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彪並未仔細考慮過蔣雁行等人的真實心態,他也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去過多的顧慮此時,因為他們至少在眼前的這個階段還是微不足道的人。


    和部下們達成一致後,宋彪在這天晚上就和謝葉尼斯基中校進行最後的交涉,他提出三個條件,第一,他要求擔任前線指揮官,至少指揮超過三萬人的部隊;第二,他擁有對戰利品的優先處理權;第三,一切物資配給應當以他的部隊為優先考慮。


    滿足這三個條件,他不僅會重返戰場,還會親自領軍衝在第三集團軍的最前線。


    謝葉尼斯基中校無權答應這三點,但他覺得米舒欽柯將軍閣下不至於會拒絕,宋彪的判斷也是大致如此,讓陳武暫時留在通化縣城,他就先和謝葉尼斯基中校返回奉天。


    宋彪隻帶自己的新副官蔣方震和李大運的警衛連,一路快馬加鞭的輕騎疾行,三日後中午時分抵達第三集團軍的前線總指揮部蘇家屯。


    宋彪甚至沒有去楊官屯見老郭頭等人,直接去蘇家屯拜見米舒欽柯將軍。


    黑溝台會戰導致日軍損失慘重,多個主力師團被殲,迫使日軍在本土再次緊急動員,迫在眉睫的奉天大會戰也被拖延至這一年的5月份,即便是5月初的這幾天來看,日軍也還沒有做好準備。


    同樣的,俄軍也沒有做好決戰的準備。


    俄國遠東軍已經增至42萬人,分成五個集團軍分布在奉天城周邊,前線的米舒欽柯將軍率領第三集團軍鎮守在沈陽城正南方的蘇家屯一帶,正麵防線20公裏寬,右翼是部署在沈陽城西南沈旦堡地區的柯爾巴斯將軍的第二集團軍。正麵防線25公裏寬,左翼是部署在沙河堡至石文鎮的李涅維奇將軍的第一集團軍。環形防線45公裏寬。


    第四集團軍和第五集團軍作為預備部隊分開部署在沈陽城東南和西南兩側,隨時可以增援前麵的三個集團軍。


    蘇家屯曾經的繁華早已成為過去,所有的民宅和房屋都已被俄軍征用,放眼而去所能看到的都是一片荒蕪,平坦而黝黑的無盡田地裏長滿了野草,有殘留的玉米粒和高粱粒子在田裏發芽,孤零零的長得那麽高,仿佛還在倔強的證明這裏曾經是肥沃的田地。


    宋彪帶著自己的警衛連,騎乘著數十匹粟黃色的頓河馬飛馳過荒蕪的田野,掠過那早已孤寂荒廢的村莊。黑色大地上風塵滾滾。隨處可以見到俄國士兵在野外操練和巡邏,困意深深的且毫無鬥誌的士兵們窩藏在本地人遺棄的草堆裏,試圖在這殘酷戰場上找一個暫時可以歇息的地方睡一覺。


    宋彪那頑強的心靈裏在此一刻也譜寫著一曲民族的哀歎之歌,當他牽馬而立於這片空曠的天地間,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他就默默的發誓總有一天要讓這兩個國家和民族都付出最為沉重的代價。


    他發誓,他要做亞洲的拿破侖,做中華民族最後的龍騎兵。


    抵達蘇家屯後,在謝葉尼斯基中校的陪同下,宋彪徑直去見米舒欽柯將軍閣下,當他那雙穿著精美威嚴的黑色鹿皮騎兵長靴的腳踏足在蘇家屯的這一刻,他就是這個戰場上的no.1。


    在進入米舒欽柯將軍的辦公所之前,宋彪停下腳步花時間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軍裝,並用手帕將自己身邊的恰希克軍刀擦拭如新。扶正自己的軍帽,這才快步的走進去。


    他和其他所有俄軍將領都不一樣,以至於那些沒有見過本人的士兵們一看到他也會知道他的身份,他的神態一貫是嚴肅的近乎於冷漠無情,他的軍裝是如此之樸素,以至於除了軍銜肩章、聖約瑟一級金質星章和腰間懸掛的恰希克軍刀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任何裝飾,但在他的身邊,隻要是在這片戰場上,即便擁有沙皇欽賜的聖安妮軍刀和藍寶石佩劍的謝葉尼斯基中校也隻能甘當陪襯。


    這就是一個軍人的價值之體現。


    當宋彪忽然走進辦公所的這棟民宅大院裏,所有的俄**官們都為之一怔,人人為之側目,不管是在談論公事,還是在走廊裏抽煙休息的,或者是在門前站哨的普通士兵,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宋彪那雙敏銳的眼睛直視前方,根本沒有在乎院子裏的其他人,除了對他有特殊的信賴和提拔之恩的米舒欽柯將軍外,他原本也就從黑暗的心靈深處漠視這些人的存在感。


    所有的俄軍士兵和軍官都仿佛是突然醒悟過來,紛紛向他敬禮,時過境遷,此時的宋彪已經是滿洲步兵上校。


    宋彪冷漠的抬手回禮,繼續目不旁視的徑直走向辦公所的正堂,在謝葉尼斯基中校的陪同下去會晤米舒欽柯將軍,跟隨在他身後的蔣方震徹底被震驚了。


    直到這時,蔣方震才仿佛是突然明白他這位長官在俄軍中究竟有多麽厲害的名聲。


    不客氣的說,宋彪在兩個月前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三十萬俄軍,拯救了俄軍低迷的士氣,在俄國遠東軍中,俄國人將他稱之為“亞洲屠夫將軍”,以對應他在黑溝台一戰極其恐怖的屠殺了日軍兩個師團和一個旅團。


    察覺到異樣的米舒欽柯將軍從辦公所裏走出來,一眼看見正走過來的宋彪,不由得是一陣驚喜。


    快步走到米舒欽柯將軍麵前,宋彪冷峻的頓步敬禮,道:“將軍閣下,步兵上校別奧.弗拉基米爾.宋前來向您報道!”


    米舒欽柯將軍驚訝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他甚至沒有回禮,直接就和宋彪握手道:“這真是太好了,你總是這樣嗎,非要在我們最危險的時刻忽然出現?”


    宋彪平靜的答道:“將軍閣下,危險總是和機遇一同存在的,一個聰明人總是會在最好的時機出現在正確的地點。”


    米舒欽柯將軍笑嗬嗬的輕捋自己的雙抹上翹的胡須。感歎道:“你還是沒有變啊,每一句話裏都還是會有蘇沃洛夫統帥的理論和光亮。足以照亮在黑暗中的迷路者。宋,我非常歡迎你回來,讓我們輕鬆的坐下來談一談你最近的情況,我一直很擔心日軍會對你所駐守的地區給予突然報複性的襲擊啊!”


    宋彪微微點頭,跟著米舒欽柯將軍進入辦公所的小會議室裏,並在一張平鋪著沙河堡地區軍事地圖的會議桌前坐下來。


    這時,他才和米舒欽柯將軍答道:“日軍還沒有精力顧及我所負責的通化地區,而我在這一地區的布防是非常嚴密的,隻要我有兩個團的兵力駐守在通化,日軍就很難重新奪回通化。除非他們願意使用一個師團的兵力來冒險。”


    米舒欽柯將軍很有把握的答道:“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事。他們在前線的兵力也很緊張,別說是一個師團,我猜想連一個步兵聯隊的抽調都需要格外謹慎。”


    稍加停頓,他又補充道:“我聽說你最近配合我們的多支哥薩克騎兵連清剿了一些土匪武裝,基本肅清了輝南線和通化線。總司令官閣下對此很是滿意,隻是希望你的措施和舉動要更大一些,如果能吸引日軍分兵部署在你那邊,那恐怕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宋彪微微含著一絲譏諷意味的冷笑一聲,道:“那我還不如直接帶著滿洲步兵師重新回到戰場上呢,隻是吸引對手,又不能乘機殲滅對手,這不是我所願意接受的局麵。”


    米舒欽柯將軍當即道:“那就回來吧,我想謝葉尼斯基中校已經和你說了一些很重要的消息。我現在負責保衛奉天的正南方向,同時要為李涅維奇和柯爾巴斯兩人的防線提供一些可靠的支援及補防,考慮日軍近期增援和重整的速度極快,我很擔心李涅維奇會提前被擊潰,他的防線區域太過漫長,以至於在沙河堡地區的布防嚴重不足。然而。比這更糟糕的是國內的暴亂運動影響太壞,士兵們甚至懷疑帝國可能要崩潰了,連我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麽樣的情況。”


    宋彪默默點頭,和米舒欽柯將軍提議道:“您是了解我的,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甘於寂寞的家夥。如果我要回到戰場上,我就必須是以最直接的方式和日軍一決勝負。所以在和謝葉尼斯基中校的交涉中,我提出了三個條件,第一,我要擔任前線指揮官,我的計劃是組建一個超編製的師團,以五個步兵團為主力,配合兩個騎兵團,一個炮兵團,兩個運輸團和兩個工兵團,加上師部直轄指揮團,實際的兵力規模是十三個團,總兵力規模要達到4萬人。我想用這樣的一支精銳力量在最為關鍵的時刻直插日軍陣線間的漏洞,用最勇猛和最快速的進攻在最短的時間裏殲滅一股日軍,將日軍徹底分割成兩個不能連接的陣線。第二,我要求擁有對戰利品的優先處理權;第三,我希望得到整個遠東軍的全力支持,暗中秘密籌備這一計劃,並且是擁有最高級別的物資配給計劃。”


    米舒欽柯將軍沉默的思索良久,這才起身用指揮棒指著身前的地圖和宋彪說道:“能否和我詳細說說你的計劃?”


    宋彪也站起身,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隻鉛筆在遼中地區劃了一個圈,道:“在過去的兩個月裏,我一直在試圖摸索日軍大山岩總司令的思路,這位將軍在日本號稱是‘智將’,言下之意就是智力高超於對手的將軍,以擅長用謀略而知名。每個統帥都是頑固的自我堅信主義者,不會輕易對自己做出改變,我相信大山岩這樣的統帥是不會采取乃木希典那種正麵強攻的總攻策略。所以,即便目前日俄兩軍的情況有別於兩個月前,但我還是堅信此前的判斷,日軍想要以一戰之勢結束這場戰爭,他們就必須冒險進攻俄軍右翼,隻有擊潰右翼的第二集團軍,日軍才能繞道切斷俄軍和本土的聯係。”


    他在地圖上將日軍的可能突擊線路標注出兩條箭頭,續道:“日軍目前在整個奉天戰場聚集了五個集團軍,第五師團和第八師團遭受重創後,被後撤到沙河鎮地區擔任總預備隊。並通過緊急動員退役兵和突擊提拔士官將領的方式將兩個師團重建,隨著日軍朝鮮部隊和台灣地區駐軍。甚至本土部隊的全速抵達,據情報顯示,日軍目前集中在奉天戰場的總兵力已經達到三十萬。如果大山岩將軍要貫徹他的想法,就必須將主力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強攻左翼,牽製住俄軍的第一和第三集團軍,同時集中主力強攻右翼。如此一來,日軍除了總預備隊和第11師團外,在中間陣地幾乎不太可能有其他的部隊可供調配。如果我們將日軍的中間環節撕碎,將他們分割成兩部分。甚至是采取擒賊先擒王的氣勢直接進攻日軍滿洲軍的指揮部。逼迫日本主力後撤。在這場大決戰中,雙方對於戰爭都有自己的理解和理論,而我們的對策隻有一個,那就是用最快速的猛攻擊碎對手最薄弱的環節,破壞對手的計劃。逼迫對手以完全沒有準備的方式倉促作戰。”


    觀察、快速、猛攻。


    這是最簡單也最永恒的戰爭勝利法則。


    米舒欽柯將軍聽的默默點頭,也參與到這種推演中,用指揮棒點著道:“如果真的實現了這一計劃,日軍右翼的部隊必須回去增援北部,第一集團軍就可以乘機南進,南北夾擊,擊潰日軍右翼。”


    宋彪道:“第一集團軍的防線過於分散,從沈陽西南側一直防守到撫順地區,這個防線的布置是有點問題的。防線適當後縮,迫使日軍的右翼部隊拉開進攻縱深,這樣會利於我們的突襲計劃,並且在日軍後撤過程中,由於右翼主要都是山地,日軍的後撤會非常艱難。而且進攻縱深太大,回援需要更長的時間行軍。屆時應該組織第二集團軍和第一集團軍的優勢兵力乘機突襲,以前後夾攻的方式擊潰日軍右翼。至此,我會率領部隊急速插入日軍左翼的後線,強攻遼中,一旦我部占據遼中,日軍就將徹底失去退路,其主力部隊完全被包圍,此時再投入所有預備軍力,從四方台鎮的方向發起猛攻,一切順利的話,本次會戰將最終在渾河北岸茨榆坨鎮結束。”


    米舒欽柯將軍不由得讚歎一聲道:“確實是非常好的作戰計劃,但我的唯一疑問是你隻用四萬人的兵力,是否能夠完全對日軍左右主力的切割?能否順利攻下遼陽都是一個問題。日軍之所以在遼陽本部沒有保留過多的兵力,完全依賴遼陽地區的堅固防禦工事,我軍在此地修建了非常完善的工事,隻可惜被臨時棄守,全部被日軍所占據。”


    宋彪毅然辯駁道:“我們是這樣想的,日軍同樣會這樣想,所以才有機會。將軍閣下,正如您所說的,戰爭總是要冒險的。曾經在俄國擔任步兵上將的約米尼將軍在他的《戰爭藝術概論》中如此評價拿破侖的作戰理論,一切的戰爭都必須要以進攻來解決對手,即便是最好的防禦,那也必須是為進攻做準備的前奏,假如沒有進攻,那就永遠沒有勝利的希望。進攻的精髓則是永遠要擊打對手最為致命的弱點,並且不惜一切代價,因為沒有敵人會將自己的弱點無緣無故的放在你麵前。我們要想實施如此大膽的作戰計劃,那就必須從現在開始進行調整和組織,並且盡一切可能的為此而服務,我們所作的努力越多,準備越充分,機會就越大。如果我們想要擊敗對手,卻隻願意按照對手的意願組織防線給他們猛攻,那不是戰爭,因為戰爭是為勇敢者和聰明之士準備的舞台,懦夫不配在戰場上出現!”


    聽著這番堅決的言論,米舒欽柯將軍的精神也為之一振,有力的用他的鐵拳捶打著硬木桌麵,道:“那就讓我們這麽幹吧,我們一起去見總司令閣下,務必要讓他批準這樣的作戰計劃,隻有這樣,我們才能狠狠的教訓那些野狗般的日本人。”


    陪同在旁的謝葉尼斯基中校也顯得異常興奮,隻有宋彪的副官——可憐的蔣方震閣下是如此的迷糊,因為他不懂俄語,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宋彪和神貌粗曠威嚴的米舒欽柯將軍到底在談些什麽樣的計劃。


    即便一句話也聽不懂,此時的蔣方震卻對宋彪有了前所未有的再次認知,一度聽信傳言,深以為宋彪隻是馬幫出身,他怎麽也不相信宋彪在俄軍能有多少貢獻和影響力。


    第一次見到宋彪,蔣方震和蔡鍔諸位留日士官才知道宋彪是一個非常軍人的人,不是他們想象中的土匪,而且很年輕,也很嚴肅。


    這一次,蔣方震則是被驚嚇著了,他甚至開始懊悔自己此前在初次見麵時的那種自以為是的惺惺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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