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眼眶,深陷進去,兩個眼皮半睜著,有點歪的一個鼓起來的嘴巴裏頭,很多,細細密密的尖牙裏出外進地橫亙其上,光憑著那已經像死死皮一樣的雙唇,肯定包裹不住。[]


    我猶豫了一下,拿匕首剝開了他耳側那一點荒草一樣的焦黃的頭發,朝著這死屍的耳後看去。


    在那些毛發的遮掩下,一部分鱗片,相對完好,就像是一層層魚鱗錮在上頭。而,讓人有點不能接受的是,在他的腮幫,和脖子的連接處,有很多像是傷口一樣的裂痕,不仔細看,還看不清楚。


    我記得,剛發現這幾個東西的時候,我還以為,這些,是長著黑鱗的怪物的致命傷,現在看,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這,八成就是這些疑似黑鱗鮫人的家夥的鰓了。


    “你看見那病房裏頭的人了嗎?那個,是你表姐的夥計。我們這一次出海,並不是空手而歸,我們找到了想要找的東西,隻是因為很多原因,不能帶回來,那個貨,在我們放棄那些果子的時候搶走一顆吃了,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我說著,歎息一聲將那依然被錫紙包裹著屍體翻過來,用刀子,割開它的後背,一瞬間,很多,像是頭發一樣的鬃毛就露了出來,這具屍體,在死之前,被人用鐵絲捆著,那鐵絲早已經鏽蝕掉了。她,卻依然保持著死前的姿勢。


    她的手指,比正常人的長出幾寸,指甲,也生長到了一種令人心悸的程度,更要命的是,這角質的,隱隱生著細鱗的爪子中間,是有璞的。


    “這是什麽呀......”咧著嘴隻露出兩隻大眼睛,雯雯眉頭緊鎖地問我。


    “黑鱗鮫人。”我說著,苦笑了一下,將匕首探出來撬開它的爪子,露出一個金燦燦的東西來:“你看這是什麽?”


    “什麽......”一手捂著自己的臉,一手扒著我的肩頭,雯雯很警惕地看了一眼立即轉過頭來,隨後,又像是發現了什麽秘密似的一下子轉了回來:“戒指?”


    “對啊。”我說著,將它的爪子放回去,一臉無奈地把匕首收了回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貨,可能不是什麽黑鱗鮫人,他,也是吃了同樣的東西才變成這個樣子的。我看到這艘船的時候,他,和另外幾個被錫紙包著放在船艙裏頭,我還以為,這都是船上的人抓來的黑鱗鮫人呢。現在看,差不多,全是受害者。”


    “可是,你們不是去找仙藥的嘛......怎麽吃了仙藥,卻變成這樣了......”吭吭唧唧地重新縮了回去,雯雯小聲道。


    聞聽此言,我歎息一聲不忘了調侃:“是啊,原本,我們都把那個東西當成能讓人長生不死的仙藥來著,你豔豔姐,差點就吃了一個,她還摘了不少準備帶回來呢,幸好你老公生平謹慎不願冒險,要不然,你爸也變成這種怪物了。”


    “你爸才是怪物呢!”狠狠地拍了我一下,雯雯嘟囔道。


    我轉頭斜了她一眼,小妮子,立即傻笑著躲了回去,“凶巴巴的幹什麽,人家知錯了......”


    “你啊。”回手捏住雯雯的鼻子,我掏出電話打給大金牙,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下,便將這屍體做了標記重新放回去。


    稍後,會有專門人士把包裝重新補好,這個不用我操心,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蔣曉豔對這件事怎麽看。


    娘的,現在回頭想想,那個戰國的鐵棺的背後的故事,一個最讓我懷疑的細節就變成順理成章了,首先,那個齊國的大將軍,是怎麽千裏渡海遊回齊國的。現在看,那貨肯定是吃了龍口裏頭種著的血菩提,生出腮腺,能在水裏遊泳啊。


    其次,這麽一個三十年都沒有變化的人,按理說,是個長生不死的高人,一般人,即便不把他當成神仙供著,也要好好伺候著方便研究,為啥,沒過幾年,這個人就被賜死了?還真是因為,齊國的國君不想便宜外人不成?他死了,他還有兒子啊,他兒子死了,還有孫子啊,這天下,哪有不照顧子嗣的爹呢?


    這不是小事兒,不是想怎麽幹就怎麽幹的,所以,我一直懷疑這裏裏頭有隱情,就比如,宮鬥不休,自相殘殺啥的。現在看,倒是簡單明了,那個大夫不是證明了嘛,這些吃了果子的人,白天與常人無異,晚上,卻會生出惡疾病,一旦照到足夠的月光還會像狼人一樣變乘怪物!


    別人死了,就算是殉葬,也得有口棺材不是?棺材是什麽樣的?木頭的,除了牛逼人的玉棺,個別修道之人的石棺之外,這全天下,隻有封存僵屍惡妖的時候才特麽地用鐵棺!


    合著,兩家人研究了好幾十年的關於長生不死的傳說,是這麽一個奇葩的誤會,我草~變成妖怪了算是長生不老,那,變成僵屍了是不是算得到成仙啊?嗬嗬嗬嗬嗬嗬,怪有意思的。


    反正這事兒跟我沒啥關係,想到這裏的時候,還生出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如果,當年,齊國的大將軍也吃了洞裏頭的血菩提,那他,三十年,不見衰老,也是這種東西帶出來的效果嗎.......


    應該是的。


    沒錯。


    進洞之前,蔣曉豔不是說過什麽什麽,一個黑潭,被巨龍環繞,龍嘴叼著潭水,龍尾甩在外頭,還說,這黑潭便是歸墟,進到籠嘴裏頭,就能得求得長生麽!這齊國的大將軍,肯定也把山洞裏頭的血菩提當成能讓自己長生不老的寶貝了!又在月圓之夜露出形骸,讓人當成妖怪斬殺了。


    恩,差不多就是這樣。


    越想,越覺得心下清明,霍然開朗。一溜煙似的跑回醫院,卻發現,很多人都已經不在了。


    問了一下情況之後,打車跑去機場,蔣曉豔已經拖著行李箱準備登機了,見我們跑過來,那妞兒擺擺手,露出一個頗為燦爛的笑臉,還沒等我說什麽,她又一轉身,便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就這麽急著要走麽......”說不出是怎麽個心情,我掐腰站在大廳裏頭,大金牙帶著幾個夥計站在一邊,也略顯感慨地歎息一聲:“這丫頭,是個好孩子。”


    “我也是個好孩子。”最容不得別人忽視她,摟著我胳膊的雯雯插嘴道,此話一出,大金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在自家閨女的小腦袋上摸了一下,苦笑道:“對,你也是個好孩子,但是,好孩子跟好孩子,並不一樣。”


    “此話有理。”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道。


    “那你說,哪裏不一樣。”在我的腰間捅了一下,雯雯一臉不滿地追問道,我尋思尋思,俯下身來小聲道:“問你爸。”


    ――割――


    一連翹課翹了好幾天,學校的“傳票”已然到了,可雯雯這妮子,一副混世魔王的心性,平日裏,蹦蹦噠噠地完全不在乎。苦口婆心地勸了幾次,未果,實在沒辦法的我隻得抽出一點時間陪她一起去上課。


    好多老同學許久未見,碰在一起難免要好好地聊上一會兒,雖然隻有半天不到的光景,還是弄得人困馬乏。


    不同於誰都可以進去的公共課,晚上的時候,雯雯還有選修,沒辦法跟她一起的我,借了她的圖書證混進圖書館,獨自一人在裏頭泡了一會兒。


    學校的圖書館,是上大學時我最常去的地方,九點半的時候,開始清樓閉館,晚上八點以後,人,就會少上許多,我所在的區域的管理員,是一個勤工儉學的研三學姐,人長得一般,但是很有氣質。


    我年輕那會兒她就在這裏,她也知道我早就畢業了,我低著頭,生怕被她認出來,可,這妞兒眼明手快,還是把我抓個正著。


    “誒,那個誰!你過來。”手裏捧著的一本紅樓還沒有放下,對方拉著嗓音輕聲道。我有點無奈地歎息一聲,不轉身,一步一步地退了回去,嬉皮笑臉地打了個招呼:“學姐好。”


    “你不是畢業了嗎?怎麽混進來的?”上下打量,這妞兒一臉的不信任,我揉揉肩膀,小聲道:“我回來查點東西,看完就走,您行個方便唄。”


    “不行,學校有規定,不叫保安就夠給你麵子的了,快走。”眼皮一耷拉,這妞兒一副鐵麵無私的樣兒,我扶著肩膀,灰溜溜地轉過身去,剛想就此出門又見她抿嘴一笑:“算了算了,把圖書證給我吧,別讓巡察的老師看見了。”


    她說著,伸出手來把雯雯的圖書證拿在手裏,低頭看了一眼,好奇道:“蔣曉雯?你女朋友啊?”


    “不是女朋友,是媳婦。娃娃親。”輕輕地咳嗽一聲,我糾正道。


    “誒呦......這都什麽年頭兒了,還有這樣的好事兒呐!”


    對方說著,抿著嘴唇挖苦兩句,又把桌子上,那帶著很多標簽的一本書捧了起來。


    我走到一些史書典籍所在的區域,站在一排排書架之間翻了一會兒,戰國時期,距今兩千多年,那個時候,後世通用的紙還沒有普及,人們的書寫材料,主要是相當笨重的竹簡和價格昂貴的絲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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