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外七、八裏的地方,有一座小廟,日本鬼子沒來的時候,這裏的古廟會非常的熱鬧,逢年過節,四裏八鄉趕會的人們都會來到這裏,看看打把式賣藝的,挑挑家裏需要的東西,不為別的,就為圖個熱鬧。


    吳銘先在外麵的地攤上買了個背筐,領著沈敏興衝衝地直奔廟會,擺出了一副大肆采購的架勢。


    “嗨,你隔我這麽遠幹什麽,過來點,老回頭看你,這脖子都快扭了。”吳銘回頭對隔著三尺多遠,有點忸怩地跟在後麵的沈敏招呼道。


    沈敏臉一紅,害羞地湊近他身旁,低聲說道:“小聲點呀,叫人聽了笑話,女人哪有並排和男人一起走的,這是規矩。”


    “什麽破規矩。”吳銘不滿地罵道,“沒事,你就挨著我走,看誰敢說個不字,我扭斷他的脖子。”


    “好了,好了,別鬧事。”沈敏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向前湊了湊,“這樣行了吧,我就在你後麵,又丟不了。”


    “買東西我可不在行。”吳銘笑著把沈敏拉到前麵,“你在前麵走,我在後麵負責掏錢背東西。”


    廟會並不是十分熱鬧,來來往往的也多是些男人,在這兵慌馬亂的年代,大姑娘小媳婦哪敢拋頭露麵。吳銘和沈敏這一對,還真是挺引人注目的。


    樂於陪伴女人逛商店的男人差不多跟大熊貓一樣稀罕,十個男人九個都怕陪女人逛街的。除了看到女人的瘋狂購物不滿外,女人們羅裏羅嗦的討價還價肯定也是讓他們頭疼的一個主要原因。


    吳銘也是如此,跟在沈敏身後,忠實地執行著錢夾子和手推車的功能,隻要沈敏一打聽價錢,或者眼睛在某樣東西上多停留了一會兒,他二話不說,掏錢就買,不挑貨,不打價,不賒欠,不抹零,整個一“四不”新人,弄得賣貨的側目相看,連沈敏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你看人家兩口子,給媳婦兒買東西連眼都不眨。”旁邊傳來的低低的蒼老的抱怨聲,“我跟了你這麽多年,你啥時候這麽大方過。”


    “嘿嘿,有飯吃,有屋住,你還不滿足啊!”另一個聲音回應道。


    吳銘和沈敏轉頭一看,是一對老夫妻正在拌嘴,兩個人頭發都白了。


    老頭繼續不依不饒地說道:“你看人家那媳婦兒,長得多水靈,那個傻小子有福氣呀,敢不當個寶兒哄著。”


    “我當年不俊俏嗎?”老太太生氣了,“當年十裏八鄉咱也是數得著的俊閨女,怎麽?現在嫌我老了。”


    “都土埋多半截子了,說這些有啥意思?”老頭將手一背,向前就走,“走啦,去買幾塊糖果,回去哄哄孫子。”


    “死老頭子,你等等我呀!”老太太蹣跚著緊跟在後麵,邊走邊喊。


    吳銘苦笑著搖了搖頭,覺得挺有意思,回頭看沈敏時,沈敏連耳根子都紅了,站在那裏癡癡地發愣。


    “嘿嘿,這東西還真便宜,快一筐了才花了不到兩個大洋。”吳銘幹笑了兩聲說道,“咱倆再逛逛,就找個地方吃點飯,再給她們也捎點。”


    “嗯。”沈敏答應了一聲,轉身默默地向前走去,心裏卻平靜不下來,白頭偕老,原來這就是白頭偕老,與其說他有福氣,倒不如說自己,有沒有緣份和他在一起,他能瞧得上自己嗎?


    空地上,團聚著一群人,裏麵鑼打得“咣咣”直響,不進傳來喝彩聲,原來是打把式賣藝的。


    “看看吧!”吳銘輕輕拉了拉依然心不在蔫的沈敏的衣服。


    沈敏愣愣地點了點頭,走到前麵站下,***裏的表演並不精彩,一個穿著滿是補丁小棉襖,紮著兩根小辮子的女孩子正在翻筋鬥,一個衣裳稍顯單薄,紫銅色臉膛的老人正在舞刀,旁邊還有一個臉上麻麻坑坑,很是醜陋的女人在敲著鑼。


    沈敏站在那晨,眼前演的什麽,根本沒有看,她還在想著心事,她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叫好,有人拍手,還有零星的銅板落在地上的叮叮聲響。


    “大姐姐,請賞點吧!”那個翻筋鬥的小女孩捧著一麵破鑼,走到了沈敏麵前,張著一雙大大的眼睛,脆生生地說道。


    “嗯。”沈敏從沉思中驚醒,望著眼前臉凍得通紅的小姑娘,自失地笑了笑,轉頭去找吳銘。


    吳銘這時候對擺在地上的一些藥產生了興趣,正蹲在地上仔細地翻看著,還湊到鼻子跟前聞著。


    “喂。”沈敏用手拉了拉吳銘的衣服,努了努嘴,“該你了。”


    吳銘站直身子,笑著點了點頭,隨便掏出幾塊大洋,放到了破鑼裏。


    小女孩張大了嘴巴,看著破鑼裏的大洋,又抬頭瞅了瞅吳銘,急忙鞠躬,“謝謝少爺,謝謝少奶奶賞。”


    “你,…。”一再被人誤會,沈敏現在是徹底無語了。


    “你看我象少爺嗎?”吳銘微笑著問道,又用手指了下地上的藥,“這地上的藥好使不好使,怎麽賣的?”


    “爹,有人要買藥。”小女孩回頭對正收拾家夥的老人喊道,等老人走了過來,又滿臉喜色地將破鑼捧到老人麵前,“爹,你看,這位,這位大哥賞了這麽多錢。”


    老人也愣了一下,抬頭打量了一下吳銘和沈敏,心裏劃了個問號,穿得象個老百姓,可出手卻這麽大方,絕不會簡單。


    “多謝二位。”老人衝著吳銘和沈敏拱手抱拳,“不知您二位想買什麽藥,我雷鳴山雙手奉上,不敢再要分文。”


    “謝就不必了,我隻問你,這驅蛇藥和治蛇藥好不好使。”吳銘擺了擺手,指著東西問道。


    “二位想來不是本地人吧?”雷鳴山望著吳銘,“我雷鳴山在此地也是有一號的,這驅蛇和治蛇也是祖傳下來的,絕不敢辱沒了祖宗的名頭。”


    “那倒是我冒昧了。”吳銘點了點頭,看來是自己多心了,現在這個時候可不象後世那樣假貨泛濫,“這些藥都給我包上,我全要了,你說個價吧!”


    “您二位出手這麽大方,我姓雷的再收藥錢,可真是厚臉皮了。”雷鳴山搖了搖頭,“英兒,快把藥給這兩位貴人包好。”


    那個醜陋的女人聞聲走了過來,手腳很麻利,三兩下便把那些小包的藥包成了一個大包,遞給了吳銘。


    吳銘接過藥包,扔到了背筐裏,又掏出了一把大洋遞了過去,“一碼是一碼,你們賣藝,我們賞錢,你們賣藥,我們買藥,天經地義的事情,不要混在一起。”


    見那個英兒遲疑著不接,吳銘繼續說道:“怎麽?這藥難道不好使嗎?要真是好藥,便能救人性命,難道人命還不值我手中的這幾塊大洋嗎?”


    被吳銘一激,叫英兒的醜姑娘忍不住了,伸手便接過了大洋,“我雷家的蛇藥救人無數,傳了幾代人,還沒有壞了名聲。這錢,我們收了,要是出了事,我們願一命抵一命,你到七裏彎來找便是。”


    人雖長得醜,可聲音卻非常吸引人,吳銘不禁多看了她兩眼,這要是在後世,當個聲訊台小姐,隻聞其聲,不見其人,說不定能迷倒很多人呢!


    “走吧!”沈敏在旁催促道,“時候不早了,找地方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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