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增浩穿戴齊整便先行出了緞簾,阿池因著尚未穿衣,還一絲不掛,故晚了些許。


    到阿池出來,玉拾沒有依樣畫葫蘆,像迅速連點了姚增浩兩下穴道那樣點阿池的穴道,而是一把自阿池後頸劈了下去。


    阿池剛掀起一邊緞簾走出,尚未見到什麽人,便被劈得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兩三下將阿池移回繡床上,玉拾便走出內室,緞簾也沒掀起掛勾,就那樣垂著,依舊將內外視線隔絕。


    姚增浩一臉驚慌,見玉拾扶起昏厥的阿池那會,他以為玉拾是來劫色的,還奇怪玉拾看起來不像是沒錢的貧民,怎麽來青樓連纏頭都沒有?


    再看到玉拾沒一會兒就出來,竟是將阿池扶起內室繡床上後,什麽也沒做,姚增浩這下便驚了,這是衝他來的?


    逐又想起曹允千交待萬囑咐他近日不要擅出姚家貨棧,否則會有麻煩的話,在這之前他還不信,可這會他全然是信了,也後悔了,然也已經晚了!


    姚增浩站在緞簾邊上,靠房門那一側,心裏顫顫驚驚,直到玉拾繞回他的跟前,他差點就軟了腿!


    他很想開口求饒,可他開不了口!


    玉拾盯著眼前這個姚家大舅舅,看姚增浩一臉沒出息怕得快哭出來的熊樣,她努力深吸了幾口氣,決定先認個親,一禮道:


    “大舅舅,我是玉拾,你的外甥玉拾。”


    姚增浩呆了。


    他聽到什麽?


    眼前這個十分有禮數,給他行了一個以晚輩拜見長輩的禮的人,竟然說是他那玉家外甥,是那個京中盛名的玉麵千戶?


    騙誰呢!


    姚家與玉家雖不往來,可玉麵千戶那般盛名,他豈會沒見過?


    隻是那個遠遠偷瞧玉拾的時候,他想著大約也就他認得玉家外甥,玉家外甥絕然認不得他這個姚家大舅舅!


    玉拾見姚增浩瞪大了眼,顯然是被她嚇到,或是根本就不相信:


    “我可以給大舅舅解了穴,讓大舅舅能坐下與我在此好好小談幾句,可大舅舅要先答應我,解了穴可不能驚動任何人,不然我再點穴的時候,可就不止點兩個穴道了。”


    一口一個大舅舅的,還能在結尾連帶著威脅……姚增浩怎麽覺得這還真有點像他那玉家外甥會幹的事呢?


    玉拾道:“大舅舅同意就眨下眼,不同意……也得同意!”


    姚增浩聞言趕緊眨了下眼。


    不管如何,先爭取到自由再說!


    解了姚增浩兩處被封的穴道後,玉拾便示意姚增浩坐下談。


    姚增浩雙眼一直盯著玉拾,試圖從玉拾臉上看出點往來遠遠瞧時差不多的模樣來。


    可坐下瞧了半刻鍾,他也沒瞧出半點相似來。


    玉拾也不作聲,也知道姚增浩是在看她的假臉皮。


    且不論姚增浩能不能瞧出這張臉皮是假的,就以前而言,隻要不與姚家人正麵撞上,再佐以當時的各種情景相助,她猜著姚家人約莫也認不出來。


    那回姚世雄被莫言輝打出酒樓廂房時,不就沒認得出來她。


    雖然有她及時避開之故,但姚家人對她的不熟悉也足以得到證實。


    姚增浩半晌問了句:“你真是拾哥兒?”


    玉拾點頭:“是的,大舅舅。”


    姚增浩還是沒完全信,他指了指玉拾那張臉,指到一半又迅速縮了回去。


    這是很沒有禮數的行為,他可不想因此惹惱了眼前這位自稱是他玉家外甥,但絕對不好惹的人。


    “你說……你是我那玉家的外甥,可你這張臉……”姚增浩沒敢說不一樣,畢竟他現在這條性命還捏在人家手上。


    玉拾明白了姚增浩的意思,解釋道:


    “我這張臉確實是假的,你應該知道我與羅指揮使奉了皇差北下查案,這次回來也是暗下回的京,自然不能露出真麵目來。”


    姚增浩沒想到玉拾這般不假思索地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話若是真的,那當然就能解釋他為何看著眼前這張臉卻覺得不同的原因來。


    又愣了好一會兒,姚增浩吞了吞口水,顯然有點緊張:


    “你真是拾哥兒?”


    玉拾這回沒再作聲,隻盯著姚增浩瞧了幾息,便伸手將臉上那張皮給慢慢撕了下來。


    待完全撕下假臉皮,姚增浩看著玉拾的真麵目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指著玉拾差點叫起來,幸好被玉拾及時止住了。


    姚增浩也意識到自已一驚一乍太過失態,還是玉拾的長輩,待到重新坐下慢慢平靜下來,他覺得有點兒丟臉。


    在他恢複平靜的那會兒時間裏,玉拾已重新戴上假臉皮,又是一臉陌生的模樣。


    “還是你原來的模樣俊……”姚增浩不知不覺出聲讚歎,到一半趕緊停止,有點尷尬:“你相貌隨你母親,姐姐未出閣之前,便是這樣一個好模樣……”


    看著玉拾暗下來的雙眸,姚增浩說到一半察覺到自已提起離世的嫡長姐,也隻會讓眼前的外甥傷心,趕緊又停住了。


    聊了幾句家常後,玉拾直接說出她這次密會姚增浩的事:


    “大舅舅,姨母的事……你知道吧?”


    姚增浩在證實眼前的人便是他玉家外甥時,再按著前些日子,他聽到南黎府與珠莎縣那邊發生有關姚美伶與玉拾的種種,他便有種玉拾是來算帳的感覺:


    “知道……”


    “大舅舅是如今京中姚家的主事人,言行舉動,大小決策,皆將影響到整個家族的榮辱興亡。”玉拾頓了頓,“姨母是大舅舅的妹妹,即便外嫁,大舅舅不會以為姨母要是出了什麽大事,除了禍及孟家,姚家不會牽扯到吧?”


    姚增浩急聲辨解:“不是這樣的!”


    玉拾問:“那是怎樣的?”


    “半年前雄哥兒出了事,倘若不替那人送信與你姨母,那人決不會放過我們姚家!”姚增浩想從玉拾臉上看到些許對姚世雄出事的憂心焦急,可見玉拾一臉平淡,他低下頭:“當時我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般嚴重……直到你姨母來信說出了人命,我與你二舅舅才知道是大禍將至!”


    “所以大舅舅找上了太子?”玉拾接下問。


    姚增浩搖頭:“不是,是太子爺底下的曹先生找上的姚家。”


    曹允主動找上姚家?


    倘若曹允不是那麽高調接線姚增浩,又並非此刻聽到的曹允親自找上姚家,玉拾大概不會起什麽疑心。


    畢竟京中姚、荊、莫三大商戶歸於太子陣營,一旦姚家出事,太子會出手相幫這三家商戶,並不奇怪。


    可奇怪在於居然是曹允親自出馬,這樣刻意展現在京中各方人馬勢力底下的用意,是為了什麽?


    疑點又回到了原點。


    難道太子已不怕讓皇帝知道他不僅是與民爭利,而是直接取利?


    玉拾再問姚增浩關於曹允自找上他之後,都說了做了什麽事情,姚增浩顯然卡住了。


    “不能說?”玉拾曲起指在桌麵上輕敲著,“還是不想說?”


    姚增浩明明是長輩,平日在姚家也是耀武揚威,可在玉拾麵前偏偏氣勢全無,狼狽得像他才是那個小輩。


    “倘若真不想說或不能說,那大舅舅可曾想過姨母那禍事如何解決?”玉拾換了個問法,也有提醒一下姚增浩的意思。


    果然姚增浩一聽,便脫口而道:


    “曹先生說了沒事的!”


    一出口,姚增浩便直想抽自已嘴巴。


    玉拾卻聽得很滿意,想起壁虎跟她稟報進姚家客棧一探後對姚增浩還算不錯的評價,她覺得壁虎是有些抬舉姚增浩了。


    衝動、蠢笨、好色、自製力差,隻會聽人差使,自已卻半點主意都沒有,甚至連自救的念頭都得依靠在旁人的施舍之上。


    “曹允說的,自然也是太子的意思。”玉拾道,“即是如此,想來我的操心是多餘了。”


    姚增浩知道玉拾在南黎府就頻頻讓暗中虎視耽耽的各方耳目知道,姚美伶是玉拾姨母,是玉麵千戶嫡親的姨母,而外傳姚家與玉家老死不相往來一事,卻絲毫不影響玉拾想維護姚美伶這位嫡親姨母的心。


    這會一聽玉拾說出想撒手不管的意思,從未真正在姚家涉及命案一事上驚怕的姚增浩害怕了。


    曹允雖然說過太子不會袖手旁觀,可曹允也說過,有了玉拾的插手,他姚家不必過於擔心,到最後多半不會傷到筋骨。


    有了曹允這般撫慰人心的話,又有太子這強大的靠山,及當時遠在南黎府的玉拾出手相助,他隻覺得確實不必再過憂慮。


    到後來,他是連給姚美伶信中問他怎麽辦的回信都沒有。


    就是因為相信太子,相信曹允,更相信這位玉家的外甥!


    可現在,此時此刻,玉拾居然說操心是多餘的?


    不不不!


    怎麽會是多餘的?


    姚增浩搖頭道:“拾哥兒,你可不能真撒手不管啊!”


    看著真著急了的姚增浩,玉拾沒說話,隻站起了身,做出要走的架勢。


    姚增浩更急了,跟著起身便道:


    “我說!大舅舅說!”


    玉拾本就沒真要走之意,不過是嚇唬姚增浩一下,目的達到了,她便也如姚增浩所言重新坐回桌邊:


    “除了那一船價值不菲的海珍珠,曹允還讓大舅舅辦什麽事情?”


    姚增浩不答反問:“你是什麽時候到的?”


    玉拾沒作聲,隻盯著姚增浩挑高了眉,一臉淺笑,像是在笑姚增浩問得有多多餘。


    姚增浩臉色不禁青一陣紅一陣的。


    “大舅舅還是不要知道太多關於我的事情為好,否則帶給大舅舅的恐怕不會是好事。”玉拾如實道,轉又問:“知道太子要那一船海珍珠是做什麽用的麽?還有那海螺珍珠又想做什麽物件?”


    在玉拾麵前幾近透明不難猜的姚增浩徹底放棄了遮遮掩掩,玉拾問什麽他答什麽,他明白玉拾說得不錯,事關人命的事情,他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那案子上麵不知沾了多少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的手,隨便一隻手出來,都能將他,不,何止是他,是連他整個姚家都可以連根拔起!


    倘若姚家不是有個做錦衣衛千戶的外甥,這個外甥又表明了態度會護著姚家,他姚家隻怕此時早已禍事連連,又怎會容得他今晚這般風流快活。


    想到風流快活,姚增浩的臉又紅了。


    那床第間的風流韻事居然讓嫡親外甥聽了去,他一張老臉真是丟盡了!


    玉拾離開燕芳樓不久,姚增浩也一臉心事重重地離開回到姚家貨棧。


    姚增浩順利回到貨棧,並沒有誰發現他夜半出去快活又回來的事情。


    玉拾回到暫居宅院的時候,壁虎還沒有歇下,在宅子門外像望夫石一樣等著她。


    她見到這樣的壁虎時,還挺感動的。


    兩人進了院子,玉拾直接進了寢屋打算洗漱一番。


    壁虎早燒好了熱水備在廚房裏,不必玉拾吩咐,她便趕緊去提了來。


    兌好水,溫度剛好後,壁虎便退出了玉拾寢屋裏的淨房。


    玉拾從淨房裏出來,已是兩刻鍾後,壁虎就坐在外室坑上等著她。


    坑上放著一張坑幾,上麵擺著熱氣騰騰的香菇瘦肉粥,還有三碟小菜、一碗冰糖銀耳蓮子羹。


    玉拾到坑上坐下,拿起筷子便先夾了兩筷子開胃的小菜,示意壁虎也吃,壁虎說吃過了。


    待到玉拾填飽肚子,壁虎收拾幹淨殘羹後,隨之壁虎又泡了茶端上來。


    玉拾邊喝著壁虎泡上來的茶,茶是溫的,顯然是在她吃粥的時候,壁虎便泡好茶放涼,待到她吃完,茶溫恰好,壁虎便端了上來。


    真是個貼心的好姑娘!


    玉拾看著壁虎,真是越看越順眼,心中讚歎連連。


    壁虎不知所以然,見玉拾那般瞧她,以為是玉拾想她稟一下交代事情的進展,她放下茶蓋碗道:


    “姚家那個大主顧查到了,是北邊一個姓尤的富商,先前就提前與姚家搭好線,說好要購得姚家自江南那邊運上來的一半青茶,人也在京中一段時日了,就等著姚家那批青茶一到,他便與姚家過最後的尾款。”


    可這江南青茶到了,別說尾款了,就連這個尤姓富商也失了蹤影。


    姚家急得不得了,四處尋人,卻也四處尋不到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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