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霞的大哥馬吉森,從報上看到小妹七丫將全部財產捐給社會的報道之後,體恤小姐無處可去,便派三弟馬吉梅和四弟馬吉樞,開著他的氣車來開封,接青霞到安陽的娘家安度晚年。


    無處可去的青霞,無家可歸的青霞,看到三哥和四哥來接自己,突然被巨大的手足之情所淹沒,突然被血濃於水的巨大親情所覆蓋,禁不住嚎啕大哭。在娘家衣食無憂的她,在娘家快樂豪爽的她,在丈夫離世之後,便與眼淚相伴。


    可是,就在青霞坐上氣車的時候,卻很想在離開開封之前,回一趟尉氏。她再看看尉氏縣城,想再看看氣勢壯觀而美美倫美奐的師古堂,再看看風景優美秀麗的南花園——也就是被官府取締的華英女校,想再看看尉氏的父老鄉親。


    兩位哥哥理解小妹的心情,答應了青霞,大半個時辰後,開車來到尉氏。


    青霞下了汽車,立時淚流滿麵。此時的師古堂和南花院,已被官府強行從劉氏族人那裏充為公有。青霞慢慢登上師古堂的台階,輕輕撫摸著師古堂的門樓牆,身體虛弱的她,再也站立不穩了,禁不住哭癱在地。


    聞訊而來的新任縣長鄧瀛.賓,立即率領縣府官員趕過來,深切慰問青霞的同時,也表達了對青霞的極度尊敬。


    青霞縣長鄧瀛賓和縣府眾官員.的陪同下,在師古堂轉了一周之後,又來到了南花園。


    一踏南花園,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創辦華女校的艱辛中,也仿佛聽到了那首《勉女權歌》:


    吾輩愛自由


    勉勵自由一杯酒


    男女平等天賦就


    豈幹居牛後?


    願奮然自拔


    一洗從前羞恥垢


    責任在肩頭


    恢複江山勞素手


    ……


    聞知青霞將要回娘家安度晚年的尉氏父老鄉親,.奔走相告,一傳達十,十傳百,紛紛拿著家裏的特產或雞蛋,趕來為青霞送行,並將青霞的氣車擠得水泄不通。


    麵對尉氏父老鄉親如此的厚愛,青霞那雙一直模.糊的雙眼,又一次淚流滿麵。


    在尉氏父老鄉親的戀戀不舍之中,在鄧縣長和.縣府眾官員的送行下,青霞乘坐的汽車,離開了尉氏。可是,在路過歇馬營的賈魯河橋時,青霞突然讓正開車的三哥停下來。


    虛弱的青霞,慢.慢下車,站在自己捐資修建的青石橋上,慢慢地轉身,望著逐漸變得模糊的尉氏縣城,逐漸消失的尉氏縣城,又忽然淚流滿麵。於是,她走上前,輕輕撫摸著青石橋欄,當年修橋的情景,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她從娘家出嫁到尉氏,婚車深陷在賈魯河的事情,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她在尉氏婆家生活的所有事情,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一時,青霞陷入在前塵往事中,不能自拔。


    在兩位哥哥的催促下,青霞才戀戀不舍地坐上汽車,嘴裏忍不住默默吟詠:“廬山煙雨淅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原來無別事,廬山煙雨淅江潮……”


    青霞十多歲時,就會吟詠蘇東坡的這首詩,當時,年幼的她迷惑不解:蘇東坡乃詩詞巨匠,怎麽會做出這麽無聊的詩來。現在,不由自主地重新詠起,青霞突然如醍醐灌頂之大悟:這首詩是每一個人一生的真實概括。人這一生,青春年少時,懷春尋覓,向往佳偶姻緣;成人立家之後,什麽抱負呀,理想呀,像神召一樣,攪得人熱血沸騰,安寧不得,胸中的抱負不施展出來,大有死不瞑目之勢。待年老體衰之時,人經過了幻想憧憬的少年,經過了熱烈奔騰的青壯年,又慢慢回了之上。這才突然明白,人從哪裏來的,還要回到哪裏去;人來這世上走這一遭,終歸還是走一遭,到頭來還是要回去的;隻是在離開時,才知道:到得原來無別事,廬山煙雨浙江潮呀!


    青霞乘坐的汽車,在穿過開封城的時候,青霞又向兩位哥哥提出來了想看看開封的大街小巷。兩位哥哥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青霞的要求。


    過去,青霞掌管著丈夫留給她的龐大家業,上街出門,都有匆匆忙忙的乘車走大街,很少以遊走的心情,穿小巷。現在,她無事一身輕,決定穿過一些以前從沒有走過的偏僻小巷。


    所謂的是,再繁榮的名城,也有陋巷;再窮鄉僻壤的村野,也有顯宅;再富饒的地方,也有窮人,再窮困的地方,也有富戶。青霞穿走以前沒有走過的偏僻小巷時,不知怎麽就走進了一條醃髒的陋巷。


    讓青霞吃驚的是,這一穿走醃髒的偏僻小巷,也看到了以前看不到的一幕。原來在河南省府開封,竟還有很多如此貧窮的人:醃髒、貧窮、衣食無著、無家可歸……


    立時,青霞的心裏便疼痛起來。自去年被劉氏族欺淩暴打之後,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命苦的人。可此時此刻,她覺得麵前的人,比她還命苦。於是,青霞便掏出自己用以養老的錢,分散給他們。


    在青霞正要穿過另一條街巷時,忽然碰到了開封難民所的所長趙惜。在得知趙惜所長是為難民所經費而奔走時,青霞立即回到身後的汽車上,從她的包袱裏掏出五千元大洋(此事被刊載在一九二二年七月九日的《新中州報》上)。


    青霞給開封難民所捐助五千元大洋之後,坐上汽車,繼續北上回娘家。可當路過繁華的街道時,卻發現一個瘦弱而單薄的小女孩,正坐在商店的門,孤苦無依的東張西望,張嘴向過往行人乞求著什麽。小女孩的麵前,還放了一個盛滿鮮花的花藍。


    青霞知道,這是一個賣花的小女孩,可是,那女孩子東張西望的迫切神情,實在是讓可能性憐。於是,青霞又讓開車的三哥停下車。


    青霞下車,走近那個瘦弱的小女孩子,卻聽到她正在唱著淒涼的賣花歌:“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手提花藍上市場。走過大街,穿過小巷,賣花賣花聲聲唱。花兒雖美,花兒雖香,無人來買,怎麽辦呀!滿滿花藍,空空錢囊,如何回去見爹娘……”


    青霞急忙摸身上,卻發現已身無分文,於是,她又急忙奔進汽車,在她的包袱裏一陣急亂地尋找摸索,卻發現,她給自己留下的所有錢,在發散給偏僻陋巷裏的醃髒窮人之後,在剛才已全部捐助給開封難民所了。


    此時此刻,青霞第一次嚐到了想幫助人卻沒錢幫助的痛苦滋味。於是,她隻得麵紅耳赤地向兩位哥哥伸出了求助之手。


    兩位哥哥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歎息一聲,隻得下車,出錢將賣花小女孩的鮮花,全部買了下來。


    青霞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上汽車。


    青霞回到安陽馬府,回到生身母親居住的院落,她的母親呼延,早已站在院落門口,等候多時了。看到女兒青霞,急忙迎了上去。


    一陣風吹過,似乎能把青霞給掠倒,她不經意地晃動了一下,急忙站穩,淒絕而艱難地走上前,虛弱而蒼白地衝母親微微一笑,撲進了母親懷裏。


    青霞抬起頭,淒絕而幸福地衝母親微微一笑,在母親的撫慰之下,怔怔地望著母親身後的那個院落。


    院落依然如舊:葡萄藤錯縱交橫地盤起的藤蔓棚,棚下的石桌、石凳依在,隻是缺少了給予母親幸福的父親。所以,它們都顯得那麽孤獨而淒涼。


    因為沒有了父親,這個家,這個馬府,還有母親的幸福,都隨著父親的不在而消失了,隨著父親的不在,哥哥們的肩上有了各自負擔和重量,也真正品嚐到了世間炎涼,人情冷暖,父親是這個家裏所有人的幸福,盡管他不曾躬身送給每個人幸福,他的存在對於每個人來說就是幸福和安全


    有時候,家裏的頂梁柱倒下了,家的樓閣便搖搖欲墜,樓閣裏的人便慌恐害怕,沒有了安全感,


    青霞忽然想起了丈夫,想起了那個孤傲的清俊男人,那個目視一切的男人,那個任性孤傲的男人,那個kao大煙維持生命的軀殼。僅僅是具軀殼,卻能使樓閣裏的人安全穩定,使樓閣完整無缺,沒有他,樓閣裏瞬間冰冷起來,淒涼起來,寂寞起來。僅僅是具軀殼,劉氏族人便不敢欺淩自己,便不敢寡分自己。


    唉!一個樓閣的原始頂梁柱一旦倒塌,再好的棟梁都無法代替,無法給予這個樓閣裏的人那種原有的安全,那種原有的幸福,那種原有的天倫之樂。


    青霞在母親的愛撫之下,慢慢走進了當年景物依舊的院落。


    二:


    一年之後的春夜,青霞午夜夢醒,一個人躺在黑暗之中,鬱悶和思念突然湧滿她的胸腔,一陣陣連綿不斷地劇痛在她胸腔中撕烈開來,前塵往事如落雪一樣,紛紛湧過來,清晰而混亂的一幅一幅畫麵,不斷從夜色中浮出,在青霞周圍鋪展蔓延。


    青霞又仿佛看到了她的新婚之夜,丈夫xian起她的紅蓋頭那一刹那的驚喜,仿佛看到了鍾端倒在血泊之中,仿佛看到了丈夫臨終之前抓著她的手的恐慌和絕望,仿佛看到了她被大娘逼迫著裹小腳時的日夜啼哭,仿佛看到了祖母臨終之前的僵硬麵孔……。


    就這樣,青霞老是處於無窮的幻覺之中,她的周圍,不斷有華麗的色澤湧現,又不斷消失。鍾端和耀德的亡靈,不斷恍惚地在她麵前出現。他們在她耳邊,一會兒說話,一會兒微笑,一會兒黯然神傷,一會兒邀請她回到從前,回到過去去。


    於是,從前的那些往事,便破空而來,席卷吞噬著她的思維和記憶,歡樂的童年,慈祥尊貴的祖母,俊美的母親,愛她勝似生母的大娘,牽掛疼愛她的父親,新婚之夜的丈夫,倒在血泊中的鍾端,婆婆和丈夫的葬禮,劉氏族人的凶惡和醜陋……,過去的一切如轟隆隆坍塌的樓閣,青霞忽然覺得自己正站在天際的輝煌廢墟之中,絕望,孤獨而寂寞。


    青霞的眼前,不斷出大團大團華麗的色澤,父親,丈夫和鍾端的麵孔輪翻在華麗的色澤裏綻放又消失。她生命中三個重要的男人,牽掛著她的心,那三個男人至死也牽掛著她。她仿佛看到多年不見的父親從遠方歸來,依然年輕俊雅;她仿佛聽到年輕的父親在輕輕呼喚她的乳名:“七丫!七丫!七丫……”


    聽到父親的呼喚,青霞立時意識到了死亡,可她卻沒有絲毫的害怕了恐懼。因為她知道,人從來世上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還要回到那裏去。現在,自己終於結束了這一切,結束了少年的憧憬,結束了青壯年的奔騰和紛爭,生命正在枯萎,正在靜靜地消亡,正在悄悄地回去。怪不得丈夫劉耀德臨死之前,不住地說“走”這個字,原來人來世上,隻是一個匆匆的過客,她當時實在不理解丈夫所麵臨的心境呀!


    此時此刻,青霞驚喜地發現,死亡的過程竟如此的美妙,那種一了百了的無牽無掛,那種即將入土為安的沉寂,那種回望世間滾滾紅塵、看眾生悲歡離合時,與自己毫無關係的冷靜……這一切,竟如此的妙不可言。


    青霞突然明白,丈夫離世的時候,之所以戀戀不舍,之所以恐懼害怕,皆因為有所牽掛:牽掛自己,牽掛劉家的店鋪和家業。而現在的自己呢!此時麵對死亡,之所以如此平靜,如此坦然,皆是因為自己無牽無掛。


    唉!就死就死吧!反正自己無愧於這個人世,無愧於這個人世上所有與自己打交道的人。


    於是,青霞在父親的輕聲呼喚之中,幸福而快樂地奔向了父親。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黑暗中的呼延氏,慢慢睜開了睡醒後幹澀的雙眼。可她卻聽不到每天這個時辰女兒那要命的咳嗽。奇怪呀!難道說女兒痊愈了,就是痊愈也不能痊愈的這麽突然,又這麽徹底呀,連一絲半點的咳嗽氣兒都沒有了。


    於是,呼延氏帶著醒來後的隔夜疲倦,用沙啞而幹澀的聲音,輕聲慢語地呼喚著女兒:“七丫!七丫!七丫……”


    可不管呼延氏如何呼喚,回應她的始終隻有凝固般的寂靜。


    屋裏一片漆黑,沒有一點聲息。呼延氏慢慢伸出雙手,試探著去撫摸女兒。發現女兒的一雙手全部裸lou在被子外邊。她一陣隱隱的心疼,試著將女兒的雙手放回被子裏,卻發現女兒的胳膊已經僵硬,她怎麽也不能活動自如地將它放回被子裏。


    不祥的預感如同閃電般的從她體內馳速穿過,此時此刻的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睡醒後的困倦立即消失,她激靈一下坐起,雙手發瘋般地去撫摸女兒的臉頰和身體,卻恐慌地發現被窩裏的女兒身上,有著與這個季節不相付的溫度——冰冷。


    呼延氏怎麽也不相信,不相信女兒就這麽平靜地離她而去,而就在她的身邊,卻沒有留下一言半語。


    她不相信,也許躺在黑暗中的女兒在與她開玩笑,因為女兒從小就淘氣。


    呼延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女兒的麵容,想看到女兒因為不敢出氣而憋得滿麵通紅的樣子,想看到女兒因恐嚇她成功而強忍住笑的辛苦姿態。


    她慌手慌腳地下床,摸到了蠟燭,因為心慌激動,費了好長時間才將蠟燭點燃,當她顫抖的手端著蠟燭照過去,濃黃的燭光裏,呼延氏沒有看到想像的一幕。


    呼延氏看到女兒的麵容蒼白,清瘦,遲暮,但卻端莊。臉上是如同雕塑般凝固的微笑,像落日後的一抹餘霞,好像她很幸福地到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去了,可又怕親人悲傷難過,在靈魂離開身體的一刹那,便將這個幸福的微笑,凝固在端莊而遲暮的臉上。


    女兒好像要告訴所有看到她這個微笑的人,她的靈魂很幸福快活,她沒有死,隻是到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去了,


    一瞬間,呼延氏的世界天塌地陷了,轟隆隆的坍塌聲如炸雷一樣擊蕩著她的五髒六腑,每一根神經。


    幾十年前,夫君馬丕瑤的離世已經讓她的世界天塌地陷了。不過,那時她有女兒七丫,有希望。可現在,她什麽也沒有了。


    什麽也沒有了,生命便走到了盡頭。


    一滴滴滾湯、流淌的燭淚,巴答巴答滴在呼延氏的手上,也滴到她冰冷的心上。於是,她慢慢地轉過僵硬的身體,想把蠟燭放到燭台上,可她的手怎麽也抬不起來,她整個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僵硬,靈魂仿佛凝固了一樣,隻有隱隱約約的一點主意識,還讓她記得,這個世界已經天塌地陷了,她什麽也沒有了。


    蠟燭從呼延氏的僵硬的手裏滑出來,“啪”一下摔在地上,息滅了,清冷的屋裏又是一片漆黑,呼延氏的世界裏也是一片漆黑,隻有天塌地陷的轟隆聲震擊著她的靈魂,於是,呼延氏崩潰了,怎麽也站立不穩的她,便隨著天塌地陷的轟隆聲,慢慢地倒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當呼延氏恢複意的時候,是聽到女兒的呼喚聲:“娘親!娘親!娘親……”


    黑暗中的她睜開雙眼,卻發現周圍是刺眼的明亮,十歲的七丫頭紮雙吉,身穿鑲著金牙子的紫紅色對襟小襖,笑迎迎地站麵她麵前,甜mi而幸福地喊著她娘親。而在不遠處,她的天,她的世界,她日思夜想的夫君馬丕瑤,正站在萬丈霞光中,正微笑著望著她們母女倆。


    於是,呼延氏也幸福地笑了。


    當鮮紅的朝陽,噴薄而出後,當燦爛濃鬱的朝霞,將整個世界都覆蓋浸泡的時候,在前兩天趕回安陽馬府接青霞到北京治病的馬吉樟,吩咐家人到呼延氏的院落,攙扶青霞起程時,家人卻驚詫地發現,呼延氏和青霞母女倆,已雙雙離開了人世。


    三:


    青霞辭世半年之後,秦川也在南京,莫明其妙的離世了。臨死之前,他的手裏握著一幅字畫,字畫上是薑太公釣魚圖,而畫的一則,是一首五絕詩。詩的字跡絹繡,如行雲流水,柔中有鋼;詩的內文是:早覓為龍去,江湖莫漫遊。須知香餌下,觸口是銛鉤。


    其實,對於秦川的突然死亡,秋紅是心知肚明。她之所以心知肚明,是因秦川在睡夢中,不斷地呼喊“馬夫人”。


    而秦川之所以在睡夢中呼喚“馬夫人”,秋紅最後才得知。原來秦川在二十歲的時候,見過青霞的生身母親呼延氏之後,便再也忘不掉她的身影了。可是,多年之後,他在一次攔路搶劫的偶然機會,遇到了青霞,當時他驚呆了,誤以為是青霞的母親。當他從劉鐵對青霞的稱呼上,才知道了青霞就是當年跟隨在馬夫人身邊的那個小女孩。因為青霞的相貌與母親呼延氏酷似。所以,秦川自從見到青霞之後,他便一直把青霞當成了“馬夫人”。


    特別是河南起義失敗之後,他們站山為王的老營被官府端掉,他們三位老大也四散逃離,山上所有的眾弟兄也是樹倒猢猻散,或被槍殺,或呈鳥散。而這時的秦川,也四十多歲了,可他因為一種痛苦的牽掛,便躲避在開封鄉郊。可盡管是躲避,他每隔幾天,都要悄悄的進一趟城,躲在桐茂典後院門口的對麵,注視著桐茂典後院的大門,直到看見青霞乘坐的馬車進出,心裏才踏實,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如若看不到青霞的馬車,他便一直躲窺著,直到天色黑透,他才惘然若失的離開。


    現在,青霞和經母親呼延氏雙雙辭世了,在秦川的內心深處,那份痛苦的牽掛,那份折磨他一生的牽掛,也中斷了。沒有牽掛的秦川,好像對這個世界再無有任何可留戀的了,於是,他就那樣平靜而痛苦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秦川離世之後,秋紅親眼目睹了青霞母子那孤兒寡母的艱辛曆程,她也深深的知道,自己無論在任何方麵,都不如青霞,那她和兒子未來的孤兒寡母生活,也是難以想像的艱辛和不易呀。於是,她為了讓兒子有祖墳可祭奠,可祖宗可依賴,有老家和姓氏可依kao,便將青霞留給她的宅房賣掉,帶著十歲的兒子,千裏迢迢赴上官一秀的老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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