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巨大的戰機就出現在宋彪麵前,他隻要一伸手就能抓住,隻要他抓住了,他就將是改寫日本國運的人,他最終會實現自己的計劃,讓日俄雙方陷入一種“日軍無陸軍,俄國無海軍”的尷尬局麵,而這才是對中國最有利的情況。


    宋彪立刻將所有將官都召集起來開了一個簡單的軍事會議,多的廢話就不用說了,他直接調整所有的作戰計劃,讓布魯西洛夫上校必須在下午兩點之前帶領滿洲第1騎兵旅出發,薛長慶帶著一個運輸營和本地的向導陪同奇襲遼陽,目標是魯山。


    魯山位於遼陽城東北側,和城區隔著太子河相望,據遼陽本地的士兵稱,太子河在魯山之南被一個類似於江心洲的沙陀子一分為二,南北兩條河都不過三十米,最窄的地方甚至隻有十來米寬。


    在這裏,太子河成“z”字形流動,魯山就直插城區,正對麵就很可能是日軍總指揮部的文廟。


    如果日軍防禦力量較為薄弱,布魯西洛夫上校則需要當機立斷,直接進攻日軍大本營,在此之後,宋彪將會帶著大部隊在兩天內抵達遼陽,此後就是據守遼陽,繼續等待其他的機會。


    此外,宋彪再次派出新的聯絡隊,務必在第一時間將情報傳遞給庫羅帕特金總司令官,讓其重新調整部署,集中兵力優先擊潰日軍右翼主力,而不是在正麵和左翼糾纏。


    如果有可能,宋彪會派兵插入柳條寨,將日軍左右兩翼分割開,配合俄軍圍攻日軍右翼的希木乃典第三軍。


    情報已經是如此明顯,誰都知道宋彪此時所作的一切決定都是最為正確的,也極具風險,但如果他抓準了,日軍這一下子就被打的徹底懵了。


    在布魯西洛夫上校搶先出發後,宋彪也於傍晚7點之前,全軍撤離三道嶺。繞開日軍可能有兵力駐防的柳河子鎮,從南線繞到前往遼陽,張亞虎的滿洲第2步兵團則在台溝嶺負責殿後。


    因為輜重數量龐大。對宋彪來說,想要一夜行軍六十公裏是很困難的,所以在布魯西洛夫上校先行帶騎兵旅突襲遼陽後,馬爾托斯中校帶領陳武的滿洲第3步兵團和科爾尼洛夫的遠東第1步兵團緊隨其後。以及急行軍的方式務必要求在6月1淩晨4點之前抵達遼陽參戰。


    之所以要讓馬爾托斯中校過去,正因為馬爾托斯中校是遼陽防線的主要設計者,對整個防線的布置是非常了解的。


    宋彪在這時已經基本了解整個戰局的變化,按照俄軍目前的情況,再過十天左右。沙俄遠東軍第二集團軍就有可能被日軍全麵擊潰,日軍得以包抄整個沈陽戰場,切斷俄軍主要補給線和後撤路線的作戰計劃基本可以達成。


    宋彪如果繼續留在三道嶺和日軍第五軍決戰,實際上對局勢並無明顯的改善,除非他能在極短的時間裏和第一集團軍南北夾擊,連續擊潰日軍第五、第四兩個軍,迫使日軍放棄包抄,轉入新一輪的陣地戰。


    騎兵旅已經先行出擊了六個小時。假如一切順利。可能再等兩個小時,騎兵旅就可以對日本滿洲軍的指揮總部發起奇襲,在那一帶,大山岩自己說“已無兵力可調,亦無餘力自守,勝敗皆在諸君手中”。想必最多就是一個步兵旅團的兵力。


    宋彪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和日軍的小股部隊作戰。他直接繞過了可能有日軍住房的柳河子和雞冠山,從中間切了過去。


    次日上午10點鍾的時候。他的部隊才帶著大量的補給和輜重抵達一個叫沙滸鎮的地方,距離遼陽縣城隻剩下最後的十公裏遠。


    遠處已經能夠聽到零星的炮火聲,似乎是在龍鼎山一帶交戰,而正前方的魯山倒是異常平靜。


    在前麵偵察的李富貴匆匆的騎著馬趕了回來,一見到宋彪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馬敬禮,道:“師座,薛團長已經和布魯西洛夫上校奪取了魯山,日軍猝不及防,一個步兵聯隊被他們強行消滅,現在日軍又重新組織兵力反攻,陣地都是現成的,布魯西洛夫上校給我一份詳細的匯報,讓我轉交給您!”


    說著這話,他就將布魯西洛夫上校的回信從口袋裏掏出來,交給宋彪。


    有詳細的匯報當然更好。


    宋彪將信打開細細的瀏覽一遍,這才知道布魯西洛夫上校抵達魯山的時候正好是晚上9點鍾,現在已經和馬爾托斯中校帶過去的兩個步兵團奪取了魯山和龍鼎山東側陣地,並且占據了日軍的遼陽縣城東門,雙方已經在縣城中展開了攻防戰。


    其實這場突襲戰打得極其糊塗,雙方都非常糊塗,宋彪這邊不知道日軍在遼陽到底有多少兵力,日軍同樣不知道俄軍有多少兵力,又是什麽樣的武器裝備水平。


    布魯西洛夫上校在抵達遼陽之前,在最後的十幾公裏也遭遇了日軍的幾個搜索排,還打掉了日軍的多個哨崗,但因為是騎軍突襲,日軍根本來不及加強防禦和戒備,被布魯西洛夫上校抓住機會發動白刃戰將魯山的南北兩個主要陣地都奪取下來,並且就地使用陣地上的炮台對日軍本部連續實施炮擊。


    大山岩在最初的時候沒有直接指揮部隊,他一開始還以為是俄軍支持的土匪武裝,也就是所謂的滿洲步兵師之流。


    直到布魯西洛夫上校在半個小時內消滅了一個步兵聯隊,占領了魯山的南北兩個陣地,大山岩元帥才知道不對勁,也才知道是俄軍騎兵,規模在一個旅,可他這個時候還是不清楚布魯西洛夫上校這個騎兵旅的具體情況。


    因為魯山陣地上有四十多門陣地炮,威力極大,而且是據守遼陽的關鍵咽喉,日軍隻能組織了兩個步兵聯隊強攻,結果就悲劇了。


    宋彪設計的這個滿洲第1騎兵旅是完全照抄了秋山好古的創意,在突襲遼陽之前還額外增加了大量的機槍和霰彈槍,這個騎兵旅的滿員編製是7430人,加上薛長慶的一個騎兵輸送營,總計9552人,配備機槍三十五挺。霰彈槍一千四百杆,7.5厘迫擊炮55門,每個騎兵正規裝備都還有一根哥薩克長矛。


    在這一個月的操練中。宋彪特別訓練這個騎兵旅的白刃戰能力,特別是突襲之後強攻敵軍陣地,以及插入敵軍後方的駐軍防守能力。


    說穿了,這就練成了一個騎著馬機動作戰的步兵旅。


    宋彪是反豬突衝鋒的專家。他在設計迫擊炮的時候就有意識的同時設計了新的照明彈,布魯西洛夫上校帶的照明彈倒是不多,也就一百五十多枚,平均每門迫擊炮三發,省著點用是夠用一夜的。


    日軍完全沒有預料到。


    雙方實際上都是瞎子打瞎子。


    大山岩元帥再聰明。作戰經驗在豐富也想不到這一點,他將兩個步兵聯隊派出去反攻,不到二十分鍾就被照明彈、機槍和霰彈槍的組合屠殺一空。


    大山岩這個時候才知道不對勁,但馬爾托斯中校一路跑的也非常快,淩晨2點就抵達了遼陽。


    阿列克謝耶維奇.布魯西洛夫上校和阿圖爾.克爾茲諾維克.馬爾托斯中校都是沙俄帝國目前最好的一批中高級將領,前者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後期擔任俄軍最高指揮官,而後者則是坦能堡戰役中擔任薩姆索洛夫將軍的參謀長,也是俄國在該戰役中為數不多的一個亮點。


    兩個人還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軍官。前者是更俄國式的騎兵將領。屬於學院派中推崇速蘇沃洛夫理論的高級將領,後者的思維和理論更為西歐化。


    作為遼陽防線的主要設計者,阿圖爾.馬爾托斯中校非常清楚這條防線的價值,以及防禦的各個重點,他立刻帶領兩個步兵團乘亂搶下了日軍在龍鼎山防線的東側陣地,隨後派兵炸開遼陽縣城東南角。衝進縣城搶下一些據點,不斷吸引日軍在縣城內部作戰。而他和阿列克謝耶維奇.布魯西洛夫上校則利用迫擊炮、陣地炮的優勢攻擊日軍。


    直到這時,大山岩元帥和兒玉源太郎參謀長才知道壞了。這是俄軍的主力部隊,第一波和第二波的先頭部隊就有兩個旅的規模。


    大山岩這個時候還是很糊塗,第一是想不清楚俄軍到底從哪裏衝過來的,第二是不清楚俄軍具體的兵力,第三是不知道這支部隊整體特點,更不知道這是宋彪的滿洲步兵師。


    即便宋彪此前在黑溝台表現的很厲害,大山岩也就覺得這是一個土匪武裝,隻不過是更勇猛一點,同時不覺得宋彪部隊會出現在這裏,這一點就要怪他的總情報官青木宣純。


    應該說日軍在海軍方麵的運氣實在是太好,陸軍這邊吃點虧也是合理的,首先是川村景明大將的運氣很不好,在滿洲步兵師的第二輪炮襲中就早早喪生,整個日本滿洲軍第五軍的指揮在後麵就是一片混亂,甚至沒有派出人去緊急通知本部。


    到了這個時候,大山岩還不知道有一個準集團軍規模的俄軍主力繞道打到了日軍的右後翼,所以想不透俄軍到底是從哪裏的。


    包括大山岩通過前線的情報來看,他也不知道俄軍哪裏還有一個集團軍或者是軍級別編製的部隊沒有參戰,以至於能偷襲遼陽。


    大山岩從倒幕戰爭一直打到了今天,前後四十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積累了非常豐厚的戰場經驗,即便沒有任何可參考的情報,他也知道敵軍的規模絕對不小,對方過來的兩個旅都是沒有輜重和後勤部隊的,行軍帳篷等等都沒有帶,這就說明後麵還有大部隊,眼前這些隻是先鋒部隊。


    其實大山岩在遼陽的兵力並不少,他原先有三個後備旅團和12個總兵站步兵大隊,隻是後備第13旅團布防在遼中縣,後備第14旅團在燈塔縣一帶,四個總兵站步兵大隊是填補到第五師團,在本溪一帶冒充第五師團的編製,在鞍山的糧庫中心和轉運站保留了兩個步兵大隊。


    即便如此,大山岩在遼陽還是有一個後備第1旅團和6個步兵大隊,加上兩個近衛步兵大隊,以及十多個總務庫運輸大隊,包括本部的參謀軍官、通信兵、後勤兵……他在遼陽縣城至少有兩萬兵力可用。


    人算不如天算,這一仗打到天亮之前。等大山岩知道對手有兩個旅團的規模,而且隻是俄軍這支主力部隊的一部分時,他已經連續折損了四個步兵聯隊的兵力。


    加上主要的陣地炮台都已經丟失。大山岩最好的選擇就是撤退,可他沒有辦法撤退。


    遼陽距離日本滿洲軍的第一、二、三、四、五軍都隻有二十公裏到六十公裏的距離,防線堅固,自然是最佳的物資集中和運輸中心。也是本部指揮所在地和情報中心。


    遼陽丟了,這仗就沒有辦法打下去了。


    大山岩隻能死守,讓參謀長兒玉源太郎親自帶隊從西側突擊出去,先去將駐守在燈塔鐵路站一帶的後備第14旅團調回來,此後在通知沙河地區的日軍第四軍野津貫道部。著手調整整個大會戰的戰術。


    他們的對手畢竟是布魯西洛夫上校這種級別,在開始著手巷戰的同時,布魯西洛夫上校就同時派出十多個騎兵連在遼陽縣城的北側和西側巡邏戒備,搶攻日軍在遼陽縣四周的據點,試圖組織日軍突圍。


    兒玉源太郎在遭遇阻截之後,重新抽調了僅有的兩個騎兵連又衝擊了一次,這才衝了出去,但被俄軍的兩個騎兵連追著。一路隻能向遼中縣而去。遠離了目標。


    包括大山岩派出的其他幾股聯絡部隊,實際上也都不太順利,因為布魯西洛夫上校又將薛長慶帶著兩個運輸營在北側和南側增加封鎖,爭奪日軍在周邊的據點。


    對於這些情況,宋彪隻能從布魯西洛夫上校那邊知道一部分,他不知道兒玉源太郎已經在天亮之前突出重圍。也不知道大山岩還在縣城裏指揮戰鬥,以及銷毀各種情報資料。


    布魯西洛夫上校也不知道。


    戰爭就是這樣。如果沒有足夠的情報,雙方就像是兩個瞎子在打架。連對方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通過布魯西洛夫上校的回信,宋彪知道的信息並不多,但他確信日軍肯定會在最快的時間反攻遼陽。遼陽不僅是日軍的指揮、情報、運輸、物資中心,還是日軍二十七萬將士的後撤必經之路,一旦遼陽失守,最終還沒有奪回來,日本陸軍的這二十七萬精銳就真的再也無法返回日本了。


    宋彪就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日軍的五個軍在前線能攜帶多少物資,多少糧食、彈藥、炮彈?遼陽的地理位置、周邊防禦態勢,以及距離前線隻有二十到六十公裏的特點決定了它就是物資集散中心。


    日軍在海軍勝利之前難道就能未卜先知嗎?


    大山岩肯定要預防日本海軍戰敗的情況發生,他必須大規模囤積足夠的軍事物資,特別是糧食和彈藥,就以軍餉為例子,為了吸引日本最優秀的青年參軍,日本一貫采取非常強勢的優軍政策,日軍士兵在戰時的津貼很高,甚至比俄軍還要高出很多,平均每個日軍士兵的戰時津貼在日俄戰爭時期就有每月45日圓的標準。


    日本在整個日俄戰爭中光是日軍的軍餉、津貼等開支就高達兩億日圓,這裏麵還不包括日軍的傷殘、撫恤津貼,這場仗打完之後,日本的總軍費實際上高達14億日元,為此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去還債,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才還清。


    宋彪來推斷的話,遼陽的日軍總部目前至少有三千多萬日圓的軍餉津貼儲備,軍糧呢,至少要能撐三個月吧,難道一戰打敗的話,後麵就要全部繳械投降嗎,就不吃糧食了嗎?


    按照日軍每個士兵正常的每月13.5公斤米糧計算,光是糧食就要有1100萬公斤的儲備,否則這仗是沒法打的,這麽多糧食不可能是士兵都背在身上,各軍在前線儲備量也有限,至少有一半的糧食還是在遼陽和鞍山一帶。


    所以日軍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裏奪回遼陽,他們丟不起,這一丟就直接等死了。


    既然想清楚了這一點,後麵還有什麽可疑慮的?


    事已至此,如今之計唯有和日軍在遼陽城決一死戰,以四萬之力抵擋日軍一到兩個軍的強攻,再多也不可能,日軍畢竟要擋著俄軍的反撲,難道真當俄國遠東軍的那四十萬持槍農民是吃幹飯的嗎?


    簡而言之,宋彪雖然還不清楚遼陽之地到底都是什麽樣的情況,也不知道大山岩和兒玉源太郎下落如何,更不知道日軍在遼陽縣城還有多少人,但他清楚一點,隻要他在遼陽擋住日軍三到四個師團的進攻,日軍這二十七萬舉國之精銳就撂在這裏了。


    也許要不了多久,日俄雙方就會徹底陷入“日本無陸軍,俄國無海軍”的尷尬局麵,而這種局麵對中國而言恰恰是最有利的。


    宋彪心中已然是一片明亮。


    他將布魯西洛夫上校的這封俄文匯報折疊起來,從這一刻開始,他已下定決心和日軍在遼陽拚出一個血紅的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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