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健康被帶回帝都,因為杭寧黛的關係,他這算是特別優待了。


    火化的那天,韓希朗陪著她一起去的。


    準備室,門拉開。


    “化好妝了,要看最後一眼嗎?”裏麵的人出來問。


    杭寧黛扣緊韓希朗的手,心跳的奇快,點點頭,“好……要的。”


    “那,韓少爺、韓少奶奶,請……”


    因為需要,即使是這麽冷的天,裏麵也開著冷氣。杭寧黛剛一進去,就忍不住打了個冷噤。韓希朗蹙眉,知道勸不住她,默默脫下大衣、披在她身上。


    “大寶哥哥。”


    韓希朗搖頭低喝,“不許拒絕,太冷了。”


    “嗯。”杭寧黛點點頭,往裏走。


    中央的鐵床上,躺著的就是孫健康了。他被帶回帝都的時候,還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經過化妝師收拾,現在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服,臉上看起來也不是那麽蒼白。


    杭寧黛瞥了一眼,孫健康好像是安睡了,眉目清秀、絲毫不見狼狽。


    “健康。”


    杭寧黛抬起手,卻被韓希朗阻止了,“別,他是看起來沒事,但人已經不在了……不幹淨的。沒看見這裏的人都戴著手套嗎?”


    “……”杭寧黛不說話,隻是覺得胸口堵得慌。她知道韓希朗說的對,並不反駁,“嗯,我知道……隻是看到他,就覺得他好可憐。其實,孫楚楚對他也並不好的。”


    韓希朗蹙眉,“那也是他們姐弟的事,你不需要難過。”


    “嗯。”杭寧黛哽咽,“隻是,健康走的時候,叫我姐姐……我其實並沒有給過他多少溫暖,健康他……一定是很孤獨,很缺少關愛。”


    韓希朗歎息,沉默不語。有個心腸比水還軟的老婆,他終究還是喜歡的。


    “韓少爺、韓少奶奶。”工作人員走過來,“收拾的時候,他身上還有遺物,您二位看看,要怎麽處理?”


    韓希朗看看寧黛,“你決定吧!”


    杭寧黛點頭問到,“東西在哪裏?我看一看。”


    “是……在隔間,請隨我來。”


    孫健康的遺物,再次催生了寧黛的淚腺。其實,他哪裏有什麽遺物?鐵質的托盤裏,放著三樣東西。


    一樣,是盒還沒有開封的巧克力。寧黛記得,健康像個孩子一樣,特別喜歡吃糖,還曾經喂過她。第二,是本日記本。寧黛打開來看看,裏麵的自己歪歪扭扭,寫的都是一些簡短的心裏話。


    他的日記,和他的人一樣簡單。


    日記裏,提到最多的人就是孫楚楚,後來,變成了寧黛……一開始,孫健康是用‘小仙女’來稱呼寧黛,慢慢的,變成了姐姐。


    “……”看到這裏,杭寧黛眼眶酸澀的厲害。


    第三樣,是隻紫檀木盒子。


    “啊……”杭寧黛驚呼,把手伸過去拿起來。她不會認不得這東西,這是她送給孫健康的……裏麵是隻口琴,她還曾經教他吹過曲子。


    手上一用力,將盒子打開,裏麵躺著的……果然是隻口琴。


    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掉落下來。身子一偏,撲進韓希朗懷裏,“大寶哥哥,健康好可憐……最後竟然就這麽走了。”


    韓希朗不知道怎麽勸她,輕撫著她的頭發,“或者你這麽想,孫健康一輩子被關在狼山,永遠沒有自由,這對他來說也是解脫……他已經沒有親人了,這麽活著,隻是煎熬。”


    “……”杭寧黛哽咽著點頭,“我知道,就是覺得不忍。”


    “韓少爺、韓少奶奶,東西……怎麽處理?”


    韓希朗看著寧黛,等她決定。


    杭寧黛擦擦眼淚,歎道,“隨著健康一起燒了吧!我想,他想帶著這些走的。”


    “好。”韓希朗順著她,“都依你。”


    得到這話,工作人員立即去準備。“來啊,進來把東西拿走……準備火化!”


    “是。”


    有人走了進來,穿著白色的隔離服,戴著口罩帽子,端著鐵盤往外走。


    “等等……”杭寧黛突然出聲阻止了。


    那人一驚,頓住,看著杭寧黛。


    杭寧黛揮揮手,“沒事……拿走吧!”


    那人朝著寧黛微微躬身,端著托盤出去了。走到門口時換了個方向,他的眼睛藏在防護麵罩下看不清,五官更是被遮擋的嚴嚴實實。而後,在看不見的角落將那隻紫檀木盒子塞進了口袋裏。


    “喂!東西拿來了沒有?”


    “來了!”


    火化爐那邊已經等著了,那人端著托盤,順手往裏一扔。大火裏,那些不起眼的遺物立即化成了一片煙火。


    等待火花的過程,杭寧黛一直守在外麵,要不是韓希朗陪著她,她可能真的撐不住。


    火化間裏,設有靈堂。


    孫健康這樣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大張旗鼓的。杭寧黛也知道,她能來送他,已經是法外開恩。原先孫楚楚走,還有孫健康來送,現在孫健康走了,卻是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工作人員捧著孫健康的骨灰盒送到靈堂,放在案上。


    杭寧黛慢慢彎下腰行禮,但看著骨灰盒上孫健康的照片,終於是忍不住跌落在蒲團上。


    “寧黛。”韓希朗慌忙扶住她。


    杭寧黛眼淚直往下掉,輕觸著孫健康的照片,“健康,姐姐來送你了,我們雖然不是親人……但是,你走了,要是都沒有人為你哭一哭,你會很難過吧?姐姐來了,你看到了嗎?”


    她絕對不是惺惺作態,孫健康在她心裏……就是個孩子,無辜的被家人連累的孩子。


    韓希朗沉默著歎息,把寧黛牢牢抱緊。


    外間,穿著隔離衣的人默默的透過透明玻璃門看著裏麵。杭寧黛哭泣的樣子,落進他眼底,慢慢延伸進他心上,刻在上麵!這一幕,他永遠不會忘記!


    被遮擋的嚴嚴實實的頭麵部,嘴巴微微開啟,隻是沒有發出聲音,隻有他自己知道……他說了什麽。


    寧黛,bell,叮鈴噹,鈴鐺……


    手心慢慢收起、攥緊,藏在眼罩下的眼睛,眸底升騰起一股掠奪的光芒!


    門口,韓希朗擁著杭寧黛出來了。韓希朗輕輕替她擦著眼淚,“好了,不許哭了……你想我一直心疼下去嗎?”


    杭寧黛吸吸鼻子,“噢,不哭了。”


    伸手,那人揚起拳頭,狠狠砸在牆壁上,眸光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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