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魚低聲泣道:“三皇子如今還有什麽話好說?”


    什麽有什麽好說的?齊夢琪不解。(.無彈窗廣告)


    “琪妹妹見到人也不會叫了嗎?還是你隻認一個三皇弟?”齊文哲冷聲道。


    他現在要扮演一位對表妹心疼至極的好兄長。


    齊夢琪才反應了過來,慌忙解釋:“夢琪見過太子哥哥,方才隻顧著看安陽表妹,才一時忘了有其他人。”


    “隻怕是根本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裏吧,安陽郡主怎麽說是二小姐表妹,別人家的姑娘見到表妹不好,隻怕早就心疼得不得了了。二小姐倒是稀奇,安陽郡主遇到麻煩,你卻不忘落井下石,趁機炫耀,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一位長著娃娃臉的公子哥忍不住開口嘲笑。


    他早忍了一肚子的火氣,三皇子他說不得,但一個沒有實權的王爺之女他還是說得的。他爹是太傅,自己又是太子殿下的伴讀,還是有幾分臉麵的。


    “安公子這話未免不妥,安陽郡主私會三皇子,本就是她自作自受,又怎能怪夢琪姐姐?”之前被落了麵子的宋舒玉不讚同的反駁道,她雖然也不喜歡齊夢琪,但比起囂張的蘇瀾來,齊夢琪這個沒腦子的根本算不了什麽。


    何況她開口替齊夢琪說話,並非為了保齊夢琪,而是為了吸引眾人的目光。娘親說,男子最喜歡明事理的女人了。


    安弘澤最不喜歡的便是這種做作虛偽的女子了,小小年紀便整日想著如何去算計別人,明明心裏十分不喜齊夢琪,還要委屈自己為她開脫。


    “宋家小姐怕是不知道吧,三皇子可是賢王二小姐叫來的。”安弘澤連眼皮都懶得抬了。


    喂喂,少年你當著兩個當事人的麵這麽說真的好嗎?裝暈的蘇瀾嘴角抽搐。


    宋舒玉倒真的不知道有這回事,齊夢琪隻是告訴她們要好好教訓蘇瀾,然後便不肯透露別的了。[]她還以為齊夢琪是故意帶她們來這看蘇瀾如何勾、引三皇子的呢。


    齊文錦與齊夢琪尷尬得難以自容,畢竟還太過年輕了些,臉皮子還淺。


    “這件事,本宮會如實稟告父皇。散了吧,本宮還要送安陽回府,就不與你們一道了。”齊文哲眼見蘇瀾就快笑醒,不得不遣散眾人。


    太子殿下都發話了,眾人隻得乖乖告退。


    “噗嗤,笑死我了。”等所有人都看不見後,蘇瀾忽的從紅棗懷裏掙脫出來,露出一口白牙。


    “你啊,下回若是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差人來東宮稟了我便是,何必冒險。這回是僥幸,來了個沒頭沒腦的齊文錦,若是來的是別人,你恐怕得吃不了兜著走。到時父皇與母後非打死我不可。”齊文哲一板一眼教訓道。


    蘇瀾歪頭,笑嘻嘻的望著齊文哲,也不說話,看著乖巧可愛極了。


    哪怕知道她在心裏隻怕默默反駁了自己不知多少回,齊文哲還是忍不住原諒她的胡作非為。父皇會對她沒轍,也不是沒有道理。明明對她百般不滿,隻要她擺出乖巧的樣子,總能讓人軟到心坎裏。


    “太子哥哥怎會知道安陽在此?”知道齊文哲消氣了,蘇瀾瞪著一雙黑幽幽的大眼問道。


    齊文哲也不瞞她,略一思索便開口道:“早上有人送了一封信到東宮,說事關安陽郡主生死,囑托門外的侍衛定要親手交於我手中。”


    蘇瀾張大了小嘴,又是驚訝又是興奮:“原來是有貴人相助呀,難怪今天順利得不像話。我本想著讓紅棗去尋幾個來上香的人的,雖然沒什麽用處,但好歹也嚇唬嚇唬齊文錦。沒想到遇到太子哥哥了,這下他又有得愁了。”


    他欠原主的,總該有個人替她討回來。


    “不過那人真是厲害呢。”蘇瀾說完,話題一轉,問道:“太子哥哥,看,漂亮嗎?”


    她問的是她今日的裝扮。經過一番掙紮,她的發髻早便亂了,藍色的裙子上沾了灰撲撲的泥土,又皺巴巴的,實在算不上漂亮。


    幸而少女有一雙會讓天地為之失色的眸子,水汪汪亮晶晶的,微微上挑的眼角幾乎要盛不住眼中泛起的漣漪。齊文哲不自覺地沉溺其中:“我們安陽當然是最漂亮的。”


    蘇瀾再次笑彎了眼:“太子哥哥撒謊!”


    她總喜歡拆穿別人的對她的謊言,覺得自己仿佛看透一切,樂得不可開支。


    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回蕩在粉紅色的海洋中。彼時,蘇瀾一身狼狽,眼中有淚。


    三更天,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蘇溪背手站在窗前,書房裏的一片靜謐,顯得有些壓抑。


    “小四,你終究是怨我的。”蘇溪歎氣,滿臉的落寞。


    蘇瀾今日是被太子給送回來的,一身的狼狽,雙眼紅腫。


    他想起幼時,大哥總往軍營跑,三弟又是個呆不住的,將軍府常常剩他一人。蘇瀾年幼,總喜歡黏著他,一個在書桌前練字,一個嘰嘰咕咕的說著小孩兒的心事。


    譬如莫大哥哥家的糖糕最是好吃,院裏的樹上有一窩鳥蛋,紅棗又給她做了件新衣裳之類的。


    兩人關係親密得連父親都比不上。後來有一日,蘇瀾看上了娘親送他的研台,很是喜歡,鬧著要帶回去。那時娘親已經不在了,他自然不肯。蘇瀾氣極,拿起研台便砸在了地上。他看著一地的碎片與墨水,頭一回紅了眼。


    他那時便想,他怎麽會有這麽任性乖張的妹妹呢,他寧願沒有妹妹。


    蘇瀾躲在屋裏哭了一、夜,第二天宮裏那位差人送來了頂好的研台,她一個個砸了個遍,滿地狼藉。


    她再也不曾與他說過心事,沒人陪的時候便一個人坐在將軍府的門口,開心的時候咯咯直笑,難過了便瞪圓了眼睛,咬著牙笑。紅棗三人也勸不過她,隻得一聲不響的守在一旁。


    這樣的日子,一晃便是好幾年。等他們發現蘇瀾不對勁的時候,她早便養成了偏執囂張的性子。受了委屈從不與人提起,自己拚了命也要那讓她難過的人傷上幾分,她一個人孤軍奮戰,像極了孤立無援的將軍,驕傲倔強,時刻準備著把自己搭進去。


    她與三皇子走得近,他人都說她想借三皇子的勢,當大齊最尊貴的女人。他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她最愛的便是萬眾矚目,縱使爬上去的代價再大,她也甘於被利用。


    直到今日傍晚,莫大哥忽然提起,很久很久以前,三皇子心思單純,溫柔和煦,總喜歡聽蘇瀾說些無關緊要的趣事。隻是感情大都會變質,蘇瀾就是一塊香饃饃,離得近了,便總想著裝入腹中。蘇瀾不是沒發現三皇子的改變,隻是她渴望的溫暖,這些年來也隻他一個給過。


    蘇溪想,以前的三皇子,一定像極了年幼時的他。他也曾聽過妹妹說著無關緊要的事,一方硯台卻將兄妹二人遠遠隔開。看似親密無間的兄妹,其實心裏有一道共同的傷口,血淋淋的,從未結疤。


    父親走之前特意囑托了他,要看好妹妹。他到底是辜負了父親的期盼。從鄭貴人事件,直到今天的國安寺踏春。他知妹妹要解決麻煩,必將付出代價,可他卻並未阻止。她自己惹的麻煩,總得自己解決。他雖然總說,受了委屈不必忍著,卻不曾真正的關心過妹妹受過什麽委屈。


    不過是找一番說辭,來讓自己心安罷了。而妹妹,早已發現端倪了吧,所以寧願遍體鱗傷,也不曾向他開過一次口。兩人都默契的裝作關係很好的樣子,做著自欺欺人的事情。他的妹妹,一定渴望著他的喜愛。


    他是兄長,竟然也這般小氣,實在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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