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奇案(一)


    貞觀十八年六月初十,侯君集親自送高句麗王高寶藏及一眾王公大臣入京。無論是護送還是押送,反正是送到了。


    李大帝親自接待了高寶藏,據說高寶藏痛哭流涕,幾次下跪哀求李大帝出兵高句麗,『蕩』平群醜,恢複高句麗的朗朗乾坤。而李大帝沉『吟』良久,耐不住高寶藏的苦苦哀求,終於點頭答應了出兵高句麗。


    太搞笑了,瞧這戲演得,咱還真就幹不來這個。


    貞觀十八年六月十一,侯成業眼淚汪汪的帶著幾盒子零食跟幾麵新出品的盒鏡(其實就是圓形的小化妝鏡)回家了。畢竟老侯回來了,他也沒理由再賴在我這兒了不是。


    結果,太平日子還沒過兩天,一件突發的大事,讓整個長安城陷入了一片議論紛紛之中。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


    六月十三,有一名上河苑的宮女趁孝德、文成、晉陽三位公主在後花園賞花的時候,攔駕喊冤。結果三位公主聽了這宮女的冤情後,直接將這宮女的狀子送在了長孫皇後麵前。可長孫皇後她不管這個啊,結果轉頭這狀子就送了刑部尚書張亮手裏。可就這麽一折騰,這事兒鬧大了,連李大帝都驚動了。


    據說如今這宮女鳴冤的案子,已經被李大帝欽點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部聯辦。乖乖不得了啊!三司推事,這是什麽概念?相當於如今的公安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起來辦一起案子!(比喻或不恰當,大家夥兒擔待。)


    聽城裏回來的剛孜一講,我就犯暈,為什麽呢?《唐律》明文規定,代遞訴文者,等視原告。而且另外還有規定,衝撞王駕鳴冤者,無論情實否,先治冒犯罪,杖三十或鞭二十,後論詳實。這長孫皇後肯定屬於王駕之一。可三位公主呢?她們一時的同情,替宮女把狀子遞給了長孫皇後,等同於稀裏糊塗的就攪合進了這案子,跟宮女一樣,成了原告了!可原告那是不論所述實否,先打了再說的!


    要了命了?晉陽公主咱先不說,另外兩個雖然還沒過門,但那可是我定了親的媳『婦』兒!


    刑部尚書張亮不談,可禦史台禦史大夫兼諫議大夫褚遂良、大理寺卿孫玄威,那可都是出了名的諍臣,各個都是鑽了牛角尖裏認死理兒的人物,連李大帝犯點兒小錯都敢參,還會怕什麽公主?


    要是他們真按了《唐律》來較真兒,我的倆媳『婦』兒不是得先挨一頓打再說?


    急了,在院子裏『亂』轉,這叫什麽垃圾事兒啊!


    咬咬牙,別人我不管,怎麽地也得給三個公主從這事兒裏攪合出來。不找人是不行了,可找誰合適呢?


    張亮、孫玄威我不熟,肯定不能找他們。


    褚遂良熟,而且他是主審之一,照理找他最合適。但這貨是個“癡人”,那牛脾氣,看著都有點兒犯怵,咱能不招惹還是別招惹好。


    長孫無忌、房玄齡、岑文本?不行,他們分管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名義上跟三司不搭邊兒,而且找他們有點兒犯忌諱,也不行。


    算來算去,隻有找李道宗,一來身份高;二來他是禮部尚書,刑、禮、祭三法不分家;也能說上話;三來他是李雪雁的爹;四來他是我丈人,這事兒還就得找他合適。


    “來人,備車!”扯嗓子吆喝一聲,然後衝一旁看著我著急的雙兒道:“雙兒,給我換衣服。咱們去江夏王府!”


    “是!”雙兒點點頭,麻利的給我準備衣服去了。


    嫌牛車太慢,直接帶著尉遲剛,倆人各騎一匹快馬奔了江夏王府。


    門房一看是我,直接給我帶了大廳裏等候,而尉遲剛則留在門房休息。


    “樂休,你如此急匆匆而來,莫非也是為了雁兒之事?”李道宗出來見我正在大廳裏『亂』轉,直接開口問道。


    點頭,然後問道:“嶽父用個也字,莫非除我之外還有人來找嶽父?”


    誰啊這是?居然比我來的都早?


    李道宗點點頭:“晉王就在我書房呢!”


    “哦!”我點點頭。難怪了,李明達可是李治最疼愛的妹妹。沒想到李治也跟我想一塊去了。


    “走!書房說話!”李道宗沒廢話,直接衝我說道。


    一路來了書房,嗬嗬,李治也悶著頭『亂』轉呢。


    “見過晉王殿下。”雖然著急,這禮數還是不能『亂』了。


    “樂休來了!”李治看看我,點點頭:“舅父到沒騙我,他說這事兒他出麵不合適,隻有王叔出麵還可有個婉轉。而且事關孝德、文成兩位姐姐,樂休肯定也坐不住,定會來王叔這裏商量的。”


    呃……到底是老長孫,這算計得還真準。


    “唉——”李道宗歎口氣:“這三個丫頭,莽撞了!”


    “如今情況到底如何?”我問道。


    “如今那個鳴冤的宮女已經收入大理寺天牢待審,這案子還沒開審,三司上就已經鬧翻天了。三個丫頭到底該不該按律行刑,大家各持一詞,誰也說不過誰。”李道宗冷哼一聲,麵『色』不善。


    “行刑?那不行!誰敢!”炸了,誰敢打我媳『婦』兒,我跟他玩兒命!


    “是這話!看誰敢動!”李治啪的一拍桌子,狠狠說道。


    李道宗點點頭,然後吐了一口氣說道:“可是按律,若不先治冒犯王駕之罪,這案子就沒法開審。但陛下已下令三司推事,這案子又不得不審,如今此案民議甚大,加上又是趕了征高句麗備戰的節骨眼兒上,必須要對天下有個交代啊。”


    悶頭書房走兩圈,抬首道:“刑不上大夫,大夫以上有犯法者,不涉刑書,‘八議’其輕重,這第一議,就是議親之辟,謂是王宗室有罪焉。三位公主此次代遞訟書予皇後,其罪曰犯駕,但其三人皆是宗室王親,名列宗譜,就算要予以處罰,也是在宗室內部處罰。嶽父身為禮部尚書,又代帝執掌宗廟禮法,宗室子弟違法者,皆為嶽父執掌,與三司無關。這是皇家宗法,誰人敢說有錯?所以,怎麽處罰三位公主,那是宗室內部的事兒,他三司有什麽權利管?嶽父大可以此為據,讓三司少在這上麵做什麽文章,老老實實把案子審好就行了。”


    “對呀!”李治擊掌道:“樂休之言乃正理,王叔盡可以此為據,讓三司那些人少拿皇家的事兒來鬧騰。皇家自由皇家法度,論不到他們評議。”


    “好!”李道宗想了想,喜上眉梢,撫掌大笑:“關心則『亂』,倒是我一時情急失察了!哈哈,妙,絕妙!樂休這一番言論句句皆是正理,皇家的事兒哪兒輪到他們這些人管。晉王、樂休,你們稍等,我這就去大理寺敲打他們!”說完轉身就走,看來也是個心急的。


    “哈哈!”李治看著一下輕鬆不少,大笑道:“大家都著急上火理不出個頭緒的事兒,樂休兩句就能抽絲剝繭的分析清楚,而且用禮用法,皆在規矩方圓之內,誰都說不出錯來。樂休這心智,果然非常人可比。”


    “晉王殿下謬讚了。”我訕笑道:“殿下跟江夏王皆是關心則『亂』,一時情急失察而已。就算樂休不說,隻怕兩位少時便可拿定主意,何須樂休多言。”


    “非也,非也!”李治搖搖頭道:“若說關心之情,隻怕樂休比我等更甚之,這孝德、文成兩位公主可是父皇親許你的妻子。若非如此,以你的脾氣,豈會急匆匆的跑來王叔這裏?”


    “嗬嗬。”撓頭笑的尷尬,不知道說啥。


    “對了!”李治突然說道:“上次在上河苑,我聽父皇母後聊起你的婚事,樂休可知為何父皇遲遲不肯讓你完婚?”


    呃……這個真不知道,我也正納悶李大帝為何將我的婚事一拖再拖,照理早該『操』辦這事兒了不是。


    “樂休不知,還請晉王殿下指點『迷』津。”衝李治抱拳行禮,一臉求教的樣子。


    “樂休真猜不到?”李治笑道。


    “這個……我資質魯鈍,真猜不到。”搖搖頭,看李治這架勢,怕是沒好事兒啊。


    “樂休說笑了,你若資質魯鈍,那我大唐之內,怕是找不到一個玲瓏心肝的了。”李治不以為然道:“其實此事說來簡單,征高句麗勢在必行,可我大唐兵員有限,此去不會超過十萬之數。父皇必然要為先鋒軍選一穩妥之將,否則若出師不利,那後續征伐必然大受影響。以如今朝中諸公的戰法,能勝任先鋒軍大帥之職的,首選英公。但衛公已老,怕是難以再受這顛簸之苦,所以父皇又想讓英公輔佐左右,留作中軍之用。故此,這先鋒大帥,自要另選良將。”


    陡然一驚,這話裏有話啊!


    看看李治,試探的笑道:“我朝名將數不勝數,江夏王、河間王、盧公、鄂公等名宿不說,以潞公為首的壯年名將也是一抓一把。區區高句麗還不是反掌而滅?陛下著實過慮了。”


    “哈哈哈哈”李治大笑,指指我道:“果然讓母後料中了,母後說隻要這事兒在樂休你麵前一提,你就得想法子開溜!定不會攬這差事的。”


    呃……你說我都遇到的是什麽人,怎麽個頂個的精明啊!


    “不是樂休不願為國效力,殿下您也知道,我就一個不識道兒的文弱書生,如今混了武將圈子裏已經惹人非議了,更遑論什麽領兵出征?憑我也服不了眾不是。說句大實話,昔日軍議之時,薛萬徹薛大將軍等軍中將領已經看我不順眼了,樂休保證,若我敢領了這差,朝中大部分武將都會跳起來揍我。就我這身板兒,這頓胖揍挨下來,輕則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重則骨斷筋折,一命嗚呼了!所以這差,樂休是萬萬不敢領的。還望殿下可憐我還未娶妻生子,替家裏傳下香火,幫我在陛下那裏代為分說分說。”我可憐巴巴的看著李治,這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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