於男人的忙碌,你在這個時候去了做什麽,想讓張先生委任你個女巡撫嗎……”


    青霞已忍無可忍,又生氣又好笑地反問:“女巡撫怎麽了!革命勝利了,男女平等,男人能做巡撫,那女人為什麽就做不得巡撫?”


    “做得的!做得的!”淑女見青霞溫怒,急忙順著她的意解釋說,“小姐,你看,這地上地積雪過膝,馬車是寸步難行,如何去?別說是你一人了,就是一輛空馬車,這平時一個多時辰地路程,現在恐怕要晃悠一天才能到!”


    青霞默不作聲,她雖然知道淑女在拿自己尋開心,但還是覺得淑女所說的,並不是沒有一點道理。 是地,做為女人,做為坐擁巨資的女人,她在張鍾端麵前,一直都很主動。 現在這樣的天氣,為什麽就不能多等兩天呢!


    於是,她帶著壓抑不住的幸福和激動,在坐臥不安之中,在大雪紛飛之中,又度過了漫長的一天。


    可是,在晚上入睡後,她又莫明其妙的進入了與昨晚相同的夢境。 她在夢中,又看到披紅掛綠的張鍾端,又看到張鍾端被開封城的眾民眾簇擁著,意氣風發地站在一輛戰車上,大聲宣講著革命。 在他的前後,也與昨晚一樣。 有好幾位革命代表,也與張鍾端一樣,同樣披紅掛綠,同樣是意氣風發地站在高高地戰車車,同樣向圍觀者宣講著革命……


    夢中的她,也與昨晚一樣,。 也想擠進去攀到張鍾端的戰車上,也想像他們一樣披紅掛綠。 可是。 站在人群外圍的她,拚命想擠過擁擠的民眾,誰知沿途的圍觀者,擁擠的如銅牆鐵壁一樣,無論她拚盡全力,可就是擠不進去。 她哪裏善罷甘休,於是。 她便拚命擠呀擠呀!擠呀擠呀,擠得大汗淋漓,擠得筋疲力盡,可始終都沒擠進去,隻有眼巴巴地望著披紅掛彩、意氣風發地張鍾端和幾位革命代表,昂首挺胸、威風凜凜地站在戰車上,慢慢地遠去,慢慢地遠去。 直到在她的視線裏消失。 於是,她便大聲呼喊,不停地呼喊著張鍾端地名字,呼吸著那幾位革命代表的名字,更拚命地撕撥擁擠的眾人……


    在這種拚命的擁擠撕撥之中,她突然驚醒。


    醒後的青霞。 嘴裏仍然在含糊不清地呼喊著張鍾端的名字;夢醒後的青霞,依然與夢中一樣,身上是大汗淋漓。 夢醒後地青霞,完全沒有了昨天醒後的幸福和激動,相反卻是驚惶失措。 因為這個夢與前晚上的夢不一樣,前晚上的夢是她擠過了人群,攀上了張鍾端的戰車,隻是張鍾端不理采自己,可這個夢是根本就沒有擠過人群。


    夢醒後青霞,立時預感到了什麽。 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必須去一趟開封,立即去。 刻不容緩。 她要親眼看看張鍾端,看看革命軍,心裏才踏實。


    在淑女的反對和牢騷中,在大雪紛飛之中,青霞迫不及待地吩咐車夫去準備馬車。


    就在她剛要起程的時候,老護院慌慌張張地向她稟報說:“太太,外邊來了兩個陌生人,說是有急事要見您……”


    “哦?陌生人?”青霞立時預感到了陌生人中有張鍾端來,或者是他派人來了。 立時,她便感覺到了鳥語花香般的溫暖和幸福。 於是,她一邊向外急走,一邊自言自語:“這樣厚地雪,他們的馬車是怎麽行走的……”


    “他們是步行而來的太太!沒有乘車!”身後的老護院緊接著青霞的話說。


    “啊!”青霞驚呆了。 這樣大地雪天,踏雪步行而來,那一定是走了一夜,難道說出了什麽大事?或者這兩個陌生人根本就不是張鍾端他們。 如果是他的話,就像淑女說的那樣,剛剛攻下開封,肯定是忙得自顧不暇,怎麽可以踏雪步行而來呢?


    刹那之間,青霞被擔心和恐慌所淹沒,也立時感到天氣刺骨的寒冷。 於是,停住了正急走的腳步,仰天望了望紛紛揚揚的大雪,臉色愁苦地吩咐老護院:“請來人到前庭的客廳等候吧,我隨後就到。 ”


    青霞預感到,如果兩個陌生人是來自於開封的革命軍,那肯定是張鍾端他們那邊遇到了大麻煩,如果來人不是來自於開封的開革命軍……最好不是來自於開封的革命軍。


    盡管青霞很想見到張鍾端,很想知道開封地情況,可此時此刻,她巴不得來人不是來自於開封,而是與開封地革命軍無牽無涉之人。


    在這種擔心、緊張的猜測中,青霞心事衝衝地走出後宅,穿過掃過雪地漫長甬道,走進前庭,拾階而上,在抬腳跨過厚實高大的客廳門檻時,她驚呆了。 因為出現在她麵前的兩個陌生人是劉積學和王庚先。


    劉積學和王庚先見青霞進來,立時不知所措地從坐位上站立起來。 隻見他二人麵色蒼黃、憔悴而疲憊,嘴唇幹裂翹皮,衣衫淩亂而醃髒,腳上雪泥滿鞋。


    看到兩革命位同誌踏雪步,一大早來到了尉氏,青霞立時被巨大的不祥所覆蓋。 可她是多麽不願意聽到張鍾端出事的消息呀!她不願意聽到革命失敗的消息。 於是,青霞看著劉積學和王庚先,忘記了寒暄,忘記了問候,忘記了讓二人坐下,像失去魂魄一樣,就那樣呆呆地望著二人。


    二人也用同樣的目光看著青霞,默默地對視著,一時竟無語。 過了好一會兒,劉積學才用悲痛的語氣。 向青霞講述了起義失敗地整個經過,及有些同誌被捕的事情。


    原來,二人在優級師範學校裏,跳牆逃出來之後,結伴離去,又不敢回大河書社,便在一家小旅店裏躲到了天亮。 見官府全城搜查,又急忙離開那家旅店。 在僻處的角落裏,蒙混在乞丐堆裏到天黑,被幾個好心的乞丐幫助逃出開封。 可是,出了城已經天黑,二人在附近一無親戚朋友,二無落腳之處。 於是,二人便踏雪夜行。 到尉氏求青霞幫助,可是,二人走了一夜,到黎明前來到了尉氏,天還未亮,二人摸黑又不知道師古堂,便在大街上等到了天亮,才在早起的尉氏人的指點下。 來到了這裏。


    盡管從看到二人的那一刻起,青霞便預感到了什麽。 可是,現在,當她聽了劉積學地講述之後,仍然感到五雷轟頂,天旋地轉。 她不想當著二位同誌的麵太傷悲。 隻是急切地問:“都哪位革命同誌被捕了?”


    可是,二人因為逃出來之後,在小旅店裏躲了幾個小時,天一亮又蒙混在乞丐堆裏,並不知道誰被捕了,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捕了。 所以,也無法回答青霞的問題。


    立時,青霞一刻也不敢遲緩,她將兩位革命同誌安置好之後,便急急地趁著馬車。 啟程去開封了。


    因為積雪載道。 路途難行,直到下午申時。 青霞才來到開封。 可一進入開封城,她便從大街上的十字路口貼的布告上了,看到了不願看到的一幕。


    盡管青霞已有心理準備,可她的心理準備是張鍾端被捕。 可現在,她看到的時,張鍾端等十二位革命同誌已經被槍決地布告。 青霞不相信,可她從圍觀者的口中得知,張鍾端他們確實已經在上午被槍決在西城門外的荒郊雪地裏了。


    不!不!不!青霞不相信,她不相信張鍾端會被槍決,她要到西城門外的郊外看看,她不相信張鍾端他們就這樣離開被槍決。


    大雪逐漸停止了,可天空仍然灰暗如鉛,天地之間仍然渾渾然然。 當青霞按人們的指點,來到西城門外的雪野上,當她看到被踐踏的殘雪和血跡時,當她的不相信,被眼前地一切證實之後,她的身體,便再也無法站立了。


    青霞實在接受不了這個實事。 當初,她得知父親離世的消息,她頓感在這個世界上,從此失去了一份愛,失去了一份親情,失去了一份幸福;並且,是永遠地失去了;就像歲月一樣,永遠地失去了。


    十年前,丈夫也離她而去,當時,她感到她失去的不僅僅是一份幸福,不僅僅是一份愛,不僅僅是一份親情——而是失去了一切,一切的一切。 當她看著丈夫的靈魂離開身體地那一瞬間,她便聽到了整個劉家大院坍塌的聲音,所有的房屋都坍塌了,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那些房屋坍塌的聲音,那轟轟隆隆的坍塌聲,將她吞沒,將她埋葬。 而淑女給她出了生兒子的計策之後,她才艱難地從灘塌的廢墟裏站了起來,她才為了丈夫的家業不被族人霸占去,艱難地從廢墟裏站了起來;後來,婆婆也去世了,站在廢墟上的她,又猛然感覺到,那已經坍塌的劉家大院,像地震一樣,突然深深下陷了數丈……


    她在那下陷地廢墟裏,在那下陷地黑暗裏,淒苦地帶著兒子,孤獨地支撐著丈夫的家業,艱難地煎著年輕地生命,忍辱負重地承受著劉氏族人的欺淩。 她原以為,自己的一生,將是這樣孤獨而無聊地度過呢!可她年輕的生命,哪裏甘心呀,她的身體深處,她的內心世界,便時常聽到一種來自神秘世界中的召喚。


    沒想到,就在她的不知所措的時候,就在她被神秘力量召喚的侵食不安的時候,張鍾端走進了她的師古堂。 就是這個張鍾端,就是這個男人,把自己從黑暗的深淵裏,給托出來了,;把自己從沉寂的無極之中,給召喚出來了;把她從靜如死灰一樣的給托了出來,托到了山之顛,托到了藍天之上,托到了白雲之上。 青霞很自信地肯定,曾經召喚自己的那股神秘力量,就來自於張鍾端。


    就是這個男人。 他承諾自己,等河南起義成勝利了,等共和了,等民國了,要給予自己幸福地。 因為到那時,男女就平等了。


    可現在,他死了。 他被清政府槍決了。 立時,青霞覺得她又在慢慢跌進黑暗的深淵裏。


    可現在。 張鍾端也離開了這個世界,帶著對她的承諾離開了這個世界, 也像丈夫一樣,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假如說,丈夫的離開,她感覺到房倒屋塌的轟鳴聲,那此時此刻。 她感覺,她的整個世界都天塌地陷了,她聽到了,她又一次聽到了,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聽到了那轟轟隆隆的坍塌聲,聽到了天崩地裂地轟鳴聲,如同鼓點。 如同驚雷,正震憾著她的耳膜,撕裂著她地身心,她頓感天旋地轉,頓感大地傾斜……


    青霞慢慢蹲下來,望著那一灘灘血跡。 望著那一片片雪跡,望著那點點滴滴的血跡,望著那被踐踏趟壓的大片大片雪跡,望著幾條瘦骨嶙峋的野狗,無恃無恐的tian著雪地上的血跡,貪婪地tian著。


    青霞在悲哭之餘,心中禁不住大罵:齊巡撫,你下手好快呀,你下手好狠呀!你怎麽就不能給個求情的機會呢!怎麽就不給解救他們地機會呢!如果給機會,我青霞願意用所有的家財。 來換取他們的性命……


    悲哭之餘。 青霞突然想起來了幾年前,她送張鍾端去湖北時。 在相國寺路過的那個卦攤,想起了那算卦之人給張鍾端批講的卦語,又忍不住嚎淘大哭:蒼天呀!大地呀!人生在世,享受榮華富貴也好,受罪吃苦也罷,難道說都必須接納上天按排的宿命嗎?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荒野雪地,隻有青霞、車夫和有她劉家標記的馬車。 因為來時急慌,她竟然忘記了帶秋紅。


    在車夫的勸說之下,青霞失魂落魄地站起來,慢慢地走著,漫無目地走著,並越走越快,她不要車夫跟隨,她要一個人走。 當她發現車夫趕著馬車,緊緊尾隨在她身後時,她像瘋子一樣吼道:“不要跟隨我!不要跟隨我!我要一個人走!我現在隻想一個人走!”


    車夫無奈,隻得趕著馬車進城,去向老樓時原管家稟報。


    車夫離開之後,青霞像失去理智一樣,越走越快,在城門未關閉之前,瘋狂地走進城內,瘋狂地在開封的大街小巷裏狂奔,漫無目的的狂奔,昏天黑地的狂奔,不辯東西南北的狂奔,也不辯大街小巷地狂奔,不辯雪淺雪深的狂奔,她除了狂奔,還是狂奔,淚流滿成的狂奔,趟著積雪狂奔,深一卻淺一腳地狂奔……隻有狂奔,狂奔!狂奔出了南城門,狂奔在開封至尉氏的大官路上,撒下一路哭泣,撒下一路悲痛……


    她一路悲痛,一路狂奔,她一路哭泣,一路步行狂奔,奔走到哪算到哪,不知饑餓,不知疲憊,也不管黑夜,也不管天亮,隻是一直地狂奔,隻顧地走,漫無目的的走,漫無目的的狂奔,空洞的目光瞪視著前方,好像前邊有神秘的力量召喚著她,好像張鍾端就在前方等待著她……


    光亮消退了,黑夜降臨了,開封至尉氏地官路上,積雪鋪載著官路上,沉睡在黑夜中地官路上,隻有悲痛的青霞,隻有淚流滿麵地青霞,像瘋狂的幽靈,狂奔在夜色中,摔倒了,站起來繼續狂奔……


    五十公裏的路程,積雪載道的官路,青霞整整了奔了一夜,終於在天色微希之時,她失魂落魄地步行狂奔到了尉氏縣城,可她並不知道是尉氏縣城,並不知道自己狂奔了一夜,以為是開封的大街小巷,便一頭cha了進去,仍然狂奔,淚流滿麵的狂奔,悲痛欲絕地狂奔,漫無目的的狂奔,竟鬼使神差地奔到的阮籍嘯台。


    此時的際籍嘯台,像個肥厚的龐然大物,忍辱負重地默默矗立在尉氏的東湖側傍。 青霞也不知是哪來的力量,竟然在瘋狂之中,攀爬著結成冰的陡峭光滑的雪徑,不費力氣的上到了嘯台上。


    黎明前的冰冷,刺骨的寒冷,此時此刻,青霞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她抱著被積雪壓彎枝的柏樹,站在高高的嘯台上,站在黎明前的冰冷裏,站在冰冷的黑暗裏,仰首大放悲聲,仰首大聲呼喊:“真的沒路可走了嗎!真的沒路可走了嗎……”


    在黎明前的冰冷裏,黎明前的黑暗裏,黎明前的寂靜裏,青霞的呼喊,淒厲而悲涼,劃破凝固的冰冷,劃破寂靜的黑暗,讓尉氏縣城,提前蘇醒在黎明前的黑暗裏。


    青霞一直悲聲呼喊,呼喊,呼喊……直到淑女聞訊趕來,她才如夢初醒,抱著淑女,痛哭失聲。


    經過如此悲痛和折騰,青霞大病不起,猛烈地咳嗽,發著高燒,經過良醫的急救,身體極度的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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