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城樓,果然看到了不遠處揚起的塵煙,幾乎是一眨眼工夫,幾十匹高頭大馬已來到城下。我隱隱聽到守門士兵與那些人的對話聲,從那傲慢的語氣中,已可以想見他們的態度。


    真是來者不善。我與宋然對視一眼,一起將目光轉向城樓的梯口。


    出現在麵前的羅厲幾乎與我印象中完全一樣。他一身簇新的錦衣戰袍,即使長途跋涉依舊纖塵不染,猩紅的披風隨風擺動,精心打造的軍刀掛在身側,刀柄上鑲嵌的寶石在夕陽餘暉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這一切,都使他在我們這些滿麵風塵的將士麵前顯得風度翩翩,佼然不群。


    我眯起眼睛:他明顯比以前成熟了,但不知是長期在京師任職,還是皇兄的特別提拔眷顧,使他帶了一股驕縱之氣,連原本端正的五官都被這氣質破壞了。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即使在我麵前極力壓製,仍舊不由自主地露了出來。這樣的人怎能用來與北魏的精銳之師對抗?


    更讓我看不慣的還是他那一身光鮮的打扮,這麽日夜兼程趕到此處,他的衣服竟然還能保持纖塵不染。看一眼自己身上半新不舊的戰袍,我不由想這個家夥是憑什麽如此招搖?


    大概覺察到我審視的目光,羅厲大為不滿,立刻從懷中扯出一方錦帛,厲聲道:“越淩王趙彥接旨!”毫無顧忌地直視我,顯然在等我跪下聽旨。


    我還沒怎樣,身邊的將領卻先被他這無理的舉動激怒了,有幾個甚至握住了刀柄。我皺皺眉,此人終究年輕魯莽,不懂因時度勢。就算他是下任統帥,此刻也是在別人家地盤上,更何況我還是一國親王,你帶了這區區幾人就敢挑釁,果真是受寵者無畏麽?


    此時若不殺一殺此人氣焰,不禁助長了他的無禮,教他以為我軟弱好欺,更難以平將士之怒。我於是雙手抱肘,悠閑地看著城外,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對宋然道:“宋大哥,你還記得當年江陵一則舊事罷?”


    宋然心領神會,語氣恭敬道:“屬下記得。那時魯老將軍因病告老還鄉,接替他的一名張姓將軍仗著皇上倚重,態度囂張不恭,惹起眾怒。魯老將軍一氣之下將他捆起來打了半死,然後老將軍自縛請罪。皇上感念老將軍戰功,又惱怒張姓將領恃寵而驕,不但安撫了老將軍,還將那張姓將領降級,命他傷好後登門賠罪。”


    我轉向右衛魯達明:“魯老將軍乃魯右衛祖父,當時事件你最清楚。如果那張姓將領遇見我,你說我該如何?”


    魯達明道:“殿下乃是皇子,對您不敬,等於無視皇上威儀。既然無視皇上威儀,那殿下怎麽做都不過分。”


    我笑:“本王性情向來溫和,不是太過分也就算了。隻是做人須知收斂,碰見我算是有幸,換作別的將軍,也免不了落得那張姓將領的下場。”說罷慢慢看向羅厲,將領們也隨之將視線盯在他身上。


    麵對眾人注視,羅厲臉上開始青一陣白一陣,短暫的僵持後,才勉強道:“請淩王殿下接旨。”


    宋然靜靜開口:“羅將軍,既知淩王殿下在此,為何不行叩見之禮?”比起羅厲開始的疾言厲色,宋然語氣平平,甚至毫無責怪之意,卻是就事論事,令他無法反駁。


    羅厲臉上怒意一現,馬上識相地隱去。在無數淩厲的目光之下,他身子僵了一僵,終於將光鮮的袍子拜倒在我破舊的軍靴之下:“下官羅厲,參見淩王殿下千歲。”


    我挑挑眉,諷刺地一笑:“羅兄多禮了。你是皇兄的得力幹將,本王年輕識淺,哪裏受得起?”


    “下官惶恐。”羅厲語氣雖然仍是僵硬,卻恭敬了許多。


    目的達到,我便不再追究,令他起身後,明知故問道:“羅兄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要事?”


    “回殿下,下官奉皇上之命前來宣旨。”


    “旨在何處?”


    羅厲遲疑了一下道:“在下官手中。”


    我迎著他目光笑道:“宋大哥還不接過來。”羅厲眼中有阻撓之意,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說什麽。我從宋然手中拿過聖旨,展開看了一遍,又交給宋然,“宋大哥給諸位兄弟念一下。”


    宋然看一眼羅厲,開始替他讀旨:“越魏兩國,唇齒之邦,近來邊境頻有戰亂,念及生靈可湣,朕心實憂。今兩國聯姻,結為永世之好,朕深感欣慰……”我一邊漫不經心的聽著,一邊向城北張望,此時安排來挑釁的“魏軍”該到了。


    “……今特命鎮安將軍羅厲,暫代統帥一職,接掌荊襄大印,安撫魏越邊境,保我一方平安。荊襄二十萬守軍,除十萬留守,各調五萬分至漢口、九江,越淩王麾下三品以上將領,率本部暫調江夏任職。越淩王即日啟程,返回建康,準備迎娶事宜。旨到之時,立即執行,不得有誤。”宋然話音剛落,我耳邊一片嗡嗡聲,幾乎所有的人都在交頭接耳,盡管大家早有準備,還是沒有料到聖旨的內容竟是如此不留餘地。


    我努力忽視掉羅厲臉上露出的得意表情,向襄陽郡守尚遠捷道:“羅將軍一行遠來辛苦,你去安排一下客房,備下飯菜,好好款待。”又向羅厲道,“軍中平日不設酒宴,恕本王無法為各位接風洗塵,隻好委屈你們用些粗茶淡飯了。有何需要隻管吩咐尚大人。”說著就要走下城樓。


    “且慢!”


    “羅將軍還有何事?”我轉過身,眼神在他身上一掃,咄咄問道。


    羅厲不防,被我的目光震懾了一下,但他馬上鎮定下來:“聖旨已到,還請殿下按旨行事。否則皇上問罪,下官擔當不起。”


    我冷冷道:“既有聖旨,豈有不尊之理?隻是不巧的很,今日接到密報,魏軍要來偷襲我西北大營,聖旨到前本王已部署了作戰計劃,今夜待魏軍起兵便要應戰。羅將軍初來乍到,難道要在對荊襄軍情毫不了解的情形下,替本王主持這場戰役麽?”


    “下官不敢,隻是聖旨中明文下令不許荊襄再出一兵一卒與魏軍對抗……”


    “報——!”沒等羅厲說完,就有傳令兵急速跑來,“殿下,魏軍急攻我西北大營!”


    我嘴角一彎:“羅將軍,你看如何是好?”


    羅厲遲疑片刻,似是下定決心道:“殿下神機妙算,既然早已有所布置,下官無話可說。隻是下官既已來到此處,便不能置身事外,接掌帥印之事還請及早執行,今日天色已晚,不知殿下明日是否可以動身回京?”


    這次他的回應倒是出乎意料地敏捷,我冷冷一笑:“怪不得皇兄這樣看重羅將軍,你可知便算皇兄親自來,也未必敢這樣逼迫於我。”


    羅厲不直視我,聲音透出一絲小心:“殿下言重了,下官隻是奉命行事,請殿下不要令下官為難。”


    我看著他:“好,既然如此,本王若再不將帥印給你,倒顯得以勢壓人了。明日正式升帳議事——羅將軍不會連這一夜都等不了罷?”


    羅厲道:“全憑殿下安排。”


    我哼笑一聲,快步走下城樓,將羅厲遠遠拋在後麵。


    這時候天色已晚,我吩咐侍從替我打點準備明日動身的行裝,自己則來到書房。挑亮了案前燈光,我攤開一卷宣紙。


    除了行軍布陣、練武騎射,我閑暇時的本來愛好有二,一是彈琴,一是寫字。這主要歸功於我的母後梅皇後,她出身書香世家,不愛看我舞刀弄劍,一心隻想我埋頭詩書,幼時便不斷請名師點撥。


    隻可惜我耐性有限,十五歲那年終於從軍,從此熱衷戰事不肯回頭,隻將這兩樣當做了閑時玩物。以致母後每次見我,總是流露出不可免的遺憾。就像我始終想不明白母後為何執著於左右我的愛好,母後大概也永不能理解我對戰場的天生渴望。


    我曾因為撫琴泄露心事,導致重大失誤,白白犧牲了兩個軍營的兵力,從此不再彈琴。到如今隻剩下書法還算小有名氣,聽說不小心流落在外幾幅作品居然被民間爭相收藏,抬價到了離譜的程度。可惜他們不知道,我自己最得意拿手的卻是模仿,能將許多名家字體寫到以假亂真的程度。因此每隔一段時間,我便換一種字體書寫呈文手令,讓對岸的魏軍細作即使截獲書信,也分辨不清是否是我的真跡,從而不知消息真假。


    如果母後知道我對她推崇的文雅事這樣隨意丟棄戲弄,不知道又要歎多少次氣?我搖頭笑了笑,可能母後也有她的道理,筆墨遊戲雖不能夠與統兵相比,卻也偶爾能讓人樂在其中,忘了現實困擾。最近我便正迷戀於研習新體,於是依著新學字體的風格在紙絹上落筆,不多時筆走遊龍,寫得不亦樂乎,連偶然想到回京後的遭遇都不那麽煩心了。


    時間不知不覺過得很快,在紙上落下最後一筆,我吹了吹未幹的墨跡,抬頭向門外道:“是宋大哥嗎?”


    “……”沒有應答。但過了一會,門便被一雙有力的手臂輕輕推開了。宋然出現在門口。


    我急忙迎上前去:“我隻顧埋首寫字,差點忘了時辰,宋大哥該提醒我一聲才對。”


    宋然垂首道:“我看殿下寫得入迷,便沒敢打擾。”


    我哪管他這些客套,早拉他到我案前,拿起剛剛寫好的一張,在他麵前晃了晃,得意道:“我寫得怎樣?幾可亂真了吧?”


    宋然接過來仔細端詳了一遍,一臉意外道:“殿下準備讓我留在襄陽?”


    我不由掃興,這個宋然,竟然隻看到紙上的內容,無視我的筆下功夫。隻好放下筆墨道:“荊襄的戰略地位太重要了,羅厲在這裏我不放心,宋大哥威信僅次於我,應該可以鎮住他。待到他可以獨擋一麵了,我再上奏父皇將你調回我身邊。你看如何?”


    宋然麵色依舊沉靜:“殿下如此安排確有道理,屬下沒意見。”


    我笑道:“得了吧,我看得出你十分想留下,你跟我回去便隻能領個閑差,哪比得上在這裏?其實這次還是委屈了你,若不是看到羅厲還有幾分才幹,加上我不想與皇兄太過針鋒相對,無論如何定要讓你做主帥。”


    宋然眼中閃過一絲感動:“殿下不必為屬下這樣掛心,屬下在何處都無所謂。”


    我無奈地坐回椅中:“宋大哥,從少年時你便與我浴血疆場、並肩作戰,便算親生兄長也不如你親厚,如今你卻總是免不了這些客套。”


    大概看到我有些失落的表情,宋然重新拿起我桌上手稿:“殿下寫的可是新學的字體?”


    見他談論書法,我又來了興致:“近來一直在寫,這還是第一次用來寫呈文。我正要請你品評,看看哪裏還不對?”


    宋然雖無特別喜好,然而博聞強記,鑒賞能力很強,邊看邊道:“那屬下便亂說一通了。殿下已深得個中精髓,一眼看去確實頗為相像,隻是每字的最後一筆須作沉實,不宜飄灑,殿下日後注意這點便是了。”


    我拊掌笑道:“我說怎麽總覺什麽地方不像,果然還是宋大哥眼力精準。”又寫了幾個字,聽到宋然點頭說“不錯”,不由得意,興高采烈道,“以後批閱公文我便用此體了。”不知道為什麽,宋然輕笑了一聲,不過馬上又皺了皺眉頭恢複常態,我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將寫好的呈文封好,叫來信兵命他秘密送往建康,隨口問道:“宋大哥覺得羅厲此人如何?”


    宋然遲疑了一下道:“羅厲來者不善,殿下對他要格外小心。”


    我不在意地哼道:“大印都要交給他了,還要如何?我看羅厲還是有些能力的,隻要無礙南越大局,別丟了荊襄就是了。”


    宋然語氣有些急促:“殿下,你可知楚相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這次的和親,我南越方麵名義上便是楚相做媒,想必太子殿下不會樂見其成。”


    我打個嗬欠:“楚尚庸這老狐狸不過見風使舵罷了,朝中的事我懶得管,不是還有你義父和我三弟麽。皇兄已是太子,皇位遲早是他的,我操什麽心。”


    宋然深深地看我一眼:“殿下,你果真不想與太子殿下爭權麽?我想三殿下也會支持你的。”


    我看著他笑道:“我不是把你安排在羅厲身邊了麽?皇兄若想要分我兵權也沒那麽容易,這都是一刀一槍換來的。何況他壓製我有什麽好處,他安安穩穩的準備做皇帝,我替他衝鋒陷陣豈不更好?”


    “殿下……”宋然還待勸說,被我止住了。


    我正色道:“我雖不甘被皇兄壓製,但南越如今不比以往,怎禁得起蕭牆之亂?更何況皇兄還不算昏庸之人,我何必挑起事端給北魏可乘之機?”可能感覺我說的有道理,宋然陷入了沉思。我又忍不住打個嗬欠,向他道:“那些事想也無用,又何必費心。明日便要分別,宋大哥今夜可願與我抵足而眠?”連日關注魏軍動向,我已經四五天沒有沾枕。


    宋然語氣有一絲僵硬:“殿下若覺疲倦,便請先行歇息。”


    就知道他會推辭,實在太困,我不再勉強,站起來一個人向臥房走去。從前我經常與宋然徹夜談論兵法,困了便和衣而眠,從不顧及身份,不知何時起他卻開始刻意回避於我。


    “殿下!”宋然突然叫住我。


    “何事?”我已經困得搖搖晃晃了。


    宋然沉默良久,忽道:“殿下可否上書皇上,回絕了這門親事,繼續留在荊襄?”


    “什麽?”我差點撞在門框上,不可置信地看著宋然,等待他進一步解釋。


    宋然大概也覺得不妥,不自然道:“殿下一切小心。”釋釋然便出了門。


    直到躺在床上我仍舊百思不得其解,他明知不可能,怎麽還會說出這種話?也許他與我的擔憂一樣,隻怕聯姻使我國喪失了警惕之心?我還待細想,倦意襲來,卻就此睡著了。


    本來隻想小睡片刻,誰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想到奉命出戰的將士們正在流血流汗,我卻自己偷懶,不由羞愧難當。顧不上埋怨侍從,簡單梳洗一下,我直奔城樓,遠遠就看到羅厲站在城樓上——他倒是積極的很。


    我不動聲色地走上城樓,正想找宋然將昨晚的事問個清楚,宋然卻不在。接著羅厲跟他的手下副將李袁便過來拜見我,我問道:“羅將軍昨夜休息的可好?”昨天我叫人送了一大堆文書到羅厲的住處,雖說讓他盡快熟悉荊襄情況,卻也是存心給他施加壓力。


    羅厲眼中滿是血絲,顯然徹夜未睡,言不由衷道:“多謝殿下安排,休息的很好。”


    我笑道:“是麽?”


    羅厲仍是僵僵的道:“是!”語氣裏卻仿佛沒了昨日的怨恨之意。


    轉變得這麽快?我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我已備好行裝,馬匹就在東門外,到時候自會出發。羅將軍隻管你的事,不必相送了。”羅厲有些詫異,我不等他開口,又道,“我已奏請父皇讓宋然做你的副帥,以後羅將軍對荊襄軍機有何處不明,隻管問他。”我不去看羅厲的別扭神色,叫過旁邊副將仔細問了戰況。得知除了火燒糧草時出了點意外,一切都在事先的籌劃之中。


    原來魏軍突然增加看守糧草的兵力,如此我派去的人手便遠遠不夠了,幸好馮栩見誘戰順利,又得知後方吃緊,臨時改變戰略直襲了魏軍後方。他這一路人馬本來便穿著魏軍服色,加之馮栩為人機警、應答得體,竟然趁天色黑暗騙得了北魏守軍信任,直到馮栩長驅直入與魯達明派去的五百精兵裏應外合,魏軍才大驚失色。那邊火光一起,這邊等在江邊的三萬南越將士立刻渡江,將楊、元二人的兵馬團團圍住,楊複升回營自救不暇,隻得正麵迎戰。奈何北魏軍心大亂,注定不是我軍對手。照傳來的消息看,眼下楊複升大概在準備突圍。


    我對戰況十分滿意,心想馮栩果然不負重望,要考慮借這次機會將他升為中將了。正想著,城外黃塵滾滾,蹄聲震天,仿佛腳下城樓都在搖撼,一隊人馬領先越過浮橋馳來,高高舉起的旗杆上挑著一麵烈焰紅旗,那是我軍獲勝的信號。


    雖然這是早就預料的勝利,我還是大喜,急忙命令打開城門迎接。又過了一陣,我軍大批人馬趕到,盡管有些疲累,也有人受傷,卻都滿麵喜色,我立刻下令犒賞三軍。特意看了看羅厲,見他也是一臉振奮,我不由微笑,凡是親曆過戰場的武將,哪有在勝利麵前不受感染的?


    我在人群裏看見宋然,心道原來他是出城接應了。想起還要升帳交付一下帥印,重新分配職責,我向宋然微一示意,宋然立刻會意,下去安排。等到所有將領齊聚,我簡要傳達了一遍聖旨的意思,然後一一封賞參加這場戰役的將領。尤其稱讚了馮栩表現,將他論功升為中將,卻罰了他半年俸祿,作為擅自改變作戰布署的懲罰。


    最後我宣布正式離職回京,正要命人將羅厲請進軍帳。石岱卻大聲嚷:“殿下,您要去成親了,從此抱得美人歸,自去逍遙,卻丟下我們這群光棍。臨行難道沒有別的話對兄弟們講?”他這麽一嚷,許多人便附和。


    我笑道:“胡說!你難道不知這是個苦差事?本王為國犧牲,你還在這裏風言風語,拖下去打!”石岱連忙求饒,我於是認真想了想,正色道,“隻有一句話。我走後,不要當著別人對我肆意追捧,以後對上司也不可沒上沒下。你們從我帳下出去,我便希望你們順風順水,隻要盡好你們的本分,將來或許還有並騎疆場之日!”


    眾將齊聲遵令,石岱卻哭喪著臉向馮栩道:“老石向來不會拍馬,昨日好不容易摸出點門路,不想已經沒有用武之地了。”我冷冷看他一眼,石岱立刻嚇得閉嘴。


    我這才將帥印交給進來的羅厲,說了一些諸如像尊重我一樣尊重新任統帥,以大局為重之類的話。羅厲接過帥印之後便正式上任,依照聖旨開始重新指定荊襄將領,需要撤離的兵力也將在羅厲的安排下分批離開。


    借著羅厲一板一眼安排的機會,悄悄離開議事廳,兩個事先等在後門的貼身護衛立刻跟了上來。宋然又不知去了何處,本想與他再道聲別,看來沒有機會了。耳後隱隱傳來歡呼的聲音,大概是慶功宴開始了罷。我不喜歡告別的場麵,大戰告捷,今日隻應把酒言歡,哪能因離別壞了興致?


    我走出帥府東邊的角門,那裏已拴著三匹駿馬,牽過其中一匹全身赤紫的,身子一側,跨了上去,足下輕輕一點,坐騎便如騰雲駕霧般飛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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