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沒想過自己會在這種時候遇見謝拓疆。(.)


    她跟隨軍醫入軍,但是謝拓疆乃是堂堂威武大將軍,而她隻是一個應召入軍的民女,哪有資格見他。


    就算是謝拓疆受傷了需要軍醫治療,以她的水準也排不上。至於包紮傷口清洗這種護理的活,軍醫中不知道多少人搶著幹。據忍冬所知,這一次應召入軍的,除了那些正經的大夫郎中,大部分都是為了安家費自願從軍的百姓,而卻也少數人身份來曆不凡,都是京中一些官家子女,來這裏就是蹭點戰功,鍍鍍金。


    其中軍醫隊就有好幾個這樣的閨秀女子,誰都不肯錯過和謝將軍相處的機會,有的人也指望著興許能被謝拓疆一眼看中,而還有幾分姿色的忍冬自然是被那些人看的緊緊地,絕對不會讓她接近將軍府。更有嫉妒者故意排斥,平時都讓她幹粗活,還打發她一個人來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采藥。


    忍冬以前隻是想離他近一些,這才不遠千裏來了戰場。但是真的抵達之後忍冬才明白,以兩人天上地下的身份,就算是在同一軍中,她也別想見到他。


    但是這樣就很好了。他們在一個地方,他去哪,她就跟著去哪。她能夠知道他一切最新的消息,雖然他不知道她在這裏,但是這些已經讓忍冬更覺得很滿足。


    謝拓疆那樣的大將軍,她沒想過占有,隻是想見到他,跟隨他。


    而且忍冬也不知道,不過是六年前短暫的一個月相處,謝將軍是不是還記得有自己這麽一個人。


    沒成想今天自己被打發出來采藥,剛剛爬到樹上采摘苓果,突然大樹一震,她腳下一滑就直接摔了下來。還摔在他的懷裏。


    忍冬被謝拓疆放下之後低垂著頭行了個禮,“民女謝大將軍救命之恩。”


    “不用謝。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掉下來。”謝拓疆本來心情沉悶,但是此時看見忍冬心情卻不自覺的愉快了起來,上下打量了忍冬一眼,道,“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應該在京城?”


    忍冬心裏升起一抹喜意,原來他還記得我。


    “民女聽說軍中缺軍醫,皇上下詔在京城附近征尋郎中和自願入軍的軍護,民女就報名了。”忍冬唇角微微上提,卻沒有說明自己是為了他才從軍。


    謝拓疆不由讚道,“難得忍冬姑娘一個小女子,也能有這樣的報國之心。照這麽算來,忍冬姑娘入軍已經有數月了。沒想到忍冬姑娘一直在我軍中,我竟也沒發現。(.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大將軍日理萬機,軍中那麽多人,怎麽可能每個人都見過。”忍冬恬淡笑道,“能夠在這裏遇見將軍,也是忍冬沒有想到的。將軍此時不是應該在城主府嗎?怎麽會在這裏?”


    謝拓疆臉色一頓,沒有說話。


    忍冬冰雪聰明,立即反應過來,“是因為謝遠元帥受傷之事嗎。民女在軍中也聽見一些將軍說要馳援東麵軍,將軍可有派兵過去?”


    “沒有皇上命令,征齊軍不能調動。而且一旦防守薄弱,齊軍肯定會趁機反擊。我不能因為父親就忘記了自己是征齊大將軍的責任和使命。”謝拓疆沉著答道。


    忍冬怔怔看了謝拓疆好一會兒,抿唇笑道,“民女明白了。將軍以天下百姓和齊國戰場為重,不能趕去東麵戰場,所以隻能來這裏散散心。將軍寬心,元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如果我不是大將軍,這時候還能去看看父親他到底如何是否安好。但是現在,我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不能做,還要阻止別人去馳援。”謝拓疆說到這裏拳頭握緊,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忍冬正了正臉色,冷靜分析道,“大將軍這話可就差了。您現在雖然不能親自去看元帥,但是有您鎮守齊國戰線,想必元帥在傷病中也能夠安心一些。這難道不算是為元帥分憂嗎?同樣是盡孝,在這裏和去東線又有何區別。將軍身為人子,並非不想侍奉尊上左右。但如今時局動蕩天下不安,您不能離開這裏。我想如果元帥知道肯定也是這麽想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將軍您一定要清楚,您並非是在忠和孝之間做選擇,留在這裏並非是舍孝為忠,而是大孝,忠孝兩全。”


    謝拓疆本來心裏難過,又剛壓下一眾將士,但其實覺得自己非常不孝。這時候被忍冬開解,心裏的鬱結頓時消散了許多。


    “三軍之中,唯有忍冬姑娘知道我在想什麽。佩服。”秦守楠衝著忍冬認真說道。


    忍冬掩口輕笑,“將軍過獎了。民女隻知道將軍擔心元帥,而民女覺得如果能夠讓長輩安心,那就是最大的孝。至於其他的,忍冬不懂。”


    謝拓疆一時無言,但卻覺得時隔多年未見,眼前這個女子還是如當初一樣,是他的解語花。


    別人都看不懂他在想什麽,唯有她。這也算一種默契吧。


    正在兩人默然對視的時候,謝拓疆的耳朵動了動,壓低聲音對著忍冬道“有人來了!”


    說罷抱起忍冬飛身上樹。


    這個地方是城郊,又沒有征齊軍的守軍守衛,一聽見人聲,謝拓疆最先擔心的就是敵軍的探子。當然了,也有可能隻是靈州城的百姓。


    忍冬也意識到事情的嚴峻性,沒有做聲,屏住呼吸向著樹底下看去。


    “不是說她在這裏嗎?爺都找了大半個山怎麽還沒有看見,累死了。”其中一個穿著華服的男子喘著粗氣道。


    “公子您消消氣,小的打探的清清楚楚。那個忍冬一直被那幾個千金排斥,這幾天天天都打發她來這種地方采藥。小的是眼瞅著她進山的,山下還有咱們的人看著,她肯定還在山裏。”一個穿著一身士兵衣服的男子低聲哈氣說道。


    “還不快去找!找不到她你們今天也不用吃飯了!”王鑫氣呼呼道,一屁股坐在了樹底下。


    那男子腆著臉道,“公子放心,小的們一定把她抓出來,到時候……”


    “到時候你們人人都有賞。爺對那小娘子可是肖想已久,但是謝將軍治軍太嚴一直沒有機會,難得這次有這麽好的機會……嘿嘿,隻要讓爺得償所願,有賞,都有賞。”王鑫嘿嘿一笑,眼中流出一抹淫光,“******在軍中待了幾個月,真的是憋死老子了。那些女人不是動不得的千金,就是長得太醜的民女,唯有這個忍冬,嘖嘖,姿色可是絲毫不輸青樓楚館裏的小娘子。”


    “聽說她還是宮裏出來的,公子,這萬一她後麵有人……”


    “閉上你的烏鴉嘴。真要是有人的宮女怎麽可能從軍,你是腦子被燒壞了是吧,還不快去找!”王鑫沒好氣說道,幾個士兵模樣的人立即連連稱是。


    謝拓疆的眉頭已經皺的打結。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幾個士兵穿著他軍中的衣服,但並非是正規兵,而那個一身華服的青年應該就是明著響應從軍號召但實際來鍍金的公子哥,這幾個人看起來是陪他鍍金的家丁。


    忍冬認得這個王鑫,老是喜歡往她身邊湊,隻是沒想到這個人竟然還對她有這種心思。如果不是她運氣好碰上謝拓疆,真的一個人遇見這麽一幫人,她簡直不敢想下去。


    抬起頭看了一眼謝拓疆,卻見人臉色黑的跟塊碳似得。還不等忍冬說話已經抱著她飄然落下。


    “王公子,快看!那是忍冬!從天下掉下來了!”一個士兵連忙說道。


    “哪兒呢,哪兒呢!”王鑫連忙看過去,頓時目瞪口呆,“謝……謝……謝……”


    “公子不必謝,上去抓人吧。他們兩個人,我們這麽多人……”


    王鑫一巴掌蓋在那士兵頭上,“閉嘴!謝將軍,我……我……我……”


    “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謝拓疆厭惡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從哪裏來的,現在就帶著你的人回去。”


    王鑫根本不敢跟這位大將軍相抗衡,立即疊聲答道,“這就回去,這就回去……你們幾個,還不跟我回營。”


    “我說的不是讓你們回靈州城,而是回京。”謝拓疆冷道。


    王鑫張大了嘴,“可是……可是……我……”


    “我不管你是什麽人送進來的,本將軍也不介意你們這些人留在軍中。但如果有人讓我看著非常不爽,那就好走不送。”謝拓疆扔下這句話,拉著還一臉沒反應過來的忍冬頭也不回的下山。


    忍冬沒想到謝拓疆會突然發這麽大的火,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才發現人一直攥著自己的手腕,臉頰浮現一抹紅暈,好言勸道,“大將軍,這個王公子是兵部侍郎的公子,您這樣就直接得罪了兵部侍郎,還是不要把他趕回京城吧。”


    “你覺得這朝中有什麽人是我不敢得罪的?”謝拓疆根本沒把所謂的兵部侍郎公子放在眼裏,不以為然說道。他無意跟任何人為敵,但從來不需要看別人臉色。


    忍冬一噎,也是,她需要小心謹慎的做人,不敢得罪任何人。但是旁邊這個人不一樣,他是威武大將軍謝拓疆,隻有別人怕得罪他,沒有他怕得罪人的道理。


    而這也正如他們之間的差距,天壤之別。


    “我剛才聽說有人刁難你?”謝拓疆問道。


    “啊……”忍冬回過神,連連搖頭,“沒……沒有。”


    謝拓疆卻仿佛看穿了一切,並不揭破,說道,“你以前是跟陸皇後的,認字吧?”


    “能認,也可以寫,就是書法不精通。”忍冬不明所以。


    謝拓疆嗯了一聲,“我軍中缺個文書,那些親兵都隻會打仗不認得字,認字的那些將軍也不能讓他們大材小用來給我當文書。你願意嗎?”


    “願意,當然願意!”忍冬連忙答應,臉上的笑意都要化開了。軍中這麽多人,怎麽可能找不出一個認字的文書,但是……


    但是能夠這樣光明正大留在他身邊,哪怕隻是永遠當個文書,忍冬覺得值得了。千裏迢迢來這一趟,都值了。


    餘光瞥見人高興的樣子,謝拓疆連忙收回眼神目不斜視,唇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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