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華目瞪口呆地看著姐姐把一個渾身髒兮兮、一臉傻領進了自己的屋裏,不禁疑惑地問道:“姐,這是……?”


    “以後再和你說。”黃玉霜擺了擺手,站在門口瞪起眼睛威脅道:“都給我離得遠遠的,誰要是敢偷聽偷看,我可真開槍打。”說完,咣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這是怎麽回事呀?”黃誠華撓著腦袋想了半天,對這個小表叔也沒什麽印象,搖了搖頭,揣著滿腹的疑問走了。


    一進屋,吳銘便收起了白癡似的笑容,挺直了腰板,四下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小表叔,您坐呀!”黃玉霜臉上掛著一絲壞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黃玉霜一伸手,吳銘便下意識地向後跳開,滿臉笑容地拱手,“二小姐,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別這麽叫了,也別這麽笑著瞅我,我害怕。”


    “哼。”黃玉霜坐到椅子上,冷笑著,“你也有害怕的時候,真是讓人驚訝萬分哪!”


    “害怕。”吳銘邊揉著胳膊,邊坐下來苦著臉說道:“這回是真的害怕了。”


    黃玉霜似笑非笑地仔細打量著吳銘,半天才皺起眉頭,嗔怪地說道:“瞅你這身打扮,活脫脫一個叫花子,再流點大鼻涕,就更象了。”


    “要能擠出來,你當我不流啊?”吳銘摸了下鼻子,自嘲地笑著,“誰家沒個窮親戚呀,再說我的衣服雖然破了點,可沒什麽臭味,不信你聞聞。”


    “切。”黃玉霜白了吳銘一眼,“我讓人給你找件衣服穿吧,在這裏,你穿這身太紮眼了。”


    “帶著呢!”吳銘拍了拍粗布包袱,“土包子一個,來到你這大宅門,自然想得周到些。”


    “土包子?”黃玉霜輕輕搖了搖頭,“你這麽說,我也沒有辦法,進裏屋洗洗臉,把衣服換了吧,有什麽事等你出來再說。”


    “好。”吳銘點了點頭,提著小包袱走進了黃玉霜的臥室。


    等了半晌,也沒有動靜,黃玉霜不禁衝著裏屋說道:“你磨蹭什麽呢?換個衣服這麽長時間。”


    “換好了。”吳銘在裏屋回答道:“二小姐,我想用一下你的東西,不知道可不可以。”


    “用什麽東西?”黃玉霜奇怪地推開門走了進去,隻見吳銘正坐在梳妝台前,對著她的化妝品發呆。


    “你要用這些?”黃玉霜指著化妝品,有些好笑地問道。


    “是啊!”吳銘點了點頭,“我稍微改變一下形象,省得別人認出我。”


    “好啊!”黃玉霜饒有興趣地坐了下來,雙手拄著下巴,笑著說道:“客氣什麽,想用就用吧!大男人化妝,我還沒看過呢!”


    “嘿嘿。”吳銘幹笑了兩聲,解釋道:“是化裝,不是化妝,你當我要塗脂抹粉哪。”


    黃玉霜迷離著眼睛,癡癡地看著吳銘在自己臉上劃著抹著,那張普通的,算不上英俊的臉在她的眼裏似乎充滿了無窮的魅力。


    “怎麽樣?”吳銘轉過頭,笑著問道,看黃玉霜沒有什麽反應,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兩下,“嗨,想什麽呢?”


    黃玉霜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頭望著吳銘,眉毛變成了粗重的掃帚眉,眼角也有些下垂,臉色變得有些微黃,也不知道怎麽塗的,關鍵地方還有幾顆子似的黑點。


    “挺好的。”黃玉霜點了點頭,強忍著笑,“你還會這個,真想不到。”


    “好長時間不用,手有點生了。”吳銘端起臉盆,“這都成了黑水了,我去把它倒了。”


    “放下吧!”黃玉霜伸手攔住了他,“哪有表老爺幹這活的,一會兒我讓丫環倒了就行。”


    “二小姐,你就別提這事了。”吳銘順從地放下臉盆,彎腰拾起自己的包袱,轉身走了出去。“這件東西還是放在外麵吧!”


    “你剛才叫我什麽?”黃玉霜沉下了臉,教訓道:“你自稱是我的小表叔,這稱呼上也得變一下。”


    “那,那叫大侄女兒。”吳銘試探地問道。


    “這麽土的叫法,你也好意思張嘴。”黃玉霜不滿地撇了撇嘴,“叫我名字,玉霜。”


    “哦,知道了。”吳銘敷


    答道。


    “認真點。”黃玉霜一本正經地說道:“來,好好地叫,要不出去就得露出馬腳。”


    “這樣啊!”吳銘舔了下嘴唇,抬頭叫道:“玉霜。”


    “嗯。”黃玉霜微微點了點頭,“瞅著我的眼睛,多叫幾聲,趁著這功夫,咱倆好好練習練習。”


    “有這必要嗎?”吳銘疑惑地問道。


    “當然有啦,你想害死我嗎?”黃玉霜很執著地說道。


    “哦。”吳銘無奈地點了點頭。


    “玉霜。”


    “嗯,聲音再溫柔一些。”


    “玉霜。”


    “眼光再柔和一些,才象真正的親戚。”


    “玉霜。”


    “再深情一些,才象久別重逢的樣子。”


    “玉霜。”


    “就這樣,多叫幾遍。”


    “玉霜,…玉霜,……。”


    “嗯,嗯……”聽著吳銘一聲聲輕聲呼喚,望著吳銘深情的眼睛,黃玉霜眼中都快滴出水來了,臉紅紅的,下意識地答應著,渾身上下舒服得象飛上了雲霄,軟軟的,沒有了力氣。


    “咳。”好半天,吳銘才停了下來,咳嗽了一聲,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舔了舔嘴唇,“好累呀,讓我喝口水先。”


    “我,我給你倒。”黃玉霜眨了眨眼睛,用手摸了摸發燙的臉頰,伸手去拿茶壺。


    “早知道當個小表叔這麽累,我就說是你表哥了。”吳銘邊喝水,邊抱怨道。


    “少廢話,喝完水加緊時間練習。”黃玉霜不依不饒地嗔道,“想當表哥,等下回再說吧!”


    “唉。”吳銘歎了口氣,懇求道:“眼神就不用那麽嚴格了吧,我怎麽感覺渾身起雞皮疙瘩呢?再說,表叔叫侄女,好象不用這麽含情脈脈的樣子吧?”


    “表叔自然是不用這麽叫。”黃玉霜狡黠地抿了抿嘴角,強詞奪理道:“小表叔就非得這個樣子。”


    “那你要我叫到什麽時候你才能滿意啊?”吳銘無力地呻吟道,“我來找你,可是有正事的。”


    “讓我滿意可不容易。”黃玉霜用力捏著自己的手指,直到發白發青了,才鼓足勇氣,用細微的聲音說道:“要是讓你叫一輩子,你肯嗎?”


    對黃玉霜來說,這樣的表白就算是非常直接,非常大膽了,她的頭低了下去,紅暈從臉上一直延伸到脖子。


    沉默了一會兒,吳銘緩緩地開口說道:“你知道我是一個殺手,在我的生活裏,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我殺了不少好人,也有不少壞人,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厭倦了生存,但我又鄙視自殺。”


    黃玉霜抬起頭,靜靜地傾聽著。


    “那個時候,我殺完人,便去喝酒,找女人,瘋狂地花著我用生命賺取的沾著血的髒錢。那時我真的成了一台機器,機械地殺人,機械地玩樂。對所有的事物,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直到再一次遇見了我在孤兒院時的小朋友,她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卻還是象小時候那樣地叫我‘銘銘’,還是用那樣純潔善良的心地好好地對我。從那個時候起,……………”吳銘自嘲地笑著,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難忘的時光,慢慢地講述著。


    “她和我說,殺手雖然作為一種職業讓很多人不齒,但從另一方麵來看,也未必不能成為上帝處罰邪惡的代言人。嗬嗬,我知道她是在寬慰我,………………”吳銘不停地說著自己的經曆和想法,直說到現在的情形,還有對以後的希望。有時笑上兩聲,有時苦悶地搖頭,就這麽說下去,直到屋裏已經變得昏暗,兩個人卻誰也沒有去點燈的念頭。


    “我是不是快成碎嘴的老婆婆了。”吳銘停了下來,自嘲地笑著,“原來我心裏還有這麽多的話,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不過,這麽一說,感覺這心裏一下子暢快了很多。”


    黃玉霜就那麽一直靜靜地聽著,定定地望著吳銘,仿佛別的周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隻有吳銘才是她存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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