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祖府雅集鴻人方才到了長安,消息已然傳了出去。


    若說長安目士等,最為流行之事,除了舉行各類經辯,就是詩詞曲會。


    這經辯於長安城中,以往也有舉行,隻是所辯大多以佛門弟子為多,純粹儒家經義的辯論,是近幾年隨著玄壇講經及範陽經辯的名氣,才逐漸流行起來。


    尤其是去年時,官方組織的長安經辯,極為轟動。


    長安子弟,成群結隊的去看經辯,在壇下為著選手大聲叫好,熱鬧非凡。


    在壓軸之戰中,鄭誠一人力壓諸賢,風度傾倒全場,著實是大出了一把風頭。


    在此之後,各豪門也經常組織各類小規模的經辯活動,許多能言善辯的青年學子,不乏一鳴驚人者。


    詩詞曲會,不算是新鮮活動。


    但近來長安此類集會,則是更為盛行。


    集會之上,除了作詩唱曲,更多有文房精品鑒玩,甚至有巨賈豪商,借此拍賣珍玩,以求高價的。


    長安之人,本重古物,隨著此風,各類鑒古活動,也是越來越旺。


    許多前朝文物,價值猛增,而附庸風雅者,更是不惜重金收購。


    每有珍品出現,往往有坊間組織拍賣競價,競者眾多,觀者雲集,也是京城一景。


    盧鴻在範陽時,經辯登場,力抗崔三醉而不落下風,早被人視為三醉老人後辯壇一人,與後來成名的鄭誠同為經學三辯之一。


    《硯譜》刊行天下,風雅流傳。


    更是硯道巨子,一時無二。


    得知盧鴻到了長安,那些欲邀盧鴻參加經辯及鑒賞活動地各家府第便聞風而至,一時把盧承慶府門都差點堵住了。


    隻因盧鴻前往孔穎達府中拜見,隻好將各類邀請的貼函留下,怏怏而去。


    再說這祖述。


    他本是個好交之人,朋友眾多。


    更兼他家學淵源,雅擅樂曲,因此家中本就多有詩詞曲會。


    這次從盧鴻手中得了那方掌中玩硯,不免向朋友炫耀,道自己與盧鴻是極相熟的朋友,這方硯便是盧鴻親贈。


    這方硯上有“盧九製”款識,製作更是精美超凡。


    一望可知為盧鴻親製精品。


    隻是這掌中玩硯從來沒有人見過,也未曾聞盧鴻曾製過此類硯台,因此祖述說是盧鴻親贈,便有幾個同年,搖頭不信。


    更有那愛開玩笑的,說定是祖述不知從哪裏高價購入,卻要硬說盧鴻親贈,自抬身價。


    這一下祖述可惱了,非拉了人家要說清楚。


    一來二去,越說越僵。


    最後祖述便言道,自己明日便在府中舉行雅會,定要邀了盧鴻出席,以正視聽,還自己一個清白。


    本來祖述想,自己與盧平、盧修等。


    極是相熟。


    昨日與盧鴻相見,相處頗合得來,想來自己力邀,不至於有什麽差池。


    誰想等他趕到盧承慶府上來邀盧鴻時,便被府外的車馬人流嚇了一跳,頓覺不妙。


    進來一打聽,果然都是請盧鴻赴宴的。


    這下子大急,幸好知道盧鴻不在府中。


    連忙到盧鴻院中相候,更拉了盧修前來幫說。


    恰好此時盧平、盧齊也一齊來了,連忙也拉住二人,求他們一齊幫自己說幾句好話。


    隻是那盧平卻把頭搖得撥浪鼓也似。


    口中直說:“老黑你這話就說錯了。


    盧鴻是我們本家地弟兄,要說赴宴,怎麽也得先幾著家裏不是?我們哥兒倆正商量,要辦個大大的經辯,請了九哥去押陣,好壯壯聲威。


    你那什麽雅會,就不能先讓讓麽?”說罷,連著向盧齊擠眉弄眼的,大送暗號。


    盧齊見了不由好笑,自己這哥哥也太會作弄人了。


    雖然自己兄弟也商量過得空時要邀盧鴻辦個經辯,不過哪會這麽緊這麽巧便趕在明天的?隻是不管怎麽著,哥哥暗號送了來,自己也不能拆穿了不是。


    隻好忍住了笑,附和道:“是啊,我們學中幾個同學見了九哥送我們的玩硯,都是羨慕得不得了。


    一個勁兒地求我們,說一定要想辦法辦個經會,見見九哥。


    同學們好話說了一籮筐不說,還道要好好地請我和平哥一頓呢,說是要找個長安最大的酒樓,任我和平哥點的。”


    說完,再也忍不住,連忙背過身去,裝作咳嗽起來。


    祖述心下正急,居然也沒有發現破綻,隻管著了急說道:“我的好兄弟,就算是哥哥求你們了。


    老黑我牛皮已經吹出去了,要兄弟們再不幫這個忙,以後讓我這張黑臉往哪擱?事成之後,別說是酒樓設宴,就算是兄弟們到花坊包場子,老黑我也認了!”盧修看鬧得有點過,連忙出來說道:“小平小齊,開玩笑也要有個適度。


    子語兄不必著急,他二人不過是見你心急著請盧鴻,故意逗你地。


    他們的那什麽經辯,早幾天晚幾天的,怕是沒什麽打緊。


    一會盧鴻回來,我們哥幾個定幫你美言便是。”


    祖述這時才恍然大悟。


    待見盧平盧齊都嘿嘿偷著看自己熱鬧的神態搖頭晃腦,便佯怒道:“好你個瞎了我往日對你那般好,這時候還開我的玩笑。


    小齊你也是,學什麽不好學這個壞家夥。


    唉,好好的孩子都給帶壞了。”


    —幾個人正在說鬧,忽然見盧鴻已然回來了。


    祖述再也顧不得怪罪二人,連忙上來拉了盧鴻,把拜年的話先說了一車。


    這時盧家三兄弟也過來,一齊幫腔。


    待盧鴻聽清楚了來龍去脈,也覺得好笑,便對祖述說:“子語兄且稍安勿燥。


    不過是一場集會,隻要容得出身,小弟焉有不允之理?待小弟先清理下這堆俗債,隻要錯得過去,必然不教兄為難便是。”


    祖述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大聲說:“小九你就不要說什麽俗債不俗債了,這堆請柬,老黑全替你打發了便是。


    左右也不過都是集會,都是自家的弟兄,要說赴宴,怎麽也得先幾著家裏不是?”盧鴻聽了好笑,隻得點頭稱是。


    一邊將這些請柬取將來,一一過目。


    有些不太清楚根底的,便簡單詢問盧修。


    還好雖然請柬眾多,倒沒有特別重要地宴會安排在明日錯不開的。


    祖述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先是謝過盧家三兄弟,又拉著盧鴻千叮嚀萬囑咐,要他明日務必到席,這才急著回家安排諸般事宜去了。


    第二日一早,盧鴻起來到盧承慶夫婦房中請了安,用罷早餐,稟明這幾日的宴請之事。


    盧承慶聽了,又簡單對盧鴻介紹一下幾宗緊要不可推脫的宴會,講了一下各方的人物來由,注意忌諱等事。


    簡單算一下,估計今後這幾天怕盧鴻是沒得閑空了。


    說完之後,盧鴻便由盧修陪著,與來找他們的盧平、盧齊一起,去往祖述府上。


    祖述年紀雖然不大,但因他父親前兩年已經亡故,所以他也承父蔭入了仕,現在太常寺清商署任協律郎,因此交遊也頗為廣泛。


    今天除了故交好友外,多是年齡相仿地文人才士,慕名由朋友引薦,前來一觀勝會的,因此府上人頭湧湧,頗是熱鬧。


    盧鴻等到了府門,見祖述正在門口迎接客人。


    見陽光明媚,照得祖述黑黝黝的臉上泛起油光。


    見了盧鴻等人,祖述臉上更是笑得如同開了花一般,忙著將眾人讓了進來。


    集會之所就在祖府的後園。


    祖述這府第本是先人所遺,雖然稱不上美侖美奐,但也是前朝時高官府第,占地頗廣。


    園中林木高蔭,樓台閣院,回廊淺池,應有盡有。


    此時園中人也不少,見祖述陪著盧鴻等人進來,便都紛紛上來見禮。


    盧鴻名聲在外,但園中諸子,倒還都是初次得見。


    雖然還不知才學如何,但見盧鴻年青秀美,風度翩翩,先都喝了一聲彩。


    祖述便一一為盧鴻介紹。


    其中有幾個特別相熟的,更要額外多說幾句。


    說到激他請盧鴻的幾個相近朋友時,倒把盧鴻看得好笑。


    原來祖述這幾位朋友,雖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與祖述卻有一點極為相似的特點,便是長相一般的黝黑。


    幾個人站在一盧,當真是相映成黑,黑壓壓地聯成一片。


    祖述指著其中一個黑瘦黑瘦的青年說:“這位仁兄名喚李叔慎,要說胸中才學,那是沒有話說。


    但這幅形象,卻更是大名鼎鼎。


    咱們朝中黃大人有詩讚曰:叔慎麵孔不似猢猻,猢猻麵孔強似叔慎,說得便是他了。”


    眾人見這李叔慎果然精瘦渾黑如猴子一般,不由都笑了起來。


    那李叔慎卻反駁道:“得了子語,要說黑,難道我還黑得過善賢兄不成。


    你知不知道,咱們長安城中四大黑是什麽?人道是:油煙古墨青煤精,鍋底草灰長安令!還得咱們善賢兄,才是黑中魁首。”


    李叔慎口中所說的長安令,便是站在最邊上的胖子,名喚杜善賢。


    這位仁兄年齡大不幾歲,能當得長安令這位置,想來也是有些門道。


    隻見這位長安令,果然黑得不同凡響,胖胖地圓臉便如同精磨的黑檀木盤,黑油油地泛著亮光。


    遠遠看去,難辯耳鼻,還好張口說笑時,牙齒潔白生輝,不至於讓人看不清眉目。


    這時杜善賢連連搖頭說:“要說這個黑字,兄弟就慚愧了。


    黑得透亮不算什麽,要黑中泛紫,才是上品。


    咱們盧鴻公子在《硯譜》中不是言道,發墨墨色最佳者黑中泛紫,其次泛黑,再次泛青,如咱這泛白光的,根本就是孫山之外了。”


    說罷,便將身邊一個麵色黑紫的青年拉過來對盧鴻介紹說:“好教盧兄得知,這位仁兄名喚賀蘭僧伽,人送綽號,稱為油煙古法、墨中神品的——紫玉光!”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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