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從容紹那裏得到了安慰,林碧落總算對自己的射藝課不再耿耿於懷。且再瞧著自家阿娘,那親近便又添了一層。實在是因為知道對方與自己的短板一樣油然而生的同病相憐的感覺。


    蕭怡不知道丈夫與閨女背後編排她,又見閨女廚事熟練,還對她滿含期望,隻當這閨女定然是十項全能,女紅也不會差。


    ——何氏女工很是精秀,她教出來的閨女想來也差不到哪裏去。


    直等有空拿著林碧落買來的細棉布,準備母女倆共同給容謙裁剪兩套中衣順便促進感情,見林碧落提著剪刀無處下手的模樣,蕭怡才真正驚奇了。


    “大姐兒,你……不會?”


    林碧落笑的狡黠:“我聽說阿爹很在行,不如讓阿爹來?”她忽然間發現家裏有個十項全能的親爹的好處來了。


    容紹聽得母女倆這對話,差點當場笑出聲來,為了顧忌蕭怡的麵子,他轉過身去假裝沒聽到林碧落這話。


    自從聽得閨女的弱項是射藝與女紅之後,他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


    “女孩兒家,怎麽能不會女紅呢?”蕭怡正準備苦口婆心的教導閨女,卻發現她笑的格外意味深長,心中一虛便住了口。


    這孩子……別是知道她也不擅此道吧?


    雖然邊陲十幾年,一般的衣衫鞋襪已經難不倒她,但論做工已經速度,還有針腳的細密程度,她還是遠遠比不上容紹,更有繡花一道,全然與她無緣。至今容家父子倆包括她身上穿的全是一色衣衫,隻有一點簡單的繡紋,還是洛夫人親手指導的。


    “阿娘,我能賺來銀子,自然能雇得人為我縫衣衫,自己花那功夫做什麽?”


    蕭怡:“……”


    這是距母女重逢後的第十一天,她初次對閨女有了頭疼的感覺


    。


    這讓她怎麽教導呢?


    說的輕了怕她不當回事,說的重了……她自己都於此道不精,如何能夠教導閨女?


    義安郡主頗為苦惱,最終想出一招,提起要讓林碧落跟著洛夫人去學針線。


    洛夫人便是洛鈞的夫人,出身大家,針黹女工,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更兼著為人和氣,柔聲漫語,義安郡主沒少跟著她學,如今把閨女送到洛夫人那裏去教導,她倒很是放心。


    可惜林碧落一聽要學女工,便覺腦仁疼,揪著容紹不放:“阿爹教我練箭吧?”繡花雖然是一項淑女必修課,但是她隻要會欣賞別人的繡品就好了,沒必要將自己練成個繡娘。


    ——她也不指望自己拿繡品換錢過日子吧?!


    義安郡主注目閨女拖著容紹火速逃離教學現場,身後還跟著個小尾巴不離不棄,忽然之間有點頭疼。


    大姐兒生下來的時候,她還滿懷身為慈母的夢想,想著定然要竭盡全力務必要將她教導成個溫柔婉約的淑女。


    閨女是個好閨女,隻可惜與她的期望略有出入。


    這時候蕭怡還不知道,這個久未相見的閨女不止是與她的期望略有出入,而是出入很大。


    容紹被閨女拖著從院子裏出來,牽了院門口拴著的兩匹馬兒,眼神躍躍欲試。


    “阿爹,不如咱們去騎馬吧?回頭獵隻兔子來,給阿娘加餐。”


    “好啊好啊,阿爹去打獵。”容謙在一旁歡呼加油。


    阿姐學女紅對他來說也是件無趣的事情——不能陪他玩兒了。


    容紹被一雙兒女搞的哭笑不得。


    這算是變相的討好蕭怡嗎?


    他不由想起當年蕭怡學女工,也是這般偷懶耍的模樣,康王妃被氣的不輕


    。


    風水輪流轉,沒想到蕭怡也有今天!


    容紹將容謙放在懷裏上馬,林碧落自行騎一匹馬,父女外加小尾巴一隻,很快便縱馬而去,待到蕭怡反應過來從院門裏追出來,便隻能瞧見他們父女倆遠去的身影,她站在院門口,隻覺生活之中又憑添了新的煩惱。


    自家大姐兒過了年便要及笄,也到了擇婿的時候了。


    哪怕他們夫妻倆再不舍,可是該為閨女籌劃的也還是要籌劃。


    蕭怡成親這麽多年,深刻的認識到一件事情:這世上像阿紹這般允文允武又肯疼婦人,肯為了婦人委屈自己一個大男人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拈針引線的,其實罕有。


    因此,哪怕她家大姐兒聰慧能幹,可是不足之處卻仍是要彌補一二的。


    做父母的都有一種癡心,總認為自己沒有做到的,便要兒女在此項之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總之要比當初的自己更為優秀。


    蕭怡也存了這樣的心,又想到大姐兒擇婿之時,若是男家聽得她連基本的女紅都不行,豈不打臉?


    她心中存了事兒,帶了細棉布去洛家,與洛夫人商議著給容紹父子各裁了一身中衣。


    洛夫人家中幼子洛豐年約二十,尚未娶妻,平素便跟著父兄下田,閑暇時在家讀書,亦跟著容紹學過一陣子腳拳,隻為強身健體。自容家大姐兒到達邊陲,洛夫人見過了,便存了心,今日隻見蕭怡過來,便提起林碧落。


    “怎的不見大姐兒?小孩子家家,小心在家裏悶出病來。閑了你也帶她往我這裏來,一處裏做做針線說說話兒。”又指著長媳與次媳,“她阿嫂們皆是性子柔和,又沒個小姑,那日見了大姐兒,愛的跟什麽似的,隻盼能常在一處說話。”


    蕭怡本也存了讓洛夫人指點林碧落針線的想法,聽話便笑:“隻要你們不嫌她笨拙便好。”


    “看著便是個機靈孩子,瞧你說的。”洛夫人拍拍她的手。


    這機靈孩子,蕭怡略有些發愁


    。


    被誇為機靈孩子的林碧落此刻正跟著容紹縱馬馳騁,隻覺放眼望去,天遠地闊,視線之內平坦無垠,唯有遠處青山隱隱,近處綠意淺淺。


    四合地處荒偏,況此間雨水不多,青草將將有點綠意,連野物也不多。


    父女倆轉了一大圈,也隻獵了兩隻兔子。林碧落射了幾箭,準頭實在不咋樣,惹的容紹搖頭笑歎,連小兒也拍著手直笑阿姐是笨蛋——他原來還當阿姐是萬能的,一旦發現了她也有缺陷,便忍不住笑的十分開懷。


    林碧落被倆父弟笑的自己也頗有幾分無奈,有些東西真是……靠天份的。


    小兒在容謙懷裏,還影響他拉弓,他索性將小兒塞到了林碧落懷裏,又讚她騎術不錯,“你們書院的禦藝課先生倒不錯。不知如今是誰在教課?”


    林碧落一樂,指著遠處兩匹並行的馬兒,“喏,那位便是我的射禦課先生。”


    父女倆騎馬過去,恰逢蕭澤從馬上摔了下來。


    這也怪不得蕭澤,他雖然跟著容紹學武,可因為家中無馬,倒真不會騎馬。


    楚君鉞此行擔負著重責,懷揣密旨一封,原本是給先太子的,可惜其人已故,便隻能給蕭澤。


    太子妃如今病重,原本他是要接了蕭澤即刻起程的,可惜當此之機,蕭澤堅決不肯回京,楚君鉞便隻能留了下來。況他還有終身大事未辦,正等良機。


    林碧落到了近前,低頭見蕭澤眥著牙從地上翻身而起,頓時頗有幾分同情:“阿兄不知,楚先生教禦藝課,曆來是看著學生摔跤的,我也是不知摔了多少次,方才學會了呢。”


    楚君鉞心道:原來這事兒她還記著呢。又覺她小心眼的可愛,不由朝她一笑,又與容紹見禮。


    林碧落說者無意,隻當寬慰蕭澤,卻教容紹聽在了耳裏,不禁眉頭一皺。


    義安郡主曾經向他提起過,瞧著楚君鉞待大姐兒大是不同,這不同倒還真是不同,竟然眼睜睜瞧著自己中意的小娘子從馬上摔下來……


    蕭澤站直了身子苦笑,隻覺後背疼的厲害:“為兄笨拙,教阿妹見笑了


    。”


    “哪有?你若是見了我練射藝的勤奮勁頭,又見過了我射箭的準頭,保準隻會同情我!”她深諳安慰人的招數,自曝其短最是有效。


    容謙方才見識過了自家阿姐神一樣的射藝,比之阿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聽了這話不由咯咯直笑,“阿澤哥哥,你還不知道吧?我阿姐……連隻兔子也射不著,都將兔子嚇跑了!”


    自嘲是一回事,被個小鬼頭取笑又是另一回事。


    “咳咳”,林碧落板起臉來,教導容謙:“阿弟,你不知道要敬老愛幼啊?”


    容謙很是疑惑:“可是阿姐既不是老也不是幼啊?不是……應該你來愛護我麽?!”


    林碧落忽然覺得……牙根有點癢。


    話說同樣是阿弟,林楠可比這一隻乖多了,向來聽她的話又不拆她的台。


    “阿弟,我今兒忽覺得有點累,熬不動糖了呢。”方才來時的路上,她答應了回去要給小兒熬糖吃。


    小兒漆黑的眼珠眨啊眨的,在大家忍笑的眼神裏,閉著眼睛勇猛無敵的誇讚林碧落:“謙兒方才說錯了,阿姐射箭的技術最好了,連阿爹都比不上!阿澤哥哥你瞧瞧,阿爹馬上的兔子都是阿姐射的呢!”


    “巧言令色的小滑頭!”林碧落捏捏他的鼻子,卻見得他睜開了眼睛,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天真:“這樣……謙兒就不算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吧?!”


    蕭澤靠著馬兒幾乎笑出了眼淚,楚君鉞嘴角暗抽,默默的轉過頭去,避免好笑的眼神與林碧落相觸,容紹板起臉來訓他:“怎可為了吃嘴而說謊?!此是小道,不可取也!”話雖如此,到底也繃不住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粗長君了這麽久,偶爾短小一下是可以被原諒的吧?


    本章完,下午四點點還有一更。嗯晚上大約還可以更一章,反正我在努力補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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