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塊板或塊布都沒有,但像上前來問兩人的那賣主一樣,這些各自候在自已家門口像是占了一席之地的混混,個個都像是擺攤似的,見到有買主進溜兒井胡同,他們便熱情地招攬著買賣。


    但要說熱情,其實也不然。


    玉拾與羅恭走到胡同中段中門那裏時,也就三個人上前問過兩人,問完知道已有賣主後便不再糾纏,轉頭便回身繼續等下一個進溜兒井胡同來的買主。


    快到胡同盡頭的時候,早聽聞但卻是初次親到夜間溜兒井胡同的玉拾了然道:


    “這裏的買主倒是挺多,看來被列為最令京衙頭疼之地也不是沒有道理。”


    羅恭卻像不是初次來,很老道地說:


    “越繁華的地方,麻煩便越多,越亮的地方,陰暗的角落便越黑,這沒什麽好奇怪的。”


    玉拾斜眼瞧著羅恭,心道他肯定早前來過了:


    “是不奇怪,我就好奇京衙怎麽沒把這個不黑不白的地方給一鍋端了?”


    羅恭冷笑道:“能端一早端了,不能端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羅恭越說越玄乎,也把玉拾的好奇心盡數給勾起來了,正要問個明白,羅恭看著她左手邊的民舍道:


    “到了。”


    走著走著,竟然已走到溜兒井胡同的盡頭,玉拾被打斷了話,索性也不再問了,想著日後再問,先會一會混混頭要緊。


    敲門後,混混頭很快來開了門,他往屋裏瞧了瞧沙漏,再回頭便請玉拾與羅恭兩人進屋:


    “進來吧,倒是挺準時的。”


    剛剛好的戌時二刻,確實很準。


    屋裏除了混混頭,也沒其他人,很明顯午後在溜兒井胡同裏遇到玉拾、荊湘湘的那幾個混混不住這裏,屋內擺設也很簡單,有桌有凳,必備的物什一件沒少,卻也沒什麽********的物件,單一得很。


    在屋裏坐下,混混頭沒有戴麵具,玉拾與羅恭也很快摘下各自的麵具,在胡同裏接頭需要戴麵具,但一旦坐下來談買賣,那這麵具也就無需繼續戴的必要。


    沒了麵具的隔擋,無論是買主或是賣主都沒了身份的遮掩,真正坦誠的時刻,也不用怕誰會出賣誰,因為誰都知道,一旦出賣,無論是買還是賣,皆會受到另一方的終生報複。


    但凡來溜兒井胡同找賣主的買主,誰也理由去自找麻煩的道理,賣主更是用命在賺取他們應得的報酬,他們賣的其實就是命,同時還有守口如瓶的忠誠。


    隻是令玉拾沒有想到的是,羅恭與她剛摘下麵具,混混頭便看向羅恭愣愣地喚了聲:


    “大人?”


    玉拾看看羅恭,又看看愣過後一臉不可置信的混混頭,她狐疑地跟著複道:


    “大人?”


    兩人四隻眼睛齊刷刷看著羅恭,羅恭迎著一道灼熱一道狐疑的兩道目光,淡淡地開口:


    “嗯。”


    嗯?


    玉拾不明白這個“嗯”什麽意思?


    倒是混混頭聽羅恭“嗯”了一聲之後,興高采烈地將凳子移向羅恭那邊靠了靠,但隻靠了幾寸,便在羅恭明顯不善的目光下又蔫蔫地將凳子移回原處。


    玉拾看著情緒頗為低落的混混頭,倘若這會她還瞧不出混混頭與羅恭有奸]情,那她這兩年錦衣衛真是白混了。


    玉拾問羅恭:“你的線人?”


    羅恭並不驚訝玉拾猜得這麽準,錦衣衛麽,誰都有那麽幾個線人的,玉拾有,他有,這沒什麽好奇怪的,所以他淡定地點了下頭。


    玉拾不滿了:“那你剛才怎麽不說?”


    羅恭問:“什麽剛才?”


    玉拾道:“就是在敲門前啊!”


    羅恭接過混混頭畢恭畢敬雙手呈上的香茗,手指微轉著白瓷翠荷的茶杯道:


    “敲門前,我也不知道與你約好的混混頭就是工六,這個地方我是初次來,以前隻聽冰未說工六就住在這裏,並不知道工六具體住在溜兒井胡同的哪間民舍裏。”


    工六立馬幫腔道:“是啊,大人從來不親自到溜兒井胡同來的,每回都是冰未大人來拿的線報,大人,你怎麽知道我午後剛回來?”


    羅恭道:“不知道。”


    工六愣了:“不知道?”


    那怎麽會親自來啊?


    工六自覺人卑位微,絲毫沒有問這句話的資格,隻好默默吞回肚子裏了。


    羅恭看向玉拾道:“我是陪她來見人的。”


    這個“她”聽到工六耳裏自然便成了“他”。


    羅恭的話也簡單明了,還一鳥二石地表明了兩件事,一事先他真不知道,二他是大人,能讓他陪著來見人的玉拾當然也是大人。


    工六是三教九流出身,又時常在刀口舔血,這點耳力還是有的,即刻便將羅恭一句話想要表達的意思給捋順出來,轉頭便對玉拾笑得像彌樂佛般和藹:


    “不知這位大人可有什麽需要工六去辦的?”


    玉拾當然也明白羅恭話裏的意思,心下對羅恭很識趣的做法十分滿意,被工六這麽一問,她也不著急說出自已原本來此的目的,反問道:


    “剛才你說午後剛回來,這是剛自外麵替指揮使大人辦完事回來吧,不知辦的是什麽事?得到了什麽樣的線報?”


    玉拾這話問得讓工六為難了,但玉拾既然能毫無顧忌地在羅恭麵前明問,他便也想著興許是可以說的,所以他看向羅恭請示。


    果然見羅恭微微向工六點頭:“玉千戶問什麽,你盡管答便是。”


    玉千戶?


    工六一聽不得了,原本以為玉拾隻是羅恭身邊如同冰未那邊的親衛,沒想到竟是一個衛所的千戶啊!


    工六即刻將笑臉變得越發燦爛,頗有討好之嫌道:


    “原來是千戶大人!工六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千戶大人有什麽問題隻管問來,工六知道的一定傾囊相告,不知道的也一定替千戶大人找來答案!”


    恭維的話太過明顯,好在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玉拾雖不太吃這一套,架不住她這會正想聽聽工六所得的線報,當下便讓工六細細說來。


    工六斂起刻意討好的笑,認真對羅恭道:


    “大人,你讓我查木中虹的底細,我查出來了,果然如大人所料,這個人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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