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現在的人們來說,可能一提到生活,隻能聯想到繁瑣和匆忙。事實也是如此,如今一切都在進步,一切都在提速,所有人都在忙著接受新鮮事物防止被這個殘酷的社會淘汰。工作是為了生活,而生活也僅僅隻是生下來,活下去,這算是一種當世的真理,也算得上是很多人的悲哀。


    在這樣的前提下,一提到過年,大多數人的反應也隻是那有限的幾天假期,能夠讓自己和家人吃一頓難得的團圓飯,或許還會想到某個每年隻排演一期的電視節目,也僅此而已了。所謂的萬家燈火,普天同慶,好像隻能在文字和賀詞裏見到了。孩子們高興,高興得是自己又長了一歲,還可以收到夢寐以求的新年禮物;老人們歎息,歎息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也歎息在外忙碌不能回家團聚的兒女。對於更多的人來說,這是一年的結束,也是一年的開始,再無其他。


    因此,每到過年的時候霍小路心裏麵就激動得不能自已,因為自己的家鄉很難得地還保留著許多以前傳下來的舊習俗,譬如掃塵、貼窗花、祭祖、守歲。


    在日新月異的今天,這些習俗可能還有人知道,但是已經沒有多少人去在意。但,依舊還有很多人,恪守著這些繁瑣的傳統,年複一年。


    每次隨著父母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霍小路的心中都會有一種神聖感。也正是由於這種神聖感,弱冠之年的他依舊對過年保持著孩童般的喜愛。


    聆聽著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霍小路喝了一大口橙汁,心中暗自歎息,又一年過去了。


    今天是除夕夜,時鍾上已經過了零點,或者已經可以稱之為春節了。在外麵翻雲覆雨了一年的霍小路終於得空好好陪父母吃了一頓飯,酒量不怎麽好的他陪父親小酌了幾杯,父親高興得紅光滿麵,卻惹來母親的嗔怪。吃飽喝足的一家三口不約而同地窩在沙發上熬夜守歲,有些醉意的霍小路眼神迷離地看著電視屏幕裏載歌載舞,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


    他的手機時不時響起,不是電話就是短信,全都是拜年的,千篇一律的吉祥話烘托出喜氣洋洋分氛圍的同時讓人也有些哭笑不得,再好聽的祝福聽多了也覺得心累了。一邊應付著如潮水般湧來的新年祝福,霍小路一邊陪父母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夜深,一家人都有些乏了。


    霍小路給易染打過電話了,毫無疑問,小美女有些想他了,說是過兩天回來這裏找他,這讓他有些驚喜。至於陰主麽,電話打過去,就一句話:忙著。


    將手機扔到一邊,悄悄打了一個哈欠,霍小路覺得一陣止不住的困意傳來,不過他使勁睜了睜眼睛,陪著父母守歲。


    過了一會兒,他的精神已經有些恍惚了,這種違反生物鍾的行為實在是有些難熬。母親見他哈欠連天,便勸他去睡覺,他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繼續使勁睜著眼睛看電視。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他一直熬到了淩晨。


    突然間,他的精神一振,整個人像是被從頭到腳倒了一桶涼水一樣,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回事,定睛一看,竟然已經不是在屋裏了。


    前一刻他還窩在沙發上半夢半醒地看電視,現在就來到了一片山林中。


    周圍黑乎乎的,天上也沒有月亮,他就這麽半跪在地上,周圍寂靜無聲。他的心髒像是打鼓一樣砰砰亂跳,但還算是鎮定,冷靜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他認出來了,這就是他們村的後山林,林神棲息之處。


    當他察覺到這是什麽地方的時候,反而放下心來。他環顧四周,光線實在太暗,隻能模模糊糊看到周圍那些樹的輪廓,其餘的根本看不清楚。有一個方向隱隱約約有一些亮光,他知道,那是他們村莊的方向。


    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霍小路摸索著向村莊的方向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雖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但心裏麵絲毫不敢大意,他還不知道是誰將他弄到這裏的,也不清楚對方是敵是友。


    過了一會兒,周圍並沒有什麽人出現,也沒有什麽聲響,他隻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還有腳底下的踉蹌。但是他一點也不敢放鬆,因為他迷路了。


    也不能說是迷路,燈光依舊在那個方向,他甚至能夠聞到鞭炮燃盡後的火藥味,可是這並不遙遠的路程,他走了十幾分鍾還是沒有走出去。


    他心裏暗驚,不會是遇到鬼打牆了吧?


    隨即他否定了這個想法,再厲害的鬼怪也不可能在這片山林中作威作福。


    他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讓困意減弱一些,繼續往前走。


    這一次,他走得慢了許多,一邊走一邊向=四周張望,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這不會是林神的惡作劇吧?他心中想著。


    不過下一刻,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籍著頭頂上的星光,他隱隱約約看見在他周圍的樹林間有不少黑色的人影晃動,看起來十分嬌小,就像是小孩子一樣,離他不遠不近,就像是在圍著他轉圈一樣。


    幾乎是在一瞬間,他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同時腦門上沁出了細汗。他不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兒,可是他相信那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這個斷定來源於他身上的涼意,那不是因為天氣,而是他感受到了濃厚的陰氣。


    使勁咽了咽口水,霍小路強行穩定住心神,手上悄悄掐起了一個法訣,時刻準備出手,同時加快了腳步。


    周圍的黑影仿佛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晃動得更加頻繁,並且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空氣中有一種莫名的震動,感覺像蠅蟲的振翅,又像是精怪的囈語,霍小路的心裏麵愈發焦躁,很想立刻走出這片古怪的地方。


    這次不知道為什麽,這條路終於有了盡頭。隨著周圍樹木由密而稀,霍小路已經能看見村子裏麵的燈光了。但是現在的情況也變得更加緊急了,因為周圍的黑影開始有了動作。


    霍小路眼角的餘光掃見,那些黑影不知道為什麽在一瞬間同時停住了,齊刷刷地站在那裏,就像是一條條舞台上低垂的幕布,同時,它們發出了一些古怪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嬰兒哭泣一樣,尖銳中帶著說不出的陰狠,語氣中的惡意霍小路感覺得清清楚楚。他全身的肌肉緊繃著,感覺神經都緊張得快要斷掉了,手裏的法訣馬上就要扔出。


    耳邊是詭異的聲音,周圍還林立著說數不清的不明物種,即使是神經再大條的人無法淡定,更何況霍小路並不算是一個膽大的人。當心中的恐懼達到一個臨界點的時候,他開始跑路了。


    他一邊發了瘋似的往村子裏麵跑,心裏麵一邊在咒罵:這林神怎麽這麽不靠譜,這麽多年沒出過差錯,現在到了關鍵時候怎麽就不見蹤影了呢?


    心裏麵一邊埋怨著,他腳下一點沒停,飛快地往村裏跑去。


    林子裏麵的黑影倒是沒有追過來,耳邊的怪聲也消失了,霍小路進到村子裏麵,看著一扇扇窗戶裏麵透出的光亮,心裏麵稍稍安定了下來,同時放緩了腳步。


    他一邊滿身大汗地往家裏走去,一邊思忖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他不知道有什麽人要害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把他擄到山林裏麵沒有下手,更不知道林神為什麽沒有出麵。這件事情已經達到了他心髒負荷的極限,他現在急需要休息。


    可沒成想,事情並沒有結束。


    在他路過一戶人家窗下的時候,借著昏黃的光亮,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就這一眼,他全身惡寒,頓時如墜冰窟。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背上有一團漆黑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背了一個包袱一樣。關鍵的是,這團黑影還會蠕動,就像是有生命一樣。


    霍小路僵立在原地,舌頭堵住了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顫抖著雙手,摸向了自己的頸後。


    預料之外,意料之中。他的手沒有碰到自己的脖子,而是被一雙滑膩膩的小手握住了。


    那雙手上滑溜溜的,並且還有一種黏黏的感覺,就像是池塘裏的泥鰍一樣。霍小路的手被它握住之後,感覺對方猛然用力攥住,自己如何使勁也掙脫不開了。


    他急得滿頭大汗,使勁掙紮著,可是那雙柔弱的小手就像是抹了膠一樣,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一個年輕人在無人的街道上手舞足蹈,像是瘋癲,又像是掙紮,感覺格外瘮人。


    就在霍小路急得咬牙切齒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醒醒,小路,醒醒!”


    母親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睜開眼睛一看,正是一張熟悉的臉龐,上麵掛著擔憂和關切。


    趕忙坐起身來,霍小路一看,自己依舊是在家裏,父親在沙發上已經睡熟了,電視裏麵正播放著廣告,母親站在身邊剛剛把自己晃醒。


    他有些茫然地望了望窗外,隻見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春節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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