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手藝人鴻聽了衡陽之言,長歎一聲道:“公主還信不過盧鴻怕不光是在下,稍用些心的人也都心知肚明吧。”


    衡陽公主不動聲色道:“還請指教。”


    盧鴻微微一笑,沉吟片刻方道:“雖然當今聖上皇子甚多,但有望為儲的,卻不過數人。


    敢問公主,依你所見,為儲首要條件,應是什麽?”衡陽公主冷然道:“盧公子所言,應該是出身吧?”盧鴻道:“出身自然極為重要,但真正重要的,是皇子身後的代表勢力。


    其實世人之所以看重出身,不也是因為其可以代表一方勢力麽。”


    不待衡陽公主出言,盧鴻繼續說道:“因此若說出身,自然也有其道理。


    如當今吳王李,其人其才,均是上上之選,隻是因為其母親的身份極為**,自然無法形成自己的勢力,這儲位當然也就難上加難了。”


    衡陽公主聽了,也不由微微頷首。


    盧鴻又道:“又如晉王李治——”他看了一眼衡陽公主,又繼續說道:“雖然晉王殿下,也是長孫皇後親生之子,但之前由於年齡尚小,表現又略為文弱,自然無人看好,因此立儲無望。


    不想隻因太子失德被廢,太子身後的勢力當年多有打壓魏王李泰之舉。


    為了日後不至於為魏王所畔,因此轉而支持晉王,所以晉王李治,才有了與魏王一爭長短地資本。”


    “隻是魏王李泰。


    畢竟經營多年,深得人心。


    其手下新興權貴本富實力,更得部分觀望勢力相投,近來又多有寒門士子推戴。


    在朝在野,聲望均一時無兩。


    與之相比,晉王李治難免有些不足了。”


    衡陽公主歎了口氣說道:“盧公子所言不錯。


    隻是公子既然言道,立儲之事,關鍵在於身後勢力,而晉王又處於弱勢,豈不是終無勝算?”盧鴻笑著道:“雖然立儲首要在得勢。


    但關鍵卻不在此。


    公主可明白?”衡陽公主道:“此事自然。


    立儲一事,唯有當今聖上,方可一言可決。


    隻是如今之勢,既處下風,如何能得聖上首肯?”盧鴻道:“公主或未想過,強勢有強勢的好處,弱勢有弱勢的好處。


    並非身後站得人多,就能得到此位的。”


    衡陽公主一聽,不由呆住。


    片刻才“啊”了一聲,似乎明白了過來。


    急切說道:“公子果然想得深遠。


    隻是當如何行事?”盧鴻道:“過幾日,各大世家便會聯合上書——共推魏王為太子。”


    衡陽公主先是一驚,既而緩緩點頭道:“此計果然高明。


    隻是僅此不足以打動父皇吧?”盧鴻嗬嗬笑道:“此隻是造勢而已。


    尚有些小動作,不足一提。


    若真道扭轉形勢,還需三個人的力量。”


    “哦?”衡陽公主詫異道:“公子所指,是哪三位。”


    “第一位”,盧鴻伸出一隻手指道:“便是尊舅父,長孫大人。”


    “原來如此”,衡陽公主的聲音中隱隱似有幾分譏誚:“不知盧公子以為。


    長孫大人,便有扭轉乾坤之力麽?”盧鴻輕輕一笑道:“若是盧鴻猜得不錯,這幾日便是長孫大人,一力阻止魏王立儲之議,而全力推舉晉王為儲吧?隻是當今聖上因長孫大人乃是至親,反倒因此不太願聽從長孫大人之言,是否如此?”即使是隔著輕紗,也能看到衡陽公主瞪大了眼睛,一時呆住的神情。


    過了半天衡陽公主才驚聲道:“公子怎麽知道——難道你真的?真的全猜到了?”盧鴻心中暗笑。


    果然衡陽公主背後之人,便是那長孫無忌。


    看著衡陽驚訝的樣子。


    不由傲然一笑道:“盧鴻早就說過。


    公主隻是不信。


    隻是長孫大人或未想過,他地母舅身份此次反倒成了障礙吧?當今聖上乃是雄強之主。


    長孫大人既為首臣,又是至親,這立儲之事,若再聽其言語,那還了得?”衡陽再次呆住,良久才苦笑道:“枉自我以為看慣了朝廷爭鬥之事,原來還不如公子這閑淡之人看得明白。


    不錯,隻怕長孫大人爭得越是急切,聖上便越是不肯聽從其言。


    隻是事已至此,不知公子還有何妙法?”盧鴻道:“公主博覽群書,當然知道魏武曹操立儲之時,陳王曹植雖然才占八鬥,卻終難得其父青眼,所為何事?”衡陽公主思緒一時未能跟上,略一思索,方才恍然。


    原來曹操眾子之中,曹植才華最著,曹則難以匹敵。


    但最終曹被立為儲,除了多用心機外,還有一樁妙手。


    便是每當曹操出征之時,曹植賦詩送行,華章詞美,盡顯其能;卻是百般難舍,擔憂萬狀,臨行哽咽難言。


    如此一曹植才華為喜,反覺其情薄。


    而曹,則成功建立起老實忠厚、情真意切的形象,在其父親心中拿了許多感情分。


    盧鴻笑道:“選儲不是科舉,才優未必便佳。


    魏王雖然英武,總是難免驕縱;晉王或有文弱,勝在重情重意。


    聖上亦是人父,於此自然有所權量。”


    衡陽公主聽了說道:“公子此議自然深得其意。


    莫非前時道需得長孫大人之力,便是從親情上來麽?”盧鴻擊掌道:“公主果然聰明絕倫,一點便透。


    不錯,若長孫大人一味糾纏於儲君之位,隻能適能其反。


    而若多於聖上麵前,提點二甥人性寬急,親情遠近,自然能打動聖上。


    除此之外,公主亦應在周邊多下些功夫,宮中上下,雖然貴賤懸殊,但有些位卑之人,其作用卻不可輕估呢。”


    衡陽公主歎了口氣道:“盧公子,真想不明白,似你這般閑情雅致的人,說起這些人心詭計的事來,比我這自小宮中長大的人還清楚呢。”


    盧鴻苦笑道:“公主就不要謙虛了,盧鴻再厲害,最後還不是被公主你逼出來效力了麽。”


    衡陽公主搖頭道:“什麽被我逼出來的。


    我現在才有些明白,估計你肯出來籌劃此事,不過是嫌諸事麻煩,才準備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擺平此節,以後好省心又專心地去當你的長樂公吧。”


    盧鴻一臉嚴肅地否認,心中卻不由暗有些好笑。


    這次衡陽公主猜得,倒是真有些靠邊。


    衡陽公主也不與盧鴻爭論,想了想,又問道:“適才公子說有三人,除了長孫大人,還有哪位?”盧鴻道:“這第二位,卻是公主的兄長,那廢太子李承乾。”


    衡陽公主不由再次呆住,顯然盧鴻的這個答案,大大出乎其意料之外。


    隻是經過前邊言語,她對盧鴻已然大有信心,相信盧鴻提到李承乾,非是無因,因此並未出聲反對。


    盧鴻見衡陽公主不出聲,便自顧自地說道:“世人都以為,李承乾太子之位被廢,其人自然再無價值。


    卻不知,他在此事中,本就扮演了關鍵角色。


    雖然他自己再無複位可能,但隻要利用好了,卻能極大的影響誰將被立為繼任者。”


    衡陽公主心中不由掀起驚濤駭浪,眼前男子直是算無遺策。


    一時之間她不由懷疑,與盧鴻合作一事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


    似他這般事事均在掌握,一旦到了日後,自己有什麽實力與他相抗衡。


    隻要此人在,隻怕終生都要壓得自己一方沒有還手之力。


    盧鴻似乎猜到了衡陽公主地心思,不由笑道:“公主莫以為此乃盧鴻一人之計。


    世家之中,豈無人才。


    盧鴻背後,也是多有人指點嗬。”


    衡陽公主悚然驚醒。


    盧鴻乃是代表世家與自己一方合作,若真有對其不利之處,隻怕世家中人不要鬧翻了天。


    雖然現在世家力量不如前代,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


    想想盧鴻身後盧、鄭、崔三家的實力,衡陽公主再自負,也不敢造次。


    再轉念一想,盧鴻適才之言,明明是點醒自己不要輕舉妄動。


    對自己心態把握如此清晰,實在令人不寒而粟,再沒了與其抗爭地念頭。


    良久之後,衡陽公主才轉過神來,用有些嘶啞的聲音道:“隻是李泰,也知道李承乾的重要,目前幽禁他的右領軍府中,俱是其親信手下,難以下手。


    何況便是李承乾麽——”說著,衡陽公主“哼”了一聲,聲音中盡是不屑,繼續說道:“就那個外強中幹,貪生怕死之徒,就算明知道是被李泰算計了,為了保住小命,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衡陽公主如此說,自然是和盧鴻一樣想到,李承乾謀逆一事,其中多有玄奧之處。


    李世民由於大怒之下,根本沒有給李承乾見麵分辯的機會,便將其下獄。


    現在李泰把持日久,隻怕從這裏突破,已然難度極大了。


    盧鴻嘿嘿笑道:“有些事,倒也不用他親自說的。


    不知道公主這裏,可有你大哥的手跡書信,還請盡數尋來,交於在下,或有用處。”


    “你是說——”衡陽公主眼睛一亮,自然明白了盧鴻之意。


    之後才恍然大悟,口中吃吃艾艾道:“原來你,你竟然——怪不得那扇子……”“哪裏哪裏”,盧鴻兀自謙虛道:“小小手藝,上不得台麵,也就湊合混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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