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孟春時節,百花盛放,禦花園中人頭攢動,又逢三年一度的瓊林盛宴。


    三年一度的正科科舉結束,並經殿試禦筆欽點出新科狀元、榜眼、探花之後,皇帝在禦花園設宴,宴請新科進士和滿朝文武大臣,給他們一個互相認識的機會,是為瓊林宴。


    瓊林宴是當朝精英權貴人士的盛宴,也是他們拉幫結派的最佳時機。因為一批新鮮的優質青年加入了朝廷這個大家庭,他們很有可能是將來的股肱之臣,但是他們現在還什麽都不是。此時不與他們打好交道,甚至是收為已用,又更待何時?所以,每一屆的瓊林會,都是朝中元老們的必爭之地。而他們所用的最常見手段,一是收為門生,二是聯姻。


    而對於新科進士們來說,瓊林宴也是他們人生最大的契機。被權貴大臣看中,招入麾下,抑或是招為東床快婿,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所以新科進士們無論排名前後,這一日也都是精心準備了一番。


    那一邊,一身寶藍色錦緞長衫,外罩月白色半臂,正是新科狀元陸浸秋。陸浸秋是江南道明州知府之子,才高八鬥,文采卓絕,殿試上,旁征博引,侃侃而談,令皇帝拍案叫絕,當庭欽點為今科狀元。更難得長身佚立,相貌俊秀無比,是此次瓊林宴最為靚麗的風景線之一。


    榜眼是個中年書生,姓程,相貌無奇且已經娶妻,此處就略過不提了。


    探花郎也是個翩翩少年郎,姓易,名玄之,乃是當朝宰輔易明倫的小兒子。身著淡萌黃色絲製儒衫,文質彬彬又不失高貴之氣。加上少年得誌,神采飛揚,談笑之間笑意橫生,明媚不可方物,也吸引了無數目光。


    於是,便有好友笑著打趣道:“玄之,你今天如此光彩照人,若是被明珠公主瞧見了,怕就要被招去當駙馬了。”


    一聽這話,易玄之春風滿麵的臉上頓時出現一種死灰般的僵硬。牽動著唇角,艱難地說道:“這不是還有陸年兄嘛,輪不到我的。”


    朋友笑道:“怎麽輪不到?明珠公主可是要招三個駙馬的,程大人已有妻室,就算將你與陸大人一並招了,那還缺著一個呢!”


    “哈哈。”旁邊有人湊過來打趣。“那以後易大人和陸大人就不僅僅是同年了,還是同襟!”


    “我隻聽說過連襟,這‘同襟’何解?”


    “姐妹之夫,謂之連襟。這同一人之夫,自然就是同襟了。哈哈。”


    “誒,你們、你們這些家夥……”易玄之漲紅了臉,薄怒道。“開玩笑也適可而止啊!”


    他惱羞成怒的樣子,反而惹來了一陣哈哈大笑。


    躺著也中槍的陸浸秋在一旁與其他官員閑聊時,聽到這邊再三提到了自己,正好那邊談話結束,便湊過來好奇地問道:“諸位大人在聊什麽,如此高興?”


    取笑易玄之的二人瞧瞧陸浸秋,見他容貌秀美,氣質清雅,與易玄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便委婉地提醒說:“我們在說今日瓊林盛會……明珠公主說不準要招駙馬了。”


    瓊林盛會三年一度,三年前明珠公主十二歲,議親尚早。三年後,她十八歲,又晚了。所以,今年不招,更待何時?!隻是不知道那三個名額花落誰家,京城上下都在翹首以待。


    “明珠公主的婚事自有皇上、皇後、太後娘娘做主,豈是我等可以妄議的?”陸浸秋一直在遠離京城的南方長大,對於明珠公主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持一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淡然態度。


    易玄之第一個看不下去,拉著他到一旁小聲說道:“陸兄,你不知道,這明珠公主……是個女流氓!”


    陸浸秋瞪大了眼睛,譴責道:“易兄,你怎麽能這麽說一個女子,太……有辱斯文了!而且,妄議公主,可是殺頭的大罪!”


    “她確實是啊!”易玄之被他的天真打敗了,扶額道。“陸兄你不在京城不知道,這明珠公主驕橫跋扈,橫行京城,最愛調戲良家婦男,還向皇上請了聖旨,要招三個駙馬!”


    “三個駙馬?”天真寶寶陸浸秋再一次瞪大了眼睛,這太匪夷所思了!京城真是個神奇的地方,他果真是個土包子,跟不上時代發展了!“一女、豈可事二、三夫?!這……這,太有辱斯文了!”


    “這何止是有辱斯文,這簡直就是有辱人倫啊!”易玄之憤憤然,心下卻有種終於找到組織的欣慰感。


    “我聽說啊,她平日裏遊手好閑,專門在京中四處遊蕩,看到美貌男子,便以夜明珠贈之,表明是自己的所有物。被贈了那夜明珠,便是準駙馬,沒有她的允許,不許自行婚娶。”


    “夜明珠?”陸浸秋呆了呆,忽然想到什麽,臉色驀地刷白。


    察覺他的異樣,易玄之一顆心也懸了起來,關切地問道:“陸兄,你怎麽了?”


    陸浸秋有些木然地從懷裏摸出一串小掛件,攤到易玄之麵前。


    易玄之眨了眨眼睛,愣了半晌才看清那是一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墜了條紫羅蘭色的絲絛。又半晌,才將前後說的話結合起來,頓時慘叫一聲跳了開去,如避瘟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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