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貴妃娘娘……”


    侍衛們追了上來,見兩位主子都是平安無事,不由都鬆了一口氣。繼而有人失聲驚呼起來,“皇上受傷了!有刺客!”嚇得眾侍衛紛紛散開戒備,地毯式的鋪開,往四下裏搜尋刺客,----出來打獵,禦駕受傷,回去當心掉腦袋啊。


    隨行的太醫也跟了上來,請示道:“皇上稍候,待微臣檢查一下傷口。”


    宇文極一鞭子抽過去,“讓開!”


    慕容沅見周圍亂成一團糟,蹙眉道:“不用找了,是……”


    “是朕自己弄傷的!”宇文極打斷了她的話,神色肅然,“起駕,回宮。”一路上再沒有說過別的話,慕容沅也是沉默,太醫躲得遠遠的,周圍的侍衛們大氣不敢出,氣氛說不出的怪異。


    想想看啊,皇帝右手拿劍,然後把自己右邊的胳膊弄傷了。


    ----這根本就不可能。


    而現在沒有刺客,皇帝和皇貴妃也不是受驚嚇的樣子,隻說明了一件事,皇帝胳膊上的傷,多半是皇貴妃給弄上去的。有膽大的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皇貴妃腰間的佩劍上有血痕,乖乖……,這是怎麽說來著,小兩口吵架還動刀子的?而看皇帝的態度,明顯是把麻煩給兜下來了,誰敢多嘴,隻怕脖子上的腦袋放不穩。


    因而眾人都是心知肚明,卻要假裝不知,一路戰戰兢兢的往皇宮趕


    。


    薑婕妤和林美人連馬車都沒下呢,也不敢多問,隻聽外麵有人嘀咕皇上受傷,都是嚇得魂飛魄散。掀了簾子瞧過去,皇帝胳膊上麵掛了彩,包紮了,臉色沉的好像一塊烏雲似的,皇貴妃也是臉色不好,然後雙雙下了馬,進了馬車,便什麽都看不見了。


    林美人小聲嘀咕,“這是怎麽了?兩人出來的時候還算有說有笑,這會兒都繃著一張臉,瞧著像是吵架了。”


    薑婕妤憂心忡忡,“許是拌嘴了,隻不過……,皇上怎麽還受傷呢?”


    按理說,皇帝隻寵著皇貴妃娘娘一個人,她們倆做為後妃該吃醋的。可眼下是什麽光景啊,皇帝在和皇太後打擂台,皇貴妃和端木貴妃幹架,皇帝又不臨幸其他嬪妃,哪有資格去吃醋啊?弄不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小命都要葬送了。


    因而隻盼著後宮別出事兒,皇帝和皇太後的博弈早點定下來。說到底,將來是要跟皇帝過一輩子的,又不是跟太後,私心裏當然希望皇帝贏。而皇帝盛寵皇貴妃,她本身又是燕國的皇室公主,得罪不起,自然也是以討好為上。


    因而兩人在馬車裏麵嘀嘀咕咕的,商量的都是,等下怎麽看皇帝的臉色,別惹皇貴妃瞧著不順眼,又要如何應付太後那邊,特別是脾氣不好的端木貴妃。結果這些都是多餘的,回了皇宮,到朝雲宮門口就被攔住,“皇上有旨,不許外人打擾。”


    嬪妃成了外人?薑婕妤和林美人都是神色尷尬,但沒有多一句嘴便走了。


    然而她們倆識趣,不代表所有的人都識趣。


    比如早起被羞辱了一番的端木明珠,聽聞皇帝突然回來了,而且還受了傷,這不是大好的探望機會嗎?便趕著過來想搭個話兒,哪知道不僅被攔在宮門外,還成了宮人口中的“外人”,不由氣惱道:“狗奴才!誰給你們的膽子?!再擋道,當心本宮叫人撕了你們,還不給本宮讓開?”


    宮人們不敢正麵跟她起衝突,趕忙進去稟報。


    不多會兒,張嬤嬤笑容可掬的出來了,先朝端木明珠行了一禮,然後道:“皇貴妃娘娘說了,貴妃娘娘之前還欠著十九個掌嘴,要是今兒閑著,就在這兒給補上吧。”


    端木明珠臉色都白了,“你這個……”她想罵,又不敢,之前慕容沅那淩厲的樣子,狠毒的話語,可謂記憶深刻


    。再者自己的確沒有掌嘴完,理論起來,隻怕吃虧的還是自己,因而咬唇忍了氣,低聲道了一句,“狗仗人勢!”忙不迭甩袖走了。


    朝雲宮的宮人想笑不敢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肩膀一抖一抖的。


    “行了,別給娘娘惹事!”張嬤嬤教訓了一句,自己轉身,也是忍不住偷笑,皇貴妃娘娘這招厲害!沒事兒翻出來,就能叫端木明珠吃一個癟,還有苦說不出來。


    不過一想到皇帝陰沉沉的臉色,皇貴妃娘娘的麵無表情,又是擔憂不已。


    要說當初那件事,皇帝第一次臨幸皇貴妃娘娘,多半是做了手腳的,現在皇貴妃娘娘蘇醒過來,不樂意了。可是說到底,這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後宮嬪妃,原本不就是應該侍寢的,還能推諉嗎?皇帝著急,那是愛寵,皇貴妃娘娘擺臉色什麽的,還不是仗著這份愛寵,真要是惹惱皇帝……


    張嬤嬤嚇了一跳,應該……,不會吧?不行,得找個機會勸勸那位主子。


    還有今兒皇帝受傷的事,聽劉瑾升的意思,好像還是皇貴妃娘娘弄得,隻不過皇帝給兜下來了。唉,天神啊,這都叫些什麽事兒。


    *


    “姑母。”端木明珠把妝容都哭花了,哽咽道:“這皇宮,我實在住不得了。”


    “又去自討沒趣兒了吧?”端木太後冷笑道。


    “是她逼人太甚!”


    “哼。”端木太後一聲嘲笑,自己知道這個侄女原本就笨,不中用,沒想到如此的不成事,才跟沁水公主過了幾招就潰不成軍,完全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隻不過那沁水公主醒了以後,也的確難纏,而且她應該就是那個蕭羽,還會功夫,會醫術,簡直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忽地心裏靈光一閃,問道:“明珠,之前你是怎麽想著要揭發皇貴妃的?”


    端木明珠原想瞞著那個秘密,可現在對付不了慕容沅,隻盼太後給自己出氣,也就顧不得許多,“有人給我送了一封信……”便那封密信的事,一五一十的倒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是誰送的


    。不過姑母不是懷疑皇貴妃嗎?我想著,不如詐她一下,要是當時被揭穿了,就……”沒想到,居然讓她反將一軍。


    “原來如此。”端木太後目光一轉,喃喃道:“那麽會是誰送的信呢?”她很快想到了一個人,或許……,那位大秦皇帝還不死心呢。


    嗬嗬,真是有趣。


    要是鬧出大秦皇帝和皇貴妃是舊識,甚至發兵攻打東羌,和東羌皇帝爭奪嬪妃的駭人驚聞,那可就更有趣了。


    反正東羌皇室的皇子多得很,現在的皇帝不聽話,換一個,……更好。


    *


    “幸而隻是傷及皮肉,沒有動骨。”太醫一臉慶幸的神色。


    慕容沅一直在旁邊看著,默不作聲。


    宇文極重新換了藥,換了袍子,然後叮囑太醫道:“若是外人問起,就說朕不小心劃傷了一點兒。”要完全瞞住那是不可能的,隻能往輕了說,“記住了,別弄得宮裏大驚小怪的。”


    太醫是跟隨禦駕一起出去的,知道j□j和輕重,哪敢摻和到皇帝和皇貴妃的是非裏麵去?又不是嫌命太長了,因而忙道:“微臣明白,告退了。”


    宮人們也抿嘴退了出去,一片安靜。


    “你過來。”宇文極的語氣,少有的對慕容沅帶了命令,然後握了她的手,聲音低沉道:“阿沅,就算是下地獄,也讓我陪你一起去。”他的目光猶如一匹深黑的緞子,冰涼清幽,“你知道,我沒有撒謊。”


    慕容沅伸手撫摸他的臉,輕聲道:“我知道,你沒撒謊。”在剩下的這段日子裏,自己應該對他好一點,能為他做的,大概也就隻有這些了。


    說來奇怪,自己對他恨不起來。


    或許是因為婚後,或許是因為彼此太過熟悉,又或許……,自己其實有一點點喜歡他吧?就好像,當初對端木雍容也有一點動心。


    可惜這兩段感情的幼苗,都沒有一個好的成長環境,長不好了


    。


    “阿沅。”宇文極感受著她的撫摸,表情慢慢舒緩,聲音漸漸軟和,“你知道嗎?我和端木雍容不一樣,他的心裏應該裝著江山社稷,萬裏錦繡,以及所謂的宏圖霸業。而對於我來說,雖然做了皇帝,但餘生其實隻有一件心願,就是和你在一起。”


    “我有那麽好嗎?”慕容沅輕聲問道。


    “當然有。”


    慕容沅低頭一笑,“病得不輕。”


    “大概吧。”宇文極不以為杵,墨玉般的瞳仁透出幽幽冷光,在那最深處,又有一叢火焰在跳躍,“為你病了,我也心甘情願。”他道:“我要坐擁這萬裏錦繡山河,才配得上你沁水公主的身份,才能守得住你,才不會讓你被別人搶走。為了留住你,就算傾盡山河也在所不惜。”


    如果端木雍容敢來搶她,不惜一戰。


    “你真肉麻。”慕容沅替他掖了掖被子,淡淡道:“好好躺著吧。”這份愛跟蜜糖一樣黏乎乎的,想粘住自己,困住自己,而自己隻想遠離。不過在這之前,對他好一點算是彌補,也是算……,一種不得已的權宜之計。


    不然的話,自己想要出走隻怕難上加難。


    “你有在聽嗎?”宇文極問道。


    “有。”


    “那……”宇文極含笑看著她,目光纏綿,“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陪一生一世走下去,讓我彌補以前對你的虧欠,以及過失。”他問:“可以嗎?”


    慕容沅輕輕依偎在他的胸口,閉上眼睛,“可以。”


    “阿沅,你真好。”宇文極的聲音,聽起來帶了幾分欣喜和激動,心卻往下沉,----她在撒謊!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撒了謊,準備欺騙自己,麻醉自己,然後就會和姬暮年一起,離開自己。


    阿沅,絕不可以!


    這一次,任何人也不能將你從我身邊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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