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逆、叛亂、篡位,這些詞在郗皇後的腦海裏不斷回蕩,擔驚受怕了半晌,繼而得知造反的人是河間王和隆慶公主,不由眼前一黑!等她悠悠醒來沒多久,又聽說女兒慘死的消息,頓時一陣氣血上湧。


    好不容易把喪女之痛按下來,畢竟比起死一個女兒,還是自己和兒子的地位性命要緊,現在總算是保住了


    。正在鬆了一口氣,又擔心被女兒牽連而惶惶不安之際,便聽說河間王和隆慶公主有奸*情,“哇”的一聲,一口熱血噴出去老遠!


    然而還沒有完……


    “皇上讓皇後娘娘速去泛秀宮。”有宮人趕來傳話。


    “去泛秀宮?”郗皇後正在為女兒謀反的事擔驚受怕,兼之女兒和養子亂*倫,讓自己丟盡了臉麵,還不知道皇帝會怎麽發作呢。顧不上多問,就領著宮人出門上了鳳輦,低聲道:“到底是做什麽?”


    皇帝擔心那玉氏母子幾個,自己清楚,眼下也沒膽氣爭風吃醋,但是叫自己過去是何用意?實在想不明白。


    “泛秀宮遇刺。”宮人跪在鳳輦外麵的車板上,隔著簾子,戰戰兢兢回道:“聽說是隆慶公主派去的,不過還好貴妃娘娘他們沒事。”小聲提醒道:“皇後娘娘小心一些,皇上正在氣頭上呢。”


    雪上加霜!不,加的是冰雹!


    郗皇後的心頓時墜落到了穀底!她緩緩閉上眼睛,渾身發抖,隻恨自己養出這麽一個禍害出來,喃喃道:“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親手掐死她的……”


    然而等到了泛秀宮,郗皇後卻被繆遜攔在門口,“皇上有些累,已經安歇下了,請皇後娘娘先回去。”


    其實是皇帝又不想見了,叫自己滾吧?郗皇後不但沒有惱怒,反倒隻覺慶幸,搖搖欲墜還強撐身體,麵色慘白,朝裏道:“是,請皇上安歇。”


    內殿裏,一派燭火通明恍若白晝。


    武帝和玉貴妃各自坐了一角,先前確認了無事,之後便一直靜默都沒說話。


    而屏風的另外一邊,阿沅和睿王則一起圍在宇文極身邊。


    姬暮年正在給他檢查傷口,比看起來的要厲害一些,因為跌倒的時候,箭筒裏的箭也掉了出來,剛巧被戳開了一塊肉。


    方才阿沅看著不礙事,其實是宇文極有意敷了回去


    。


    “好在沒有傷到骨頭,待我清洗一下,裹上紗布,養一養再說。”姬暮年動作麻利的給宇文極清洗傷口,看著阿沅的小腦袋湊了過來,想著她前世還是自己的妻子,不免覺得眼前場景有點荒謬。隻是麵上不顯露出來,還安慰道:“東羌大皇子不必擔心,應該沒有大礙。”


    宇文極緊緊皺著眉頭,看著他動作,忍痛道:“唔,知道了。”


    今夜可真是驚心動魄的一晚!不是自己不愛惜性命,或者想逞能,而是處在當時的情況下,沒有別的選擇了。


    玉氏能從前朝公主做到新朝貴妃,哪裏那麽容易死?而且她當時麵對刺客,隻有憤怒,眼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自己便猜度她身邊會有高人護駕。


    ----所以不惜一搏。


    這樣的話,小公主自然而然欠自己一份過命人情。


    退一萬步說,今夜沒有高人在此護駕,等到刺客殺了玉貴妃母子幾個,也斷然不會放過自己,留下一個活口的。


    父皇說過,人生有時候就是賭博,敏銳的判斷和勇氣都是必備的!


    宇文極整理了一下情緒,緩緩安靜下來。


    阿沅有了上次的經驗教訓,沒再問他“疼不疼”,仔細瞧了,確實隻是傷到肉沒有刮到骨頭,也就放下了心。倒是不由自主的,被姬暮年神色專注的樣子所吸引,他拿著宇文極的手,細細的清洗、敷藥、裹紗布,動作宛若行雲流水。


    好似不是在療傷,而是在聚精會神雕刻一件藝術品。


    ----專注的人總是有一種別樣吸引。


    宇文極看了她一眼,沒出聲兒。


    不一會兒,姬暮年已經將一切包紮妥當,鬆手道:“好了。()”


    宇文極禮貌道:“多謝。”


    畢竟對方不是尋常太醫,而是出自燕國的世家大族姬氏一門


    。


    武帝一直看著這邊的,見狀吩咐姬暮年道:“別急著走,再給阿沅請一回平安脈。”小女兒之前中了毒,還在療養,今夜又受了大驚嚇,自然放心不下。


    阿沅目光閃了閃,老老實實的在旁邊坐下,伸出小手。


    她的身體遺傳自母親玉貴妃,從小又是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加上年幼,小手白白嫩嫩好似一段嫩藕,掐一把就要滴出水似的。


    白嬤嬤搭了一張絹帕,蓋住了嫩藕,“姬公子請。”


    姬暮年將手輕輕放了上去。


    阿沅倚在紫菀花軟枕上,看著前世夫君。


    他長得俊秀不凡,又是十六、七歲的大好年紀,好似一截剛剛抽出來的新竹,鬱鬱蔥蔥的,天生帶著一種清雅高華的氣韻。此刻兩人麵對麵的坐著,他神色專注,細細的為自己診脈,竟然微微覺得有點不自在。


    想起上次在酒樓的時候,彼此相距不過十公分,自己長了嘴,伸出舌頭,讓他盯了好一陣,結果還鬧了一個大紅臉。


    事後琢磨才明白過來。


    自己……,居然有一點點喜歡他?!


    仔細回想,雖說彼此前世是夫妻,但是並沒有任何感情和實質的交集,不僅婚前沒有感情交流,婚後也沒有夫妻之實,其實是一種既近且遠的奇妙關係。


    當然了,他本人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男子,長相、氣度都很不錯,世家出身、性格冷靜,平時待人寬和有禮,醫術更是精湛無雙。


    哪怕前世自己是帶球嫁給他,對自己也算不錯。


    雖說自己是皇帝的心肝寶貝女兒,他不能打、不能罵,然而不隻這些,前世他和自己相處的時候,並沒有流露一絲一毫怨氣和憤恨,還時刻留意姬夫人那邊,差不多算是做到了最好吧。


    因為這些,自己不知不覺對他有了一絲好感。到後來,雖然姬夫人對自己下了打胎藥,陰差陽錯害了自己,但是卻與姬暮年本人不相幹


    。


    自己枉死了,姬暮年也不會有好下場的,所以一直對他有些愧疚之情。


    可是……,即便如此,也還談不上喜歡啊。


    阿沅覺得有點迷惑,想不明白,更覺得解釋不通,估摸是原來沁水公主對姬暮年的愛慕,在自己身體裏作祟吧?最後胡亂分析了一通,得出這個結論。


    “公主最近還咳嗽嗎?”姬暮年抬眼問道。


    “呃?”阿沅這才發現自己想得太遠了,看著那清亮的目光,覺得自己有點無處遁形,趕緊搖了搖頭,“不了,好些天都不咳嗽了。”


    唉,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呢?


    自己現在才七歲啊!不出意外,姬暮年過兩年就該成親了吧?等等,那前一世他為什麽拖到自己成年,都還是單身?對了,中間好像姬暮年的父親亡故了。


    然而守孝三年,時間也還是不大對啊。


    “公主?”姬暮年見她眉頭微皺,問道:“哪兒不舒服嗎?”


    阿沅徹底收回心神,“沒有,沒有。”


    姬暮年目光微閃,“那就是毒性排幹淨了。”小公主恍恍惚惚的,是被今夜的事嚇壞了?還是如同自己猜測的那樣,她也是重活一回的人?心下猜疑不定,聲音卻是平淡無波,“雖如此,往後飲食還要留意一段時間,再食療幾個月,方才可以徹底放心。”


    白嬤嬤一臉感激,“多謝姬公子,辛苦你了。”


    姬暮年微笑道:“無妨。”


    心中一大團迷霧疑惑,但是今夜事情太多,無暇細思,就算此刻過來給宇文極和小公主診脈,都是看在皇帝的麵子上罷了。交待了白嬤嬤幾句,便隔著屏風,朝皇帝那邊請示,“眼下夜已經深了,請皇上早點安歇,若無事,微臣先行告退。”


    武帝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嗯,明兒你也上朝來。”沉吟了下,“暫且……,任職太常寺少卿罷


    。”


    本朝階級中的世族門閥權勢很大,世族和庶族涇渭分明,有所謂“士庶區別,國之章也”,已經拔高到了國法章程的高度。有時候就連皇室都要忌憚世族,更不用說那些出身寒微的人,即便建功立業,甚至做了大官,都是不能和世族相提並論的。


    在這種社會風氣之下,平民做官難,世族為官易,以姬暮年的世家出身來說,恩蔭一個官職是極為平常的事。更不用說,今夜姬氏父子還立了大功,隻是皇帝沒有當眾說出來罷了。


    “謝皇上隆恩。”姬暮年淡然奉旨,並沒有任何欣喜若狂的表情,告退而去。


    “你們歇著。”睿王見兩個小家夥都沒事,便起身去了母親那邊,與父母回話道:“都很好,父皇和母妃不用擔心。”想起今夜自己的表現,有些慚愧,“兒子以後定會更加勤奮習武,保護父皇、母妃和妹妹。”


    玉貴妃蹙眉道:“用不著。”


    自己千嬌萬貴的兒子,哪用弄得跟尋常莽夫打手似的?今夜也是情況特殊,正常情況之下,自然有侍衛高手護在兒子身邊,用不著親自動手。


    不過多一些功夫防身也是好的,想了想,又補道:“別著急,慢慢來就是了。”


    睿王修長的劍眉稍稍舒展,應道:“母妃放心,兒子不會求勝心切荒廢學業的。”又跟父親說起當時的情況,因為涉及隆慶公主,不免隱隱含憤,隻是情知人死燈滅,好歹沒有口出惡言,而是盡量用陳述的口氣說話。


    武帝打量著聰慧優秀、人物出挑的睿王,心中掠過一陣惋惜。


    這邊宇文極看了看受傷的手,放下袖子,見跟前沒人,朝阿沅身邊低聲問道:“剛才那人有什麽問題嗎?我見你一直盯著他看。”


    “什麽?”阿沅猛地吃了一驚,慌忙掩飾道:“沒,沒有啊。”


    “算了。”宇文極旋即皺眉道:“不方便說,就不用說了。”一派老氣橫秋的大人模樣,施施然站了起來,“你歇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急哈,還有第三更,正在碼字中……,12點前應該能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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