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春寒料峭(二)


    上河苑


    正在和李淑、李雪雁閑聊的長孫皇後看了我的信後,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站起身來回踱步,考慮著什麽。由於信紙攤開了桌上,李淑和李雪雁湊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母後,這……”李雪雁看著長孫皇後,憂慮道:“春播,可是事關一年收成的大事,若真如樂休所料,這三月就沒法播種了。但是……”


    李淑接了話:“但是萬一樂休料錯了呢?”


    長孫皇後歎了口氣:“要是料錯了,那就真的是妖言『惑』眾,蠱『惑』人心了。若真是如此,恐怕我都保不住他了。”


    三人都緊皺了眉頭不說話。


    “那別說出去行麽?”李雪雁看看信紙。


    “恐怕不能。”李淑搖搖頭:“依樂休的脾氣,肯定給所有認識的人都通知到了,怕是瞞不下來。況且,若真發生了樂休所料的倒春寒,知道了卻不說,到時的錯更大。”


    “來人,備車,回宮!”長孫皇後看看兩個公主:“茲事體大,我要回宮跟你們父皇商量。你們……先給各自莊子上通知一聲,停了天子號田的播種,其他田照播!”


    “是!”李淑、李雪雁點點頭。


    “啥,停了春播?”程裴氏和老妖精麵麵相覷。


    “啊!”程福之點點頭:“我剛才已經關照了莊子上,這春播都停了!等樂休莊子上開播了,咱們再開播!”


    “這……”老妖精想了想:“也隻有如此了。”


    “若是樂休料錯了咋辦?”程裴氏有些憂慮。


    “不會!”程福之搖搖頭:“樂休斷不會拿了這麽大的事開玩笑。而且我問過了,樂休給認識的幾家都送了信,可知其自信不會料錯。而且若不是真朋友,根本不用來知會咱們。隻要樂休不說,有誰知道?到是給這消息說出來才會給他自己帶來風險,就這樣他還是說了,所以不管這春寒來不來,光樂休這份兒胸襟就讓人佩服。所以我信他!”


    老妖精看看程福之,嗬嗬樂了,拍拍程福之的肩膀:“行啊,小子,終於有點兒樣子了!不錯,不錯。這事兒你說了算!”


    說完看看程裴氏:“行了,去睡覺,這事兒交了福之辦!”


    程裴氏也樂了,站起身拍拍手:“你們父子倆都這麽說了,我一個『婦』道人家還有啥話說。你們折騰吧,我不管。”


    類似的情形在其他幾家裏都有發生,有憂慮的,有懷疑的,有相信的……一時間,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了這場倒春寒上。


    皇宮


    李大帝看了我寫給長孫皇後的信後,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來人,傳太史局(唐朝的中央天文機構)太史令(主管)、保章正(測算主管)!”


    長孫皇後看看李大帝,隻說了句:“那我先回立政殿了等陛下。”便先行離去。


    一個時辰後,李大帝緊鎖雙眉的進了立政殿。


    “樂休所料之事,有幾分把握?”李大帝看著長孫皇後,一臉嚴肅。


    “想來樂休甚是自信,否則也不會連夜寫信通知了所識各家。”長孫皇後認真回答道。


    “可是太史局卻堅稱必無此事,所奏者別有用心,其罪當誅。”李大帝苦笑一下:“你說朕該信了誰?”


    長孫皇後搖搖頭:“一路來時,我就仔細思量過了。於私,我信樂休之言。於公,此時斷不可從皇上口中下令,隻能靜觀其變。”


    “可是若真有樂休所言的倒春寒,若不下令延後春播,這損失……”李大帝皺眉。


    “皇上金口一開,若真有倒也罷了,若沒有呢?所以我認為,此事瞞是瞞不住的,穩妥之策就是讓樂休明日上殿進疏,皇上讓樂休與各位大臣殿前分辨。到時信者、不信者都會有了決斷。而皇上隻要將此事拖過這三月,到時是進是退,就都由了您掌握了。”長孫皇後娓娓將自己的想法道出。


    “若真如此,那李樂休可就是頂了風口上。若真有這春寒,朕自然不吝賞賜。可若沒有這春寒,不殺他,就難堵了這悠悠眾人之口。”


    “以樂休為人,既然敢送了這信,必已考慮到結果。他既然不怕,皇上您怕什麽?”長孫皇後淡淡笑笑:“即下了決心博弈,就要有了承擔後果的覺悟才行。”


    李大帝緩緩點點頭:“若這李樂休知而不言,沒人能說他的不是。可他還是敢冒『性』命之危,提前知會各家,若非大忠大勇之人,斷然不敢擔了這關係?”


    “這李逸皇上還是不能大用!”長孫皇後正『色』看看李大帝:“就是因為此子大才,所以為了我大唐基業,才不能大用!將此子外置之於野,才能真正發揮其才。可榮華富貴,卻不能高官厚祿。這樣才是保證我大唐基業的正途。”


    李大帝伸手輕輕撫『摸』長孫皇後的臉龐,點點頭:“皇後心意,朕自然明白。”


    貞觀十五年三月十四。


    我這個三陽縣子,定遠將軍被長孫皇後『逼』著上了道《請延春播疏》。李大帝當即給我叫了金鑾殿上,讓我當著眾位大臣講解原因。


    被『逼』的沒辦法,趕鴨子上架,先給自己放了罐子裏的蝶蛹給大家看看,然後解釋道:“皇上、諸位大人,這蝶蛹三月成繭,四月化蝶,可如今,已是三月中旬,這蝶蛹中的幼蟲依然僵直,此異象一;俗語言‘三月燕歸築巢忙’,可如今何處可見燕子蹤跡?此異象二;河中泥蟹,冬眠春醒,按了常理,此時正是河蟹出洞覓食之際,但是微臣遍尋渭河灘邊,河蟹仍然蜷縮洞中,此異象三。由此三點,結合微臣經驗,故斷定三月底前,必有大規模倒春寒,所以斷不能在這三月春播。”


    “無稽之談,無稽之談!”我話音剛落,太史局太史令就對我的話嗤之以鼻:“我等日夜觀測天象,計算周天,是否有這倒春寒豈會不知?難道我等竟不如什麽蟲蛹泥蟹的無知爬蟲?李大人以這子虛烏有的倒春寒妖言『惑』眾,蠱『惑』滿朝文武,究竟是何居心?”


    此話一出,立即引來大批文武的附和,尤其是魏王黨的官員,全都對我大肆抨擊,認為我不學無術,滿嘴胡言,不知所雲。甚至有人把我報靠十年無人報考的秀才科卻未中的事兒和帶了笨笨跟柴武令幹仗的事兒捏合起來,硬說我是嘩眾取寵,阿諛獻媚之輩。更有甚者甚至要求李大帝立即給我砍了以平息謠言,穩定人心。


    你說我難得說一回真話咋就沒人信呢?早知道我悶頭發大財不就好了麽,哪來這麽多麻煩不是。唉——好心沒好報,古今亦然啊!


    本來還隻是無奈,但聽聽就不對味兒了,要砍了我?我怎麽你了我?你不信就不信,我也管不了,但現在居然想要我的命?難怪老古話說文官殺人靠張嘴呢,這也太欺負人了。


    “閉嘴!你們這些人懂個屁!”我大吼一聲,小樣,要我的命,也得有這個本事!整個金鑾殿都安靜下來了。


    沒等這些人反映過來,我繼續大聲說道:“你們要是不相信我的話,自管去春播,我也管不著。但是,我李逸願以人頭擔保,這三月底前,必有大規模倒春寒,若是沒有,我李逸自己給自己掛了城門旗杆子上!”說完衝眾人拱拱手:“但是,要是有了這倒春寒,各位大人如何說?”


    “好!”本來一邊兒打瞌睡的老妖精來了精神:“我程咬金給你做個人證,要是沒有這倒春寒,我親自給你掛了城門上!”


    囧!老妖精你到底算是幫哪邊兒的啊?


    老妖精看著我笑嗬嗬的說完,轉頭雙目寒光暴『射』的看著那些駁斥我的官員:“這三陽縣子、定遠將軍敢拿命來賭,你們這些官兒又拿什麽賭?”


    “這個……”頓時這些官員就傻了眼,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沒有聲音。


    “這個……些許小事,豈可拿『性』命兒戲?”太史局太史令躊躇半天說道。


    “大膽!”老妖精暴喝:“你敢拿事關千萬百姓死活事兒當了小事?”


    “盧公所言有理,這春播關係社稷穩定百姓死活,若這是小事,還有何大事?”李世績一邊兒捋了胡子瞥著那些官員:“老夫也湊個熱鬧,當了樂休的保人。難道剛才還信誓旦旦確保沒有春寒的各位大人,這會兒就沒了膽子賭嗎?”


    “切——他們這些人也就一張嘴行,關鍵時候全都是軟蛋!”老妖精鄙視的撇撇嘴。


    “我跟你賭了!”太史局的太史令青筋暴跳,臉紅脖子粗咬牙說道。


    “好!有膽氣!”老妖精豎個拇指,又看看剩下的那些官員:“你們就這麽慫了?”


    老妖精太壞了,被你這麽擠兌著,要是還不敢跳了出來,這以後還哪兒有臉再待了這金鑾殿?


    “我跟你賭了!”一時間絕大多數攻擊我的官員都蹦了起來,當然還是有慫了的人。


    李大帝冷眼看了下麵的情形,突然“啪”的一拍桌案,


    頓時整個金鑾殿安靜了。


    “你們眼裏可還有朕?”李大帝森然道。


    “微臣有罪!”一下子跪倒一片。除了幾個老國公,就剩我一個還傻了眼的站了那裏。咱也沒經曆過這個不是。


    李大帝看看我,突然叫了一聲:“來人,備紙筆!”


    立刻有太監端了筆墨紙硯上來。


    “無忌,給這賭約寫了下來,讓他們畫押,朕倒要看看究竟如何!”一揮手:“既然各位均以命賭,朕也不好決斷,且看了這天意如何吧!”


    頓時,一殿大臣全跟我一樣傻眼了!


    “皇上,切不可一時意氣,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岑文本躬身勸道。


    這要真立了賭約,我輸了,死一個也就罷了,要是這些大臣輸了,這如今金鑾殿上的一下就得死十幾個,雖然大多都是中下級官吏,但這似乎也太那啥了不是。


    老妖精果然是個禍害,瞧他給攪合的。


    “皇上,賭約擬好了!”長孫無忌也不是東西,一眨眼的功夫就寫好多了賭約,想想也是,這次攻擊我的主要都是魏王黨成員,這要一下死一片,得省了太子多少功夫啊!難怪長孫無忌這麽起勁呢,這對他和太子來說,簡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就這麽辦吧!”李大帝揮揮手:“退朝!”


    李大帝走了,長孫無忌眯這眼,笑嗬嗬的一個個讓那些官員在賭約上簽名。哪個都沒逃掉,隻要剛才發過聲音的,都被長孫無忌盯住了簽。不簽?那可是抗旨!立馬就能給拖出去砍了,老長孫幹這個那可是拿手!


    賭約上簽了名,走出金鑾殿,看看那刺眼的陽光,我腦子居然有點兒混『亂』,按說這曆史上可沒這一出啊?難道真因為我的穿越,而給這大唐曆史帶來了什麽蝴蝶效應?那後世的大唐曆史到底該怎麽個寫法?


    三月二十八,當所有跟我打賭的官員都鬆了口氣,開始笑臉相慶的時候。一夜北風吹過,漫天的雪花直接讓這些人心都寒透了,這場天意賭約中的倒春寒竟真的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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