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派了可靠得力的小廝,又是千叮嚀萬囑咐的說,一定要把汪大夫人的話及時傳到汪二爺的耳裏,小廝應下打馬趕往望喬酒樓後,楊管家也讓長隨回淳繡坊去,有情況隨時來報。


    長隨一走,楊管家立刻轉身走回後院凝香園,一臉凝重。


    剛進前跨院角門,便見汪大夫人、汪二奶奶引著眾位夫人小姐,還有玉拾、孟軍正往外走,想是要出前跨院。


    見到了楊管事,無需汪大夫人使眼色,顧媽媽便先迎上了楊管事。


    玉拾往楊管事那邊瞧了眼,便讓汪二奶奶有意將高夫人、李夫人的話頭引過來給她而中斷,照付著兩位熱情夫人的東拉西扯,她使了個眼色給孟軍。


    孟軍會意,剛走了兩步,便讓汪大夫人拿話頭與姚美伶閑聊,一樣給絆住了。


    王邊也想幫幫忙,但同樣讓汪家的丫寰婆子給有意無意地擋住。


    再過片刻,楊管事已然退出了凝香園,顧媽媽也回到汪大夫人身邊。


    汪大夫人很快拉開了與姚美伶、孟軍的距離,稍開兩步,顧媽媽附耳在她身旁道:


    “大夫人,淳繡坊闖進了外人,君湘子不見了!”


    汪大夫人臉色大變。


    玉拾再看向汪大夫人這邊時,便是看到這一幕,心說定然是出大事了。


    又想到是楊管家傳來的消息,那應當是外麵的消息。


    外麵的消息除了望喬酒樓,也就是淳繡坊的事情。


    這兩邊的事情都很重要,她無法想到是哪一邊發生了出乎汪家意料之外的事情。


    汪二奶奶也察覺到不對勁,特別在這個汪宅深院中,她自嫁入汪家門便一直在看汪大夫人的臉色,她對旁人的情緒變化或許還有料錯的時候,但對汪大夫人,她是一看一個準。


    她知道,事情沒那麽順利,應是出大事了!


    汪二奶奶閃了神,高夫人連喚了她兩聲,她才緩過神來,再見玉拾已然在與姚美伶說該歸府了的話,她更著急地看向了汪大夫人。


    汪大夫人經曆過的大風大浪比汪二奶奶要多得多,初時被顧媽媽所傳來的消息震得變了臉色,但也隻是一瞬,她便恢複了鎮定。


    接到了汪二奶奶遊移過來的眼神,也聽到了姚美伶已然在說要與她告辭的話,她對汪二奶奶輕搖了搖頭。


    汪二奶奶鬆了口氣,停歇了。


    再不停歇,她也支撐不下去了。


    即便用話引著高夫人、李夫人不停地找話與姚美伶閑話,以達到拖住玉拾腳步的目的,可玉拾已然走意明顯,她再拖也拖不了多久。


    何況玉拾是誰,她又是誰,她怎麽可能拖得住玉麵千戶?


    出乎玉拾意料地,這回汪大夫人沒有再留姚美伶,也未再做些拖延她腳步的事情。


    這樣的異樣,讓玉拾覺得出的事情大概與羅恭無關,而是與她有關。


    與她有關的事情,那便隻能是淳繡坊那邊發生的意外了。


    玉拾想起了冰未。


    她讓冰未去查淳繡坊,冰未可還沒回來,會是冰未麽?


    倘若是冰未,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而這件事情還導致了汪大夫人不再強留姚美伶,不再將她拖在汪府裏。


    孟由說,汪家請了君湘子作畫,她也看到了畫作,且還是她上輩子的真跡模品。


    既然畫畫完了,那人呢?


    應當還在淳繡坊,因為顧媽媽在之前就拋出了一個於她而言,是極大的誘惑。


    當顧媽媽說,君湘子能畫出個原樣的九成來,是因為早年曾有幸目睹過另一幅佳作,那幅佳作也是百虎圖,雖是贗品,卻足以假亂真!


    那個瞬間,她差點跳出來逼問顧媽媽,另一幅佳作到底是出自誰的手筆?


    自從殉國重生,她不再畫過百虎圖,那麽是誰能將她的百虎圖畫得九成像?


    君湘子必定知情,她忍著沒問,不想順著汪大夫人的意跳入汪家的套,就是想著以後她可以自已去問。


    可倘若君湘子在汪家人手中,那她無疑不得不先順著汪家的意。


    因為要一個人死比要一個人活容易得多。


    隻是汪家到底是從哪一方麵這樣篤定,她就一定是因著一幅文泰公主的真跡與另一幅九成像的贗品上勾呢?


    這裏麵一定還有人在其中攪局,或者說是在設局。


    這個人很了解她,對於她在文泰公主這方麵的執著非常了解的一個人。


    什麽時候招惹了這麽一個人,她居然毫無所覺!


    高夫人、李夫人顯然沒想到不過是來做陪客一場,居然還能見到玉拾這位鼎鼎大名的錦衣衛千戶,臨在汪府大門外分別,兩人帶著三位小姐極是感歎,心裏的小九九也在默默展開。


    目送著孟家馬車緩緩起行,汪大夫人陰著整張臉,半點也沒有笑容。


    汪二奶奶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想說些什麽,或問些什麽,又覺是不是時候。


    她再蠢,也知道這會不是該問的時候。


    顧媽媽低垂著臉,眼神閃爍,每偷著瞄汪大夫人一眼,她便得再低下一分。


    孟軍馬車走後,高李兩家的馬車也俱都相繼離開。


    汪大夫人沒心思再應酬,是由汪二奶奶客客氣氣送走的人。


    高家馬車上,高夫人與兩位高家嫡小姐在車廂裏說著話。


    高大小姐疑惑道:“母親,汪大夫人好像不太高興?”


    高夫人還未回話,高二小姐已然抿著笑道:


    “姐,這你都看不出來麽,還不是因為沒能留住玉千戶氣的!”


    高夫人道:“你妹妹說得不錯,本以為隻是陪孟夫人來看看戲,想著孟大人是你們父親的上峰,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來赴這樣別有用意的宴席了,所以來時倒也沒想太多,隻覺得與平日裏的應酬差不了多少,不想到了汪府,才知道原來汪大夫人真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高大小姐也明白過來:“汪大夫人意在玉千戶,不過是借用了孟夫人,又唯恐僅有孟夫人一人過府看戲,易惹孟夫人起疑,這才一並找了母親與李夫人坐倍。”


    高家馬車這邊母女三人能想明白的事情,李家馬車裏的母女兩人則沒閑話那麽多,但也大概知道今日過汪府看戲看的不僅僅是戲台上的戲,也看了一場戲台下的戲。


    孟家馬車裏,一上馬車便心焦得不得了的姚美伶連連問著孟軍:


    “你妹妹到底怎麽了?剛才你說請了柴大夫到府裏去給你妹妹看病了,是什麽病?我出府的時候,環兒不是還好好的麽?”


    賞完畫作之後,汪大夫人顯然還不想放走玉拾,多番阻攔。


    在玉拾的示意下,孟軍掐準了時機說出孟環得了急病一事。


    姚美伶一聽,一下子沒了心情與汪大夫人、汪二奶奶客套。


    汪大夫人也沒有理由,在她聽到外管事的人回來稟說,連城是到甘落胡同柴家醫館請柴大夫的時候,就覺得必有後招。


    隻是那時汪大夫人還想著有君湘子這個人可以拖住玉拾,所在並不十分在意。


    可當孟軍說著孟環的急病,姚美伶急著歸府,高夫人、李夫人七嘴八舌地說著安慰的話時,汪大夫人才知道原來是她低估了玉拾。


    站在親情的道德倫理上,沒有誰能夠阻止姚美伶急著歸府看望孟環的心情。


    但少了明路,她還有暗路!


    汪大夫人不會輕易放過她,玉拾想到了,所以坐在孟家馬車裏,她坐得全神戒備。


    姚美伶的話,她有聽到,也隻放任孟軍去回答:


    “母親放心,妹妹不會有事的。”


    多餘的話,孟軍解釋不了,也不宜多加明說。


    再看玉拾,見玉拾一張臉繃著,自上馬車便不曾鬆懈過,孟軍問道:


    “怎麽了?”


    姚美伶被孟軍一句孟環不會有事的話說得一愣,這會再聽孟軍問玉拾,她才終於看向玉拾,發現玉拾的神色比方將在汪府時要認真嚴肅得多,她不由也問了句:


    “拾哥兒,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玉拾臉色並不陰沉,隻不過是繃緊了一張臉,比先前在姚美伶、孟軍麵前的那一副輕鬆模樣大相徑庭,側過臉來先對姚美伶搖了搖頭,示意沒事,又對孟軍交代道:


    “回孟府的路大概不會很太平,倘若真的出了什麽意外,我會下馬車,你也不必管我,隻管把姨母護好回府,待事情一了,我會讓人到孟府報平安的。”


    玉拾說得肯定,孟軍與姚美伶卻聽得驚詫。


    孟軍還好,略一思忖便知道了一定是與汪家人有關,沒那麽輕易罷休。


    姚美伶則是一頭霧水,但她也不禁想到她犯下的那件錯事:


    “拾哥兒,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那件事給你帶來的麻煩?是不是?”


    玉拾反握住姚美伶抓住她的手,光滑嫩白,卻因為先是著急孟環病情,現在又心焦她,被她反握住的手有一層薄汗,她抿了抿唇,撫慰道:


    “不是因為那件事,是原本我到南黎府來必定要查的案子,其中牽扯甚廣,自然少不了各方阻力與麻煩,姨母放心,我是跟著羅指揮使到的南黎府,那些人再囂張,也不過是想收賣我們而已,還未嚴重到傷及我們的性命。”


    這番話,其實有真有假。


    不過是真的多,假的少。


    最後一句話其實應該還得再跟上一句——隻是狗急了不跳牆,那麽她與羅恭必然不會真出什麽凶險。


    但倘若真是逼急了狗,別說跳牆,就是推牆埋了她,大概也做得出來。


    畢竟南黎汪府不比南黎府其他高門大戶,其背後還倚靠著一座殷國公府。


    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她與羅恭尚不能輕易妄動。


    但這並不代表汪家人不會輕舉妄動,特別是汪家人也不是個個都是伶得清的人物。


    但凡有一兩個糊塗的,便有足夠的陰招在等著她。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她一個人大概不會有什麽問題,身邊若跟著姚美伶與孟軍母子兩人,那於她而言,無疑是致命的包袱。


    這個包袱能讓汪大夫人在明麵上利用牽製她,那她就不能再讓汪家人在暗底地再用這個包袱再牽製她一回。


    那麽要怎麽樣才能將姚美伶、孟軍安全歸府呢?


    姚美伶不放心,還想再問一些,可礙著孟軍也在馬車裏,她也不想讓孟軍牽扯到她所犯下的那件錯事當中。


    說不得,又急得要命,姚美伶是急得臉色都白了。


    孟軍歎了口氣:“母親放心吧!母親與玉表弟都不想與我說得太多,不過是想保護我,兒明白,不會去窺探更多的事情的。”


    玉拾聽著,不禁瞧了孟軍一眼。


    不知為什麽,孟軍被玉拾瞧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後繼續對姚美伶道:


    “至於玉表弟的本事,母親應當相信玉表弟才是,何況有我們在玉表弟身邊,並不能成為助力,反而會成了拖累,隻要我們安安全全地回了府,才是真正幫了玉表弟,母親,你說是不是?”


    這話,玉拾同意,逐對姚美伶微微點了下頭。


    姚美伶雖有些事情想不透徹,但孟軍所說的這個淺顯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一轉念想到今日過汪府看戲一事,姚美伶看了看後遞上拜貼追來的孟軍,又看了看不請自到,連拜貼上都未曾提及就到汪府來尋她的玉拾,想著汪大夫人、汪二奶奶在看到玉拾時,並不怎麽驚訝的神色,她似乎明白過來一些。


    越想越清晰,越清晰她便越後怕,也更自責。


    姚美伶驚心道:“拾哥兒,你老實與姨母說,是不是……我拖累了你?”


    孟軍無言地保持沉默。


    如今這事態發展,確實是他母親拖累了玉拾,孟家注定了欠玉拾一份天大的恩情。


    別說什麽嫡親的姨甥倆,這世間有多少親父子反目成仇,有多少親兄弟互相殘殺,親姐妹共侍一夫更是恨不得對方死無葬身之地,何況隻是姨母與外甥的血脈牽連?


    血脈,有時可以是濃稠到過命的本能,有時也可以是淡薄到令人心寒的雙麵刃。


    玉拾看了眼垂目不語的孟軍,再移到滿麵心焦自責的姚美伶臉上,鄭重道:


    “姨母,我不能讓你有事,因為母親臨死前最掛念姚家的人裏便是姨母,倘若姨母真認我這個外甥,往後就別再說什麽誰拖累誰的話了。”


    ^^謝謝勿打勿撞的打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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