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的歌聲回蕩於萬丈高空上,一座恢弘的聖山顯現出模糊的影子,頭戴橄欖枝的女神踏著純白的階梯降臨人間,虛幻的目光注視著大地的凡人,回應信徒虔誠的信仰,化作光芒,化作唯一,聖潔的氣息照耀藍天!


    轟隆!


    神火延伸,宛若貫穿天地的通天之梯,淨化塵世的汙垢,引導迷途的羔羊,接引純潔的靈魂……


    被視作“汙垢”的瑪格麗大廈沐浴在神火之中,無聲無色泯滅,曾經存在的哼唧逐一消弭,回歸虛無。


    “願爾等罪人在主的光輝中尋獲救贖。”杜萊克在胸前劃著十字架,頌唱道:“主啊,請憐憫吧。”


    “aeternafumsanctistuis.”


    頭套黑絲的喬斯福吹著口哨,渾然不在意地打斷一眾神父的禱告,大大咧咧道:“喔唷,這就是神光聖教所掌握的‘神術’,還是正式點稱作‘祈願術’了?”


    杜萊克重新睜開眼簾,自豪道:“不錯,這力量正是換仁慈的主賜予廣大信徒的‘奇跡’。”


    “但是,用這種奇幻版反物質炮對付一個小女孩,”喬斯福指了指殘留著濃厚神聖氣息的大型深坑,奇道:“值得嗎?”


    “神光聖教是主在人間的代行者,決不容許異端的存在。”杜萊克的聲音越發輕微,語氣卻異常的堅定,擲地有聲道:“為了消滅異端,哪怕是死亡,都是值得的!”


    喬斯福決定不再跟被宗教洗腦的信徒講道理,意圖不明地繞到了杜萊克背後,手臂一用力,把逞強的杜萊克推倒,搖頭道:“累了就休息,何必把自己逼的那麽緊?”


    不管是魔法還是奇跡,都需要消耗極大的魔力,尤其是這種大範圍術式,所需要的魔力是個天文數字。


    哪怕杜萊克實力高強,都必須在眾多神父的配合之下才能勉強施展,成功在大地引發“奇跡”,抹去了瑪格麗大廈的一切,代價是魔力透支,身體虛弱,精神疲倦,但他仍能保留意識與喬斯福正常對話,而其餘神父的表現極為不堪,剛祈禱完畢便一聲不吭地倒地,陷入了昏迷。


    喬斯福雖然不喜歡無聊的杜萊克,但也不得不對他的表現刮目相待,大概是因為擁有狂熱信仰,才會有堅硬不拔的意誌吧。


    “看來神光聖教挺信任我啊,就不擔心我倒戈相向,落井下石,扼殺好苗子?”喬斯福貧瘠的腦袋裏詞典永遠找不到正經兩字,抱著胳膊,穿著人字拖的腳丫子戳了戳不省人事的杜萊克,趾高氣揚道:“弱化版的杜萊克不足為慮,隨便來個小孩都能殺死,太簡單了。”


    “……要試試看?”本已經失去意識的杜萊克忽地睜開雙眼,呼吸急促,強行鞭笞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疲倦道:“隻要信仰不滅,我等就不會輕易倒下。”


    “哼哼,看在報酬份上,本大爺不和你斤斤計較。”喬斯福明明認慫了,卻擺出一副拿你沒辦法的嘴臉,不理睬杜萊克的威脅,自顧自地拿出掛在衣領上的太陽眼鏡,隔著質量上乘的黑絲襪戴上,然後一腳丫子踹倒了這個愛逞強的年輕人,大言不慚道:“現在,到了小孩子睡覺的時間了。”


    可疑的氣息暴增的喬斯福抬起手,抖了抖黃鶴樓牌子的香煙盒子,抽出一根香煙,另一手打了個響指,指尖冒出火焰,點燃了香煙,白色的煙霧飄蕩。


    “盡管睡,接下來的瑣碎事情全交給我來負責把,好歹是專業人士,職業素質扛扛的,務求盡善盡美,不美不收錢。”喬斯福揮動夾著的香煙,讓白煙在空氣上畫下一道道痕跡,最終匯聚成某個不定形的魔法陣,凜然道:“影分身之術!”


    “砰”的一聲,飛舞的白煙匯聚凝縮成團狀,隨後變成了沒有臉部輪廓的人形,呆板地站立,猶如擺放在服裝店內的換裝人偶。


    “一號到十號,把這個神父搬到貨車去,要是有人反抗,別廢話,直接鎮壓。”喬斯福使喚道。


    看似弱不禁風的白煙人偶以僵硬遲緩的動作把昏迷的神父扛在肩上,順著喬斯福的指示走向停泊在人工湖對岸的貨車去。


    “嘿喲,扛著一個臭男人就跟鹹魚一樣,我對這個世界絕望了。”喬斯福親力親為,把杜萊克同學抗在肩上,指著笨呼呼繞路的白煙人偶臭罵道:“蠢材,明明眼前有近路走,為啥要繞遠路啊!”


    說著,他就率先士卒,淡定地行走在人工湖的湖麵上,一派隱士高人的派頭。


    等待多時的貨車司機老遠就發現同行靠近,連忙推開車門,跳下車,屁顛屁顛地把提前準備好的包裝箱搬出來,寒暄道:“嘿,大老板,這次的貨物要快遞到哪?”


    “先包裝,再寫單。”喬斯福嫌棄地扔下肩上的杜萊克,活動僵硬的肩膀,自嘲道:“不認老是不行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凡是踏出非日常事業的普通人,無一不是神經大條,接受能力極強的怪胎,貨車司機非但沒被喬斯福那身“時髦”的打扮嚇到,反而淡定自若地攀談,對話愉快。


    “這次貨物有點多,足足15人!哎,這年頭還流行人多力量大的傳說嗎?”喬斯福小小抱怨一句,蹲下身幫貨車司機忙,熟練地把神父扔到紙皮箱,填充些防撞泡沫後透明膠封口,貼上快遞單,處理完畢。


    早一步忙完的貨車司機瞄了一眼快遞單,輕鬆道:“這地址很近,保證當天內送到。”


    “嘿,夥計,這次是‘藝術品’的加急件,運費到付,委托金當場交付,當場清點,離開後與本人一概不負責任。”喬斯福亮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笑道:“至於這堆貨物,千萬別弄丟了。”


    “嘿嘿,這是當然的。”貨車司機迫不及待地確定支票上的數字,開心道:“真是筆愉快的交易。”


    “多嘴一句,送到目的地後別亂說話。”喬斯福把手上那隻剩半截的香煙送給貨車司機,提醒道:“不然,異端審問團不介意找你去談心。”


    “哦,多謝你的黃鶴樓。”貨車司機也不客氣,美美地抽上一口,道:“別擔心,像我這種老油條當然懂規矩。”


    “明白就好。”


    喬斯福目送貨車遠去的尾氣,隨後掏出懷舊的諾基亞手機,撥開聯係人名單,點了某個名字,熟稔道:“你好,是莉蒂婭小妹妹嗎?”


    “現在該叫你什麽?”電話對麵劈頭就來了這一句,喋喋不休道:“張亮、李根、王達、約斯克、杜雷比克、還是說喬斯福?”


    “我把你當朋友,你竟然查我老底?”喬斯福後背不知不覺被冷汗打濕,極力克製情緒,不讓動搖影響到說話的聲音。


    奈何,治安管理局局長,莉蒂婭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反應,催促道:“趕快報上名字來。”


    “叫我搬運工好了。”


    “我覺得叫野生魔法使比較好聽。”莉蒂婭可惜道。


    披著喬斯福這個馬甲的搬運工撓了撓後腦勺,難為情道:“我年紀不少了,這種羞恥的稱號還是免了。”


    “閑聊結束,委托完成了?”莉蒂婭以同樣的聲音和語氣詢問工作上的事情,簡直就像在說著無關緊要的話題。


    搬運工見對方不在深入話題,悄悄鬆了一口氣,搖頭晃腦道:“大家都是老交情了,別半句不離工作,對我太冷淡的話,叔叔可是會哭給你看的。”


    “……”


    莉蒂婭遲遲不回應,漫長的沉默把氣氛搞得一團糟糕,喬斯福敗下陣來,拉了拉包著腦袋的黑色絲襪,哭訴道:“拜托給點反應,你啥都不說不就顯得我很可憐?”


    “……”


    “抵製沉默,拒絕冷暴力,倡導和諧對話,共創文明社會!”搬運工掙紮道。


    “……”


    “……”


    這是一場比拚耐心的遊戲,性格靜不下來的搬運工在壓倒性的差距麵前敗下陣來,幽怨道:“叔叔錯了,之後會送你一箱珍寶珠,能原諒我嗎?”


    “不,我早就原諒你了。”


    “那為什麽不說話?”


    “……我在等你哭。”


    “……”


    搬運工無言以對,低下頭,沉默地擦拭汗水,喃喃道:“八字不合,再也不調侃你了。”


    莉蒂婭特認真地確定道:“你不哭了?”


    “不哭了,鐵骨錚錚的好漢子,一輩子都不需要眼淚!”搬運工看開道。


    “真無聊。”莉蒂婭頗感遺憾,收斂起發散的心思,再次問道:“委托?”


    “神光聖教辦事果斷狠辣,冷不防地來了一發廣域祈願術,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早早預留一手,不然你的人都得死無全屍。”搬運工自誇自耀,不知廉恥,拍著胸口道:“無需你的表揚或稱讚,身為資深的支援者,必須做到有備無患。”


    “所謂的資深支援者,是會把無關人員卷入其中?”莉蒂婭拆台道。


    搬運工頓時說不出話來,確實把事情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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