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好大一坑(二)


    老李這事兒做的可就有些過了。這屬於硬拉我出頭啊!不管軍報裏寫了點兒啥讓他覺得不合適、有疑慮的,你自己直接跟李治講不就完了?憑了你的資曆和兵部尚書的官職(雖然隻是暫代的),李治他還能不聽?你硬拉上我幹嘛?李治剛說看過軍報了,你就讓我也看看軍報?然後要是真的看出點兒啥不合適的,你說我說好還是不說好?說了,等於不給李治麵子,當麵拆他的台啊,這不給大老板麵子是什麽後果?不說,等於不給老李麵子,得罪老李那滋味兒也不好受!


    老李這麽一弄,我就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


    幽怨的看老李一眼,這活兒幹的不漂亮,您老算欠我個人情!結果老李眼睛一瞪,我心裏一驚,趕緊給軍報打開細細讀完!


    壞菜了!這回真壞菜了!趕緊看軍報的日期,還好,快馬二十天就給軍報送到了,算來也就是昨天才到的,總算有個回旋的餘地。


    因為太多熟人在高句麗,所以著急,顧不上禮數了,直接問:“李伯伯,最多可發多少援兵?何時可啟程?”


    老李讚許看看我,沉聲道:“遠水救不了近火,遼東一線兵馬幾乎都在高句麗了,這援兵隻能從京師附近想辦法。至於何時能啟程,得看用哪裏的兵馬了。”


    “衛公、樂休,你們究竟在說什麽?”褚遂良老實人,沉不住氣,直接就開口問道:“我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


    房玄齡捋了捋胡須,也問道:“哪裏要援兵?為何要援兵?”


    “太子殿下,這個楊萬春歹毒,死了還挖好大一坑來陷害我唐軍,這要是不派援兵救援高句麗,我大唐兵馬危矣?”我直接衝李治拱手,一腦門子油汗都出來了。


    “什麽?”李治、房玄齡、褚遂良驚問一聲:“樂休何出此言?”


    “樂休與我所慮不謀而合。”李靖搖搖頭道:“但此事關係甚大,我心裏也不敢確定,所以才硬給樂休拉出來,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李治直接衝李靖擺擺手,算是啥事兒都算了,然後盯著我問:“樂休,剛才的話究竟何意?趕緊分說明白。”


    我點點頭,指指軍報道:“軍報上說,楊萬春為保平壤一城百姓兵丁的『性』命,願自獻首級,開城投降,陛下也接受了楊萬春的條件對吧?”


    李治點點頭:“沒錯啊!”


    “根據軍報,平壤受降老弱殘兵三萬,百姓近二十萬餘。但上回軍報說楊萬春率領八萬大軍據平壤城死守。按了通常攻城損耗比例來看,我唐軍的損耗都不過萬餘,他楊萬春八萬兵馬怎麽就縮水成了老弱殘兵三萬?剩下那些身強力壯的兵呢?”我反問道。


    李治、房玄齡、褚遂良眼睛瞪圓了。


    “這些兵肯定混入百姓之中了!”我看看三人:“如果沒有圖謀,混進百姓裏幹嘛?”說完我廳裏來回走了兩步,分析道:“本來我軍與楊萬春率領的高句麗軍,涇渭分明,進可攻,退可守。可如今呢?楊萬春手下那些高句麗死忠都混到百姓裏去了,敵暗我明,攻哪兒,守哪兒這不就沒方向了?而且還不能大規模殺高句麗人,一來與楊萬春有約在先,二來新得之地,若不安撫民眾,能守的住嗎?這情況不就變成我們隻能挨打不能還手了?”


    看看李治,發現他的油汗也下來了。


    “楊萬春這一手,等於用他一人的『性』命,保全了一批高句麗反抗軍兵的『性』命,而且化整為零,化明為暗,這存的什麽心思,不用我說,殿下您也知道。”我頓了頓道:“如今高寶藏隻是不得已才當我大唐的傀儡,手下更是收攏了十餘萬軍兵。而且高句麗百姓之中,仇視我大唐的大有人在,如果這些材料被楊萬春灑出來的火種一點,那就是一片燎原大火。殿下想想,我大唐十幾萬大軍,現在全深入到了高句麗腹地,這一把火燒下來,能全身回國的,還剩幾個?”


    滿屋子,竟然沒人說的出話來了。


    “最後……”我指指軍報上的最末位:“我軍入平壤後,撥糧草給斷糧的高句麗百姓這一條,敢問殿下,就憑我軍帶的那些糧草,能支撐到幾時?撥給了平壤,那別的地方要,我們撥不撥?撥,我們吃什麽?不撥,等於火上澆油,『逼』著高句麗人反我們。一旦我軍糧絕,這後果和損失,說句大不敬的話,咱大唐傷不起啊!若要驗證衛公和我的這番推論,最簡單的就看這幾天內是否有新的軍報到。按了兵部慣例,十天一份軍報。按日子算算,這兩天內新的軍報肯定是要到的,若是軍報不到,那意味著什麽?在座諸位心知肚明,何須樂休多言?”


    李治聽我一席話說完,已經是滿頭大汗。


    他左右看看目瞪口呆的褚遂良和眉頭緊皺的房玄齡,最後一咬牙:“鳴鍾議事!”


    “咣——咣——咣——”太子府的警鍾長鳴九響,這意味著十萬火急,凡長安城內,六品以上官員必須在半個時辰內趕到太子府議事,否則就得看人品,運氣好,一頓廷杖後罰俸,運氣不好,撞槍眼兒上,那後果就不一定了。


    警鍾一響,當先來的是一尊大神,誰啊?長孫皇後!


    “為善,好端端的為何鳴鍾議事?”長孫皇後疾步走進太子府大廳,看見李治直接就問。


    “拜見母後!”、“參見皇後!”大廳裏人人都行禮問安。


    “衛公?樂休?”長孫皇後眼睛掃了一圈,然後吃了一驚:“怎麽連你們都驚動了?到底什麽事兒?”


    李治給長孫皇後扶到首位上坐好,然後恭恭敬敬給剛才衛公和我的一番推論說了,最後道:“正因為事出緊急,所以兒臣才鳴鍾議事的。”


    長孫皇後一路聽李治解釋,越聽眉頭皺的越緊,最後再次給軍報看了一遍,然後把軍報往案子上一放,『揉』『揉』額頭道:“果然!果然!我等皆被大勝的消息衝昏了頭腦,錯非衛公和樂休在,恐怕真的就失之應對,悔恨終身了。”


    大廳之上沒人吭聲,都等著長孫皇後指示。


    “這議事,有為善、梁公(房玄齡)和登善(褚遂良)主持。衛公、樂休,你們隨我到後麵商議一下。”長孫皇後『揉』『揉』額頭,然後發話道:“等會兒我會送條子到前麵來的。”


    “是!”所有人都躬身應道。


    長孫皇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事兒大廳裏議論的就是表麵文章,真正拿主意的還得她來。


    跟長孫皇後到了後廳,一杯茶下肚腦子清醒了點兒。這事兒不好辦啊!去的早了,李大帝嫌我們多事兒,他那正興高采烈的慶功呢,我們跑一幫人殺過去,還愣說是救他去了,那等於去找抽啊!去晚了,李大帝惱羞成怒,這一股邪火往誰身上噴?被噴的哪個受得了?這道理也簡單啊,就像搞強『奸』,大男人剛給一個女人放平,正想哈哈笑幾聲得意一下呢,被女人一個猴子偷桃,摘了重要部位上,是誰都得惱羞成怒不是。


    要說還是死了的楊萬春可恨,怎麽就挖了這麽一個大坑出來,誰碰上誰眼暈啊!難怪憑李靖的身份都感覺難受,說來說去,都是封建帝王製鬧的!全天下就皇帝麵子大,誰還都得顧著他的麵子來。


    “這事兒究竟拿個什麽章程,還得衛公和樂休拿主意才行。”長孫皇後看看李靖和我,然後緩緩道:“別看前麵還站了一幫子大臣,要我看,除了你們倆個,他們怕是問題出在哪裏都不清楚!”


    這話就絕對了,別的不知道,大唐牛人還是不少的,可惜,我知道的幾個貌似現在還不上台麵,否則這活兒倒也能幹幹。


    李靖眯著眼看了看我,然後道:“之所以硬把樂休拉出來,就是因為樂休做事圓滑,善能別出心裁,另辟蹊徑。這事兒直來直去肯定不行,太過婉轉又耽誤時間。我雖然能看出裏麵的蹊蹺,但這種彎彎繞繞的處理手段卻非我所長。”


    嘿!老李這是過河拆橋,抓到杠頭撂挑子啊!


    長孫皇後居然還點點頭,雖然沒說話,但這意思不就明白了麽?


    廳裏就三個人,倆都撂挑子了,這不就看我了?!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躲都躲不掉!


    悶頭不吭聲,腦子轉的飛快,這事兒處理的方法不是沒有,但堅決不能我去,得抓一個頂缸的出來才行。


    長孫皇後和李靖也不催我,就這麽看著我。這不說話的壓力,比說話大多了!


    腦子裏轉來轉去,想到了能幹這活兒的三個人,但問題是這三個人如今的身份都不合適。第一個是蘇定方,老蘇無論才智、手段都幹這個都夠了,可惜,如今他也在高句麗呢,就在右驍衛大將軍程名振手下。第二個,李治這太子府的舍人、如今的崇賢館直學士人貓李義府,這貨別的不行,但這彎彎繞繞的手段還真行,這活兒倒也能幹。可惜,這貨不是好人啊?咱不能跟他走太近,否則後患無窮。第三個,上官儀!身份沒話說,能力也不錯,唯一遺憾的就是有點兒直,還沒達到老練圓滑的境界。所以如果讓他去,這事前就一定得關照好,幫他把套路理清楚。


    理理思路,衝長孫皇後和李靖拱手行禮道:“細細思量之下,這事兒不派兵救援也行!”


    李靖眼睛一睜:“哦?計將安出?”


    “嘿嘿,犒賞三軍!”我笑眯眯的說道:“隻要咱們舍得花點兒糧草,這事兒反過來想想,說不定倒是給新羅、百濟、倭國一起坑進去的一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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