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如金,一片萬物蘇醒的早春景象。


    而人間,在那尊貴奢華的深深皇宮中,琳宮綽約、桂殿巍峨,更因今兒是沁水公主的十四歲生辰,四處裝點一新。這一處帳舞龍蟠,那一處簾飛彩鳳,隨便放眼哪一個地方,都是流輝幻彩,叫人眼花繚亂看不過來。


    “哎呀,累壞我了。”少女聲音清澈似水,慕容沅在珠簾紗帷中一路往前走,剛到美人榻前,反手把最大的珠鳳給拔了下來,撂在軟墊上,“好家夥,今兒這一身沒有十斤重,也有八斤。”


    她說話的功夫,便有七、八個宮女上來服侍主子,卸釵環的,打溫水進來的,跪在地上給她換衣服的,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墨玉上前扶住她的手,將一對嵌三色寶石的足金鐲子捋了下來,好笑道:“公主還嫌多?別人想一件瞧瞧還不能夠呢。”


    樂鶯在旁邊含笑趣道,“你也是從小在公主身邊服侍的,怎地眼皮子這麽淺?不如向公主請一個恩典,明兒啥也不做,就對著幾抽屜的首飾慢慢看個夠吧。”


    墨玉啐道:“數你嘴角伶俐!”


    碧晴正在旁邊調試水溫,過來請示道:“公主,水溫合適了。”


    慕容沅微笑道:“好


    。”


    幼時自己故意將她調到宇文極身邊,想看看她的反應,她果然一直努力的製造機會,想要靠近自己。有一次去找宇文極說話時,燈花爆了,原本不是什麽大事,最多濺自己一下子。碧晴卻誇張將整個燈盞摟了過去,結果手上、胸口都給燙傷了。


    如此“忠心護主”的好丫頭,自己當然要留在身邊服侍才行。省得她靠近不成,不斷的弄些小小幺蛾子,倒是惹人心煩,更怕傅婕妤覺得她不成事再安插別人,所以另外送了一個丫頭給宇文極,順水推舟將碧晴留了下來。


    這些年來,碧晴的確是既“忠心”,又“伶俐”,比別的宮女周到體貼。


    比如此刻,她細心溫柔的用綠豆麵替自己淨了手,擦幹了,又那香膏塗抹上,動作又輕又柔,還會稍稍帶著一點按摩,讓人覺得洗手也是一種享受。


    接著換了衣服,頭發也被碧晴重新玩了一個鬆鬆的髻,別上兩支玉釵,再斜插一朵金銀線挑織的牡丹絹花,既簡單大方,又華麗,不失皇室公主的端莊雍容。身上則是一襲家常的宮衫,淺桃粉色,挑染了淡淡的桃花瓣紋樣,穿起來溫馨舒適。


    樂鶯吩咐小宮女,將收到的禮物盒子捧了過來,放在桌上,一麵擺弄,一麵道:“等下公主瞧著哪個能用,就留出來,其餘的先放在庫房裏麵。”


    當然不是什麽賀禮都看,那些外命婦送的東西再金貴,也不在此列,能夠有幸讓公主一覽的隻是要緊賀禮。皇帝送了一幅十六扇的綃紗雙麵繡屏風,玉貴妃親手給女兒做了一個荷包,再挑了兩樣貴重首飾,睿王給妹妹畫了一幅畫,睿王妃薑胭脂則更盡心一些,親手做了一條繁複的雙層曳地湘水裙。


    這幾位是沁水公主身邊的至親,賀禮早早地就看過了。


    此刻看的,是諸如郗皇後、傅婕妤等宮嬪們,以及靖惠太子、太子妃,代王和新娶的代王妃,這些隔一層的皇室宗親們的賀禮。另外還有一些從小一些上學的玩伴,比如莫赤衣、祁明夷,而最最特別要緊的那一份,自然是宇文極的賀禮了。


    東羌大皇子和沁水公主從小住在一起,一起上學,一起學騎馬、學射箭,一起研究醫術,甚至還一起舞刀弄槍的,就算後來因為宇文極年紀大了,分開宮殿住,但也隻是吃飯睡覺沒在一起而已


    。


    彼此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絕非旁人可比。


    樂鶯自然而然的將宇文極的賀禮,先拿了出來,嘴裏笑道:“東羌大皇子一向愛自己倒弄一點東西,就跟公主說的,去做木匠正正一手好手藝呢。”小心打開盒子,“前年是一座木頭盆景,去年是一艘木船擺件,不知道今年又是什麽?”


    “啊呀!”盒子打開,旁邊的墨玉先驚呼出聲,“好漂亮的玉簪啊!”


    玉是上好的和田玉,雖然料子瑩潤細滑但也不算稀罕,難得在於手工精巧,剛好借著玉的顏色紋理,雕出了長長的黃色花梗,白色玉蘭花,兩朵並蒂而開,花瓣線條優美而靈動,遠遠看去竟然宛若真花一般。


    慕容沅瞧了也覺得稀罕,拿在手裏,對著陽光瞧了瞧,實在喜歡的緊,就把頭上的牡丹絹花給拔了,將這新做好的玉蘭花給簪了上去。


    樂鶯趕忙拿了兩麵手柄銅鏡過來,自己一柄,再讓碧晴在後麵拿了一柄,前後交疊對映照給公主看,抿嘴笑道:“花兒是真漂亮,隻是比公主還要差一點點兒。”


    慕容沅“哧”的一笑,“你拍馬屁的功夫越來越好了。”


    正說著話,外麵便有宮人隔著簾子通報,“東羌大皇子到。”


    話音剛落,走進來一個十六、七歲的翩翩美少年,俊眉修目、豐神如玉,簡簡單單的翡色錦繡長袍,穿在他身上,也有了別樣英姿出塵的風采。臉上的線條幹淨利落,長長的眼,薄薄的唇,烏黑眼眸透著刀鋒一般的銳利光芒。


    隻不過,在看到沁水公主的那一刻,早已轉為柔和,“那玉蘭花簪可還喜歡?”


    “明知故問。”慕容沅懶洋洋的,並沒有特意去招呼他,當然對方也毫不拘束的就在對麵坐下了,“我都戴在頭上了,能討厭麽?”繼續翻看別的賀禮,又道:“隻不過最近得離你遠一點兒。”


    “為何?”宇文極問道。


    “免得有人突然生氣……”慕容沅心思早沒在看賀禮上,而是忍笑逗趣,揀起兒時舊事來打比方,“咳咳……,有人生氣起來就火遮住眼,不把自己做的東西毀了,是不會消氣的


    。”


    樂鶯等人都是偷偷抿嘴而笑。


    宇文極先是微微一訝,繼而笑道:“小時候的事,你到現在都還記得呢?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哪會那麽大的氣性?你就拿我打趣玩兒吧。”


    一則是自己真的長大了,不會再小孩子脾氣;二則自己若非有她一力庇護,不說送了命,就算回國能夠苟延饞喘,想來日子也是不會好過的;三則……,自己當然希望她能過的開心一些,自然不會再惹她生氣的了。


    這七年裏……


    當初端木雍容要帶自己走,多虧她年紀小小,卻通醫理,隻做了一點點小手腳,便讓自己弄得麵色蠟黃、形容憔悴,還發了一場燒熱。然後買通的太醫,說自己久餓不食體質差,加上病重,已然不能隨便挪動,否則隻怕走不出燕國就要送掉小命。


    這個把戲似假而真,但是也談不上十分高明,端木雍容自然看得出其中蹊蹺,不過她卻說服了燕國皇帝,“東羌大皇子到底還有嫡長子身份,母族又是端木家,多少能讓東羌皇室和端木一族有所顧忌,就算他們不顧及宇文極本人,也會顧及自己的臉麵,顧及天下人的看法,不會輕易就放棄皇帝的嫡長子。”


    “而東羌二皇子乃庶族所生,母族式微,留下他也是無益,就算宇文極沒有了母親庇佑,也比他要強一些。”


    “宇文極從小在燕國長大,自然跟燕國親近,將來他若是能夠登基大寶,肯定會成為燕國最好的盟友,而不像其他的東羌皇子們,有燕國有何交情?再說咱們即便強留了宇文極,在道義上也沒錯,他本來就是扣押在燕國的質子,豈能因為母喪而壞了兩國邦交情意?東羌若是不允,就讓他們再派一個嫡出皇子過來交換!”


    “留下宇文極利大於弊,還請父皇三思。”


    不知道燕國皇帝是讚同了這些分析,還是因為偏愛小女兒,順著她,最終同意將自己留下。過了三年,在東羌和西羌戰爭結束以後,再次拒絕東羌國索要自己的請求,“這三年戰爭消耗巨大,燕國損失了將近五萬兵馬,以及糧草輜重無數,而東羌卻並沒有滅掉西羌,無法如約割城賠償。若是想要帶走你們的大皇子,須得從東羌劃出三城,賠與燕國,或者換成黃金一百萬兩,否則此事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西羌國皇帝一直固守天險,雖然損失慘重,但是東羌和燕國的軍隊也傷亡不少,並且沒能徹底滅掉西羌,加上經不起長時間的遠征消耗戰,以及北麵柔然、匈奴、吐蕃等國不斷動作,腹背受敵,無法□兩麵作戰,最終隻得狼狽結束戰事


    。


    這三年之戰,東羌、西羌都是元氣大傷,燕國亦是消耗不少,一片戰火之後,東羌自己休養生息還很吃力,哪裏還敢割城?哪裏還拿得出黃金一百萬兩?因此雙方的爭執陷入了僵局,加之東羌國內鬥爭不斷,也就沒人時時刻刻再盯著自己了。


    “想什麽呢?”慕容沅在桌上敲了敲,眨眼道:“這跟玉蘭花簪雖然做工難得,但是你也別想就這麽過關。”得寸進尺要求,“最近我的針灸術學得差不多,你不是又喊著騎馬有些腰腹腿酸嗎?下午我來給你針一針。”


    宇文極收回心思,看向她,“從小到大,我吃了多少你配的稀奇古怪藥丸子,拉肚子、頭疼、反胃的,沒送了命就算稀罕,你還要拿我來試驗銀針?還不如直接給一劑砒霜得了。”


    “不樂意啊。”慕容沅聽了也不著急,托了腮,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拉長聲調悠悠道:“那我隻好找別人了。”故作沉吟,“嗯,找誰呢?哥哥是肯定不會陪我胡鬧,再說母妃也不會答應。嗯……,那麽莫赤衣?還是祁明夷?”


    “行了,就我吧。”宇文極當即截斷她,“反正我命大,你針不死。”心下到底有點微微不快,自己和小公主親近不假,但她對祁明夷……,也還不錯,無論自己怎樣努力都沒法改變,而且祁明夷那個小子慣會一些溫柔手段,實在討厭的很!


    “那說好了,到時候可不許叫疼。”慕容沅俏皮笑道。


    宇文極眉頭一挑,“我什麽時候叫過疼?”心中因為祁明夷而不快,再看看麵前一堆賀禮,心思一動,倒想看看那家夥送了什麽,“好了,我先看看你今兒收到什麽寶貝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長、長大了……


    昨天出去玩回來好累,沒碼字,這是早上才寫的,還沒捉蟲和檢查~~


    等下有事還要出去,下午盡量15:00更新,如果不準時,就晚上來看吧~~~


    麽麽小妖精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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